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努爾哈赤
熊廷弼和王在晉商談完后,一起走下了城樓。
就在即將走下去的時候,熊廷弼忽然小聲說道。
「待會見到眾人時,你我二人盡量表現出親密無間,相見恨晚的樣子。」
「哦?」
王在晉對於熊廷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感到不解,問道。
「這是為何?」
熊廷弼打量了一眼四周,看到沒有其他人,小聲說道。
「隔牆有耳啊。」
熊廷弼剛說完,心思通透的王在晉便瞬間明了。
得防著建奴的姦細。
雖然之前陛下已經狠手清理過了一次,但是建奴慣於用奸,簡直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讓人防不勝防。
瀋陽城內說不定那個人便是早已被買通的姦細。
若是讓努爾哈赤看出經撫不合,便會認為大有可乘之機,這個時間段若是來大舉進攻的話,可能會對陛下的計劃不利啊。
想明白了這些,王在晉心中更加多加了幾分小心。
薩爾滸。
現下已是后金軍的臨時都城,努爾哈赤為了方便攻取瀋陽,遼陽以及周邊地區,將行在搬移到了這裡。
這些時日以來,製作攻城器械,調集糧草,頻繁的對瀋陽以及周邊堡壘發動襲擾。
大有一副馬上就要進攻的態勢。
卻一直遲遲沒有動手。
因為努爾哈赤在等一個消息,一個可能關乎他能否順利攻取瀋陽,遼陽等城鎮的消息。
努爾哈赤在薩爾滸臨時搭建的宮殿中,坐在上首位置。
掃了一眼下面幾個他最得力的兒子。
又緩緩看向范文程,這個自己起兵之時主動來投靠的漢人,據說還是前宋名臣范仲淹的後人。
可謂給來降的漢人們樹立起了一個標杆。
所以,努爾哈赤多層考慮之下,還是對其頗為倚重。
「范先生,你不是說那個熊蠻子不日便會被他們自己人陷害,調離遼東嗎?怎麼現在還沒有任何跡象?」
一直在下首低眉順眼,老實站著的范文程,聽到大汗的問話,身體一震。
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只怪自己之前把話說的太滿了,信誓旦旦的保證,那熊蠻子在遼東肯定待不長久。
據他在關內得到的消息,以及自己的預估猜測,這熊廷弼應該早就被調走或者直接治罪了啊。
怎麼還在遼東的任上呢,不應該啊?
范文程心裡也犯嘀咕。
但是大汗的問話,不敢不答。
絞盡腦汁,好不容易編出了個可以說的過去的理由,正待將要回話之時,卻忽然從外邊匆匆跑來一個后金的白甲兵,打斷了他。
只見此白甲兵手捧一個製成了丸子狀的東西,將其高舉過頭頂,跪拜在地上,大聲說道。
「稟大汗,關內來的陰符。」
「哦?」
這個時候關內的明朝廷能有什麼重要消息?努爾哈赤也很好奇。
「拿上來。」
聽到是從關內來的密信,范文程也吃了一驚,自己還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呢,大汗便能先一步獲知。
有了這個認識之後,范文程變得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努爾哈赤拿過蠟丸,捏碎后,展露出一張只有巴掌大的紙,再拆開幾次,竟然變得如臉盆般大小,上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紙張徹底展開后,竟然薄如蟬翼,令人驚奇。
努爾哈赤看完后,將信捏在手裡,久久不語,彷彿在做著什麼艱難的決定一般。
大汗的一系列奇怪動作,令下首眾貝勒和范文程等更加好奇信中到底說了什麼。
為何大汗看完後會有如此表現。
可是努爾哈赤長久以來的強權統治下,即便是他幾個最疼愛的兒子也不敢在其面前有絲毫逾越。
於是,現場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的之中。
眾貝勒就連呼吸吐氣,都要分成幾次吐完,再去呼吸,生怕動靜太大,在這樣的氣氛下引起努爾哈赤的不滿。
不知過了多久,努爾哈赤站起身來,堅定的說道。
「各旗聽令,明年開春,便隨本汗一舉踏平瀋陽,直取遼陽!」
「戰前這段時間,務必做好充足的準備。」
眾人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大汗會突然下這樣的命令。
雖然之前一直在整兵備戰,一副將要大戰的樣子,可是眾人知道,大汗其實還沒有徹底下定決心。
其中大貝勒代善,想了想后還是說道。
「父汗,那熊蠻子還在遼東,現在貿然攻取,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范文程聽到代善這樣說,也深以為然的暗暗點頭,畢竟當初他和另一個漢人降將李永芳勸阻大汗不要貿然進攻,其原因也是出於此。
