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明朝的首輔
大明朝內閣首輔,這是現如今文臣所能達到最頂級職位了。
不僅品級是正一品,權勢也高,現如今被稱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是沒有絲毫誇張的成分。
當然,那也要看這個位置上坐的人是誰了。
比如曾經獨霸朝堂的首輔張居正,在內統領百官,在外有悍將戚繼光拜於他的門下,在地方上也有其大量的門生故舊替他傳達和執行命令。
哪怕當時的萬曆皇帝也對其言聽計從,不敢違越。
但是張居正之後,大明朝就再沒出現過這樣一個強勢的首輔了。
雖然沒有這樣強勢的人再出現,但是首輔這個職位依舊顯赫,無數科舉士子,從啟蒙讀書時開始,就無不想坐上那個位置,從而青史留名。
坐上首輔這個位置的人,其一舉一動,每一個決定,都會對朝局,對大明朝產生一定的影響。
最近幾日,六部之中有將近二十位高級官員一同辭官歸家,其中光部堂級別的就有三人。
這樣的境況,哪怕是在萬曆時期也沒有出現過,想不引起人們的注意都不行。
這二十多位官員,起初上辭呈之時,確實存了要隱退之心,無他,文人們最看重自己的名聲,而這些官員被自己昔日的同僚競相彈劾,其中不乏一些之前是自己的坐師,或者學生,亦或者同鄉同科。
世間最狠的就是自己人的背叛,最怕的也是自己人背叛,只有自己人才最了解彼此,捅起刀子來也最狠毒。
現在這些官員們全都被自己人背後捅了一刀,只感覺老臉都要丟盡了。
緊接著,彈劾他們的那些奏疏竟然還都登了邸報,流傳於民間,使得這些官員更加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於是,一氣之下,紛紛上了辭呈。
但是慢慢的,這些官員們也回過味來了,這是被陛下擺了一道啊。
有的已經決心要離去,不再留戀,而有些卻迷戀於高高在上的權勢,不願放手。
於是,這些不願走的官員們又聯合了其他一些同僚一起上辭呈疏,本著法不責眾的想法,陛下您還能把我們這些人全都罷官不成?
要麼一起留,要麼一起走。
對於這樣的威脅,朱由校根本不為所動,來多少辭呈就批准多少,到了最後甚至連三辭三讓這樣虛假的客套都沒有了。
朱由校的狠絕是官員們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大大超乎了他們之前的預料。
而此刻,官員們想到了之前一直沒有發聲,彷彿一個沒事人一般按時到內閣當差,按時歸家的首輔劉一璟。
都希望他可以拿出一個態度來。
要麼就如萬曆年間一般,率領百官抗爭到底,要麼就在皇帝和百官之間做個和事佬,給雙方一個台階下,讓雙方都有面子。
至於劉一璟會站在皇帝的那邊,一起來對方群臣,對於這種結果,百官們根本就沒有去想過。
劉一璟最近時日,只感覺心力交瘁,時常茶不思飯不想,暗自發獃。
世人只覺得做了首輔之後就可以一呼百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有坐到這個位置上的人才知道,所需要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環境。
一方面要掌控百官,否則首輔只是個空架子,發出的指令根本無人用心遵從;另一方面還要應對皇帝的各種旨意,不能不執行,又不能全部執行,其中分寸,實難拿捏。
此外還要時刻防備著內閣中其他輔臣們。內閣的機制就是,前邊的人離職了,後邊的人才能再進一步。在這樣的制度下,內閣中晚進的輔臣,無時無刻不想著將之前的輔臣給擠下去,好讓自己上位。
這還不算,首輔還得交好宮裡的太監們,尤其是司禮監的太監,否則自己票擬好的奏疏,人家不給你批紅,蓋章,那就是一張廢紙。
各方面的關係處理好了之後,還得能有一番作為,才不枉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待過。
可見,在大明想要做好一個首輔有多難,又想要成為一個有一番作為的首輔,更難。
此刻,劉一璟就深陷這重重關係網之中,不能自拔。
尤其是最近幾日,登門拜訪的人們絡繹不絕,實在見不到劉一璟之後,乾脆圍堵在門前不走了。
劉一璟每日去往內閣的轎子時常被圍堵,搞得他苦不堪言。
這一日,劉一璟正在府中逗弄自己小孫子,以求緩解心中多日來積壓的鬱氣。
「寶兒,你現在的願望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嗎?」
劉一璟至今都沒有忘記,當日就是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小孫子,一副字解了自己的心結。
卻不想,此時自己又陷入了另外一場更為複雜的局勢當中。
劉一璟暗嘆一聲,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自己算是被陛下綁在了他的戰車上嘍。
名叫寶兒的稚童,聽到自己爺爺又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抬起頭來,依舊一副堅毅的樣子,乾脆的回道。
「是。」
「爺爺說過,這是讀書人最高的理想。我也要想爺爺一樣,做一個有做為的讀書人!」
有作為?聽到這三個字,劉一璟不僅面露苦笑。
自己現在的這副模樣還算是有作為嗎?
正在這時,管家從前院走了過來。
聽到腳步聲,劉一璟回過頭看去,當看到管家手中又拿著一封拜帖時,不由有些奇怪。
最近幾日,無論是誰來登門拜訪自己都閉門不見,管家跟了自己這麼多年,應該是知道的,自己這段時日並不想見外人。
可他今天卻偏偏拿著一份拜帖過來了。
難道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要見自己?
於是,劉一璟問道。
「今日又有誰求見啊?」
管家也知道自己善自作主,在自家老爺不想接見外人的時候,還將一份拜帖拿來,有些唐突了。
但是事已至此,不能再退縮,猶豫了一下后說道。
「只是一個監生。」
只是一個監生?
劉一璟更奇怪了,平常六部大員想要見自己,管家都會替自己擋在門外,今日只是一個區區的監生就能讓他不聽自己的命令?
看出自家老爺的疑惑,管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緊挨地面,雙手高舉拜帖,說道。
「老爺自從做了首輔之後,整日茶不思飯不想,劉福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恨不能替老爺分憂。」
說著,管家劉福已經痛哭流涕。
「今日劉福擅自做主,還請老爺見見此人吧,此人乃老爺故交,胸懷大才,或許可解老爺之憂。」
劉一璟聽到這裡更加好奇了,自己的故交,還只是個監生,並且還有大才,負智術?
想到這裡,劉一璟不禁眼睛瞪大了,難道是他回來了?
他不是隨同前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一起去了東南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可是,文言兄?」
劉一璟有些不敢相信,試探著問道。
管家聽到自家老爺終於想起來了,趕忙說道。
「正是汪文言,汪先生。」
聽到確實是汪文言之後,劉一璟拋開小孫子,急走幾步,來到管家面前,拿起他手中的拜帖,看了起來。
拜帖本身並沒有什麼奇異之處,相反,和那些達官顯貴們的拜帖相比,反而要遜色不少。
但就是這樣一封平平無奇的拜帖,卻讓劉一璟忍不住開懷大笑。
因為上邊一個簡單的圖案引起了劉一璟的注意。
三道用毛筆畫成的線條,其中一端連接在一起。連接在一起的那個點,彷彿一個交叉路口一般,而三條線,則代表了三條路。
看到這裡,劉一璟笑著說道。
「知我者,文言也。」
「快快請他來府上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