第八十六章人盡皆知的秘密
朱由校尋聲望去。
只見一年老的士兵在向陽處佝僂起身子在曬太陽取暖，將雙手分別放進左右的袖筒中，雙手在袖筒中糾纏在一起，相互取暖。
「哦？老翁能不能詳細給小生講講？」朱由校來到他身邊問道。
老兵看到朱由校，只有大概十六七歲的模樣，容貌俊朗，面白無須，笑呵呵的，竟也學著他的模樣，蹲在向陽處，將雙手交叉。
嗤笑了一聲，露出幾顆大黃牙，說道。
「是剛來的新兵蛋子吧？打哪來啊，聽你口音也不像遼東本土人啊？」
看到那朱由校竟然學著老兵模樣蹲在地上，大咧咧的樣子沒有絲毫形象可言，旁邊抱著刀的方正化愣了一下。
當再聽到那老兵竟然敢出言不遜，方正化上前幾步就要給那老兵一點教訓。
卻被蹲著的朱由校攔住了。
「方正化，一邊呆著去，朕……我和這位老翁隨便聊聊。」
見對方如此態勢，那老兵愣了一下，又再次細細打量了一番朱由校，見其臉上白嫩光滑，和他們這些常年在風雪中呆著的人根本不一樣。
不由來了興趣。
「哎，我說，這位小哥，你不會是哪家貴公子吧。犯錯誤了？被長輩處罰了？咋就想起來當兵了呢？」
朱由校愣了一下，剛才還看對方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怎麼這麼一會功夫嘴皮子怎麼這麼碎呢。
這還不算完，那老兵動了動屁股，往過擠了擠，繼續說道。
「老漢我看啊，你在這兵營里呆不了幾天。你們家還缺看家護院的不，你看老漢我怎麼樣？」
朱由校看到對方的舉動有些好笑，這是在幹啥，這是在應聘找工作嗎？
動了動身子，稍稍離那老兵遠了點，才開始繼續暢快呼吸。
沒辦法，口臭味太濃。
「你還是先給我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吧？」朱由校雖然看出了一些，但是也想聽眼前的這位懂行的好好講講。
看到朱由校不搭他那茬，老兵有些失望，但是為了討好對方，只好耐心的講解起來。
「老漢我當兵也有十多年了，這聚眾鬧餉的事情啊，見過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每鬧一次餉，朝廷怪罪下來，總得找幾個人頂缸，直接殺頭才算平息下來。」
說著，指了指被團團圍在中間的周敦吉等幾十人。
「看到沒有，那些人就是被推出來準備頂罪的。」
「這可是殺頭的買賣，每次舉眾鬧餉的時候，都得提前商量好誰將來去頂罪，當然了被推出去頂罪人的家小，大傢伙也會幫著照看。」
朱由校還沒有說話，旁邊的方正化卻先問道。
「你是說，他們都是商量好的？」
那老兵嘿嘿一笑，說道。
「商量好倒不至於，不過鬧餉嘛從來都是一呼百應，只差一個領頭的，現在領頭的已經有了，大傢伙跟著鬧就是了唄，誰還會傻到去殺了對方，平息這場風波呢。」
「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方正化繼續問道。
這次不用老兵說了，朱由校直接回答道。
「因為銀錢啊，每次鬧完之後，朝廷雖然會殺人立威，但也會給予安撫。將士們多多少少都會補齊之前的欠發的餉銀。」
老兵點了點頭，贊道。
「是個懂行的。馬總兵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如果敢把鬧餉的給殺了的話，以後兄弟們誰還服他。餉銀不幫著要也就罷了，還阻攔？」
朱由校笑笑：「他也沒這麼大權力，那周敦吉畢竟是個游擊將軍，可不是說殺就能給殺了的。」
「所以，他們都是在演戲？」方正化不敢直接問朱由校，而是轉頭繼續問那老兵，臉上寫滿了驚奇。
「那是當然了，總得做個樣子嘛，不然就連總兵官都跟著鬧起來了，那不就真成造反了嗎？」老兵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方正化聽完之後，吃驚的張大了嘴巴，想不到這其中會有這麼多的道道。
看到他驚奇的樣子，老兵嘆了口氣。
「這些大官們卡著咱們當兵的錢糧，咱們這些苦哈哈們也總得活下去不是，那就只能拿人命去填了。」
朱由校也跟著嘆了口氣，說道。
「或許朝廷是真的沒有那麼多餉銀呢。鬧不也白鬧嗎？」
聽到對方這樣說，那老兵來勁了，唾沫星子亂飛。
「鬧餉，鬧餉，你以為我們一拍腦門瞎鬧啊。那次不是已經確定了府庫裡邊確實有銀子才開始鬧的。」
老兵絲毫不避諱，再次向朱由校旁邊湊了湊。
這一舉動可嚇壞了周圍一些負責護衛的士兵們，拔刀的手已經握緊，就等一聲令下。
當兵十多年的老油條，對這種感覺太熟悉了，老兵瞬間止住了動作，愣在了那裡。
朱由校笑著擺了擺手，讓眾人退下。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等老兵反應過來的時候，心中更加確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這是一個富貴到極致的大戶人家子弟啊。
「老翁有什麼話說吧。」朱由校揮退了眾人後，說道。
老兵決定好好巴結朱由校，壓低聲音說道。
「你知道這次川軍為什麼鬧餉嗎？昨天夜裡，糧庫里的門被人打開了，偷偷往外運糧，被發現了才鬧起來的。」
聽到對方這樣說，朱由校眼神微眯了一下，然後不動神色的問道。
「運糧就運唄，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老兵一看他的樣子，以為朱由校不知道具體緣由，詳細的解釋道。
「半夜裡往出運糧，這麼見不得人。老漢我看啊，準保是運往那邊的。」
說著，手指向北方指了指。
「運往瀋陽和遼陽的官軍使用？」朱由校明知故問道。
『呸』，老兵向北邊的方向吐了口痰，說道。
「賣給韃子的。」
聽到在這山海關竟然連一個普通士兵都知道這樣的事情，看來這遼東已經被滲透的千瘡百孔了，朱由校不由有些窩火。
「這樣的事情難道就沒有人向朝廷報上去嗎？」朱由校問道。
老兵搖搖頭正待回答，卻被不遠處校場上的一幕吸引了目光。
只見杆子上的兩人已經被放了下來，之前光顧著談話了，那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並不清楚。
好奇之下，二人一起向前走去，看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