努爾哈赤就知道會有人這麼問。
將那張密信扔給代善,說道。
「你們幾個都看看吧。」
對於其中究竟說了什麼,眾人早已好奇,此時一一傳遞下去后,便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
待眾人看完后,都久久思索不語。
努爾哈赤見此,問道。
「都有什麼想法,說說看吧。」
四貝勒黃太吉本來想出個風頭,在自己父汗面前表現一番,但當他看到自己的弟弟多爾袞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后,嘴角一絲淺笑,又不著痕迹的退後了一步。
十四貝勒多爾袞聽到努爾哈赤的問話后,上前一步,說道。
「父汗英明,明年春季正是我大軍直取瀋陽的最好機會。」
多爾袞剛說完,一旁的莽古爾泰便插話了,他早看不慣父汗獨寵這個年幼的弟弟了,此時聽到他這樣說,趕忙藉機諷刺道。
「一個小娃娃懂什麼,現在那熊蠻子還在遼東,信中說這新來的王在晉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而且兩人還親密無間,依我來看,瀋陽城變得恐怕更加堅固了。這怎麼會是攻取的最好時機?十四弟,你難道要讓我后金的勇士,拿命去填滿漢人城下的溝壕嗎?」
多爾袞此時畢竟還是個孩子,聽到自己的建議竟然被罵的一文不值,當場就要和其爭辯。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努爾哈赤就說話了。
「莽古爾泰,你才是個蠢豬!就像那些漢人們一樣蠢!」
莽古爾泰被努爾哈赤罵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之前沒有立即攻取瀋陽不就是因為有熊蠻子在坐鎮嗎?現在不僅熊蠻子沒有走,而且又來了一個王在晉,他們還能親密無間,這不是更難攻打?
自己反對,怎麼就成了蠢了呢?
努爾哈赤沒有再管莽古爾泰,轉頭看向皇太極,說道。
「皇太極,你說。」
皇太極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被父汗發現了,只好站出來說道。
「父汗的決定完全正確,到時兒子原為先鋒,替父汗衝鋒陷陣!」
努爾哈赤等了會,發現沒有下文了,問了一句。
「就這些嗎?」
皇太極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說道。
「兒子愚鈍,還請父汗賜教。」
努爾哈赤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太極。
這就是他不喜歡皇太極的地方,太傾向於漢人了,而且還向漢人學到了說一半留一半的惡習。
幾乎就要丟掉他們后金勇士,骨子裡的鐵漢豪情了。
多爾袞瞅準時機,趕忙說道。
「那天啟小兒,自繼位以來貿然引起朝堂內亂,想要插手軍隊,肯定會自食惡果的,到時候即便遼東有熊蠻子,但是他們內部朝堂也必定會動蕩不安。」
「這正是咱們的機會啊!」
努爾哈赤聽到這個自己八歲的小兒子都有這般見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不錯,你很不錯!」
說著,努爾哈赤望向明朝京師的方向,繼續說道。
「那天啟小兒,竟有如此魄力,本汗之前倒是小瞧他了。」
同樣做為一個政權的領導者,努爾哈赤自然知道在明朝那樣一個已經腐朽了的王朝,想要有所改變,將會迎來的是什麼。
所以,當他第一時間看到那封密信的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那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皇帝,之前有些低估了。
不過轉臉后,努爾哈赤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
「天啟小兒十六歲,我兒多爾袞才八歲!本汗有什麼可擔心的!」
多爾袞得到了父汗的誇讚,小臉興奮的通紅。
努爾哈赤這句話代表什麼,多爾袞自然知道。
其他貝勒也知道。
尤其是皇太極,雙眼裡在那一瞬間,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怕被人發現,趕忙低下了頭,但是雙手在長袖裡卻緊緊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