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逼迫張維賢
周遇吉朱由校愣了一下。
就是那個打的張獻忠滿世界亂跑,在楊柳青痛擊清軍,在寧武關殺的李自成差點掉頭撤兵的周遇吉?
原史中,在明軍看到李自成殺來盡皆投降的情況下,只有周遇吉在寧武關率領幾千士卒頑強抵抗。
當時很多與周遇吉相熟的官員將領都已投降李自成,紛紛被派遣來勸說周遇吉要認清實務,勸其投降。
結果周遇吉斬其頭顱,送遞京師,以表其抗敵忠國之決心。
當時李自成擁兵數十萬,而周遇吉只有可憐的幾千人,向朝廷求援,京師已經無兵可調,只派了一個副將領著兩千兵來了。
最終這兩千兵在副將的帶領下還投降了。
那個時候,周遇吉難道不知道根本無力抵抗李自成的農民軍嗎?他不知道寧武關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嗎?
不,他知道,但周遇吉還是依舊那麼做了,斬來勸降者頭顱,送抵京師,以表忠義,也是以決後路。
寧武關之戰相當慘烈,明軍和農民軍都死傷無數,殺的李自成甚至有不再攻打寧武關而撤軍的打算。
可見周遇吉之勇。
寧武關之戰的最後階段,明軍火藥消耗殆盡,周遇吉便出城野戰;城破后,周遇吉組織人進行巷戰;從馬上摔下來后,又徒步進行肉搏戰;身中數箭,被擒后,仍破口大罵不肯屈服。
最終周遇吉被懸吊於高竿之上亂箭射死,屍體也被憤怒不已的李自成肢解。
周遇吉的夫人劉氏雖是一女流之輩,卻絲毫不輸男兒之英勇,率領數十婦女拒守公廨,用箭射,用刀砍,擊退農民軍一次次猛烈的進攻。
農名軍無奈之下,只好放火燒掉公廨,數十婦女亦被活活燒死,卻無一人投降。
周遇吉一家,可謂一門忠烈。
寧武關之戰後,李自成下令屠城,城中無論婦女老幼無一倖免。
朱由校回憶起了那些只存在於書本上的隻言片語,卻仍然感覺心裡堵的難受。
看了看那個跪拜在地上,神色間有些憨的士卒,朱由校不由有些慶幸,幸虧自己穿越的時間比較早,那些名將,那些忠勇之士都還在。
如孫傳庭,盧象升,楊嗣昌,曹文詔,曹變蛟,趙率教,周遇吉,黃得功……
其實明末的能臣名將真不算少,只是可惜碰到了崇禎這樣一個志大才疏,還喜歡瞎指揮的君主。
朱由校欣慰的笑了笑,說道。
「不錯,是個漢子,好好乾。」
說完後站起身來又在其他士兵旁邊走走看看,不時面露滿意之色,輕輕點頭。
周遇吉心下激動,嘴都打結巴了,趕忙謝恩。
這可是皇帝啊,不僅沒有治他的罪,反而還鼓勵了他,周遇吉感覺自己現在彷彿坐在了雲彩上,那麼的不真實。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聽到他的名字后,陛下看他的眼神為何會有痛惜,激動,欣慰等等數種情緒。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周遇吉發現自己腦子真的已經迷糊了。
一直跟在朱由校一旁的張維賢看到陛下不時露出滿意的神色,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下了。
此時終於露出了開懷的笑容,不時給朱由校介紹著。
可是這樣的好心情持續還沒有幾分鐘,便被朱由校的一句話打破了。
「朕不是聽說京營在冊的士兵足有十數萬之多嗎?其他的士兵呢?」
張維賢當場就愣在了原地,這個轉變實在太突兀了。
反應過來后趕忙說道。
「他……他們.……不是,其他士兵今日沒有訓練。對,對,京營的兵啊是三日一小練,七日一大練,今日按例只有這些士兵訓練。」
朱由校彷彿沒有聽到般,背著手駐足觀望著校場上已經開始繼續訓練的士兵,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維賢勉強找了一個可以說通的理由,說完后偷眼看了朱由校一眼后,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陛下心中到底是信了還是不相信。
一時,張維賢心裡沒了底,想要再解釋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又怕越描越黑。
身後的其他各級將領也早已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時更是大氣不敢出。
場面一時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只有不遠處士兵訓練的喊殺聲。
其實張維賢的這些小伎倆,朱由校早已看穿,真以為這幾個月來大力整頓了錦衣衛和東廠后,這兩個特務組織是吃乾飯的?
連近在眼前京營的情況都摸不透?
朱由校今日前來主要的目的不是要治誰的罪,而是來實地觀察一下傳說中的京營到底有多爛,具體該如何整頓,使其恢復至少成祖時的戰鬥力。
如果光靠殺了張維賢就能整頓好京營的話,那朱由校會毫不猶豫砍下他的腦袋。
可是事實證明,根本沒用。京營的各級將官幾乎有一半都是其他勛貴家的子弟,吃空餉喝兵血的事,主要就是他們乾的。
難道把這些人全部治罪,把所有勛貴都得罪了?
要知道這些武將勛貴剛開國時,朱元璋可是以他們來抗衡文臣的,隨後經過土木堡之變,勛貴們雖然被當豬養,已經廢了,但那也是皇帝能坐穩江山的一個基本盤。
現在自己剛登基不久,根基尚淺,輕易動不得啊!
這就讓朱由校有些為難了,難道現在徹底揭開張維賢等人做好的這塊遮羞面紗?
到時候這最後一層窗戶紙被捅破,雙方可就完全赤裸裸的相見了,總得有一個合適的方法,既能震懾住這群勛貴,不至於把他們全都逼急,又能夠順利的接手京營,使其恢復戰力。
朱由校不由陷入了沉思。
其實,對於張維賢的說的話,朱由校是一個字都不信的,還三天一小練,七天一大練?一個月能訓練一次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好一會,朱由校彷彿有了決斷一般,問張維賢。
「你們這些勛貴雖說與國同休,貴不可言,可是這些年在文臣的腳底下做事,也不好受吧?」
煎熬了半天,張維賢沒想到陛下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實在不知道朱由校心中究竟有何打算,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的賠笑道。
「陛下說的哪裡話,我等已經與國同休,貴不可言,不敢再有絲毫不滿。」
朱由校回頭瞟了一眼張維賢,暗罵一句老狐狸。
然後自語般說道。
「近幾年遼東叛亂,蒙古韃子時有犯邊,戰事不斷啊!」
「而朕以幼齡充繼大統,時感國事艱難,憂心不已。」
「故,朕想設一軍機司,輔朕贊畫軍事,以保江山社稷之安穩。」
為什麼要起『軍機司』這樣一個名字,也是朱由校經過深思熟慮的。眾所周知,司不過是六部下一個小部門的稱呼而已。
不要說和內閣比了,連六部都比不過。這樣給眾臣一種錯覺就是,這只是陛下戰時臨時設立的一個機構而已,對內閣和六部根本起不到威脅。
至於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總歸阻力會小一些吧。
等到這一機構就如內閣一樣,慢慢發展壯大后,換個名字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通過朱由校的描述,張維賢已經大概猜到了陛下想要幹什麼,知道現在該自己表態了。
整了整衣衫,腰背彎曲,面容嚴肅,拱手道。
「臣雖年邁,但身體依舊硬朗,陛下旦有吩咐,臣義不容辭!」
朱由校看了看張維賢嚴肅的樣子,知道對方聽懂了自己說的話,還算是個聰明人。
掃了校場一圈后,說道。
「那便明日,在京無論大小勛貴,都來參加朕的宴席,好好商討一番。」
所有勛貴?張維賢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朱由校沒有理會繼續說道。
「如若不來的話,朕便明日還來這京營視察一番,今日愛卿準備的太倉促,朕看的不過癮啊!」
到了此時,張維賢才徹底明白,自己的這些小把戲,陛下早就看穿了,只是不想直接撕破臉皮而已,就看自己識不識抬舉了。
否則,哪怕自己貴為國公,滅門之禍也不遠了。
聽明白了這一點,張維賢趕忙再次表態。
「陛下之邀,臣等哪敢不從。陛下,放心,明日臣等定當全部前往。」
「嗯。」朱由校滿意的點點頭,裝出一副愁苦的神情,繼續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日皇后便要進京了,朕卻沒想好準備什麼禮物,愁啊!」
陛下心已有所屬,不再選秀女之事,張維賢也早已聽說,當時還和親朋好友,滿朝眾臣盡相誇讚陛下體諒民間疾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仁慈之君來著。
此時此刻親口聽到朱由校提起此事,張維賢心裡已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心裡的感受只有三個字:不要臉。
做皇帝能做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這就是赤裸裸的讓各級勛貴準備禮物啊,看樣子輕了還不行,還得重禮。
知道朱家皇帝向來愛財,但是這樣直接找臣子索取的也是頭一份。
朱由校看著張維賢一臉便秘的表情,心裡別提多開心了。
目的也很簡單,這些勛貴們吃空餉喝兵血,這麼多年貪了不知有多少銀子,能讓你們多放點血便決不少放血。
臉面?臉面值多少錢。
正在這時,只見遠處一大隊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們正在快速向這邊行進。
張維賢和身後的各級將領們也已經發現,齊齊臉色發白。
難道陛下發現了什麼,特意讓錦衣衛和東廠來拿人了?
本就做賊心虛的他們,此時一看到這些臭名昭著的廠衛,不由得就會瞎想。
朱由校看到這一幕後,卻暗暗讚歎,魏忠賢和田爾耕會來事。知道今日自己來了京營,恐怕得有一些人和事自己不方便處理。
雖然朱由校沒有叫上他們,但還是來表忠心來了。
只是可惜,事情並沒有如他們預料的那般發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