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道生九歌
李未晞繞著王海生的書房轉了一圈，發現很多書並不是擺在書架上，而是在一個個儲物戒裏，這些小小的儲物戒內部卻又一立方米的空間，足夠放置成百上千部書，而大大小小的儲物戒又塞滿了整間屋子，實在算得上汗牛充棟了，相比之下，放在外麵的書看起來雖多，其實也不過是零頭罷了。
這種儲物戒的製造工藝早已失傳，如此一枚在鬼市上都要賣出天價，然而在王海生這裏卻隻能當藏書的櫃子，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每個儲物戒表麵都加了一層封印，不能隨意打開，足以顯示這些藏書的珍貴。
“這些儲物戒要怎麽開啊?”李未晞好奇地拿出一枚玩弄。
“說實話，大部分我也打不開，裏麵藏的書都頗有些年頭，先祖用咒文把他們保護起來，可惜大部分咒文已經因為一些變故失傳，除了那邊那些，現在都是封印的狀態。”王海生指了指身旁的一個櫃子，上麵整整齊齊碼放著上百個儲物戒，“打開的咒文我都標在了櫃子上，你自己看看。”
李未晞拿起其中一個，照著一旁的咒語默誦，封印果然被解除了，半空中出現了一個空間的投影，其中擺放著各色書籍，隻要伸手一拿就能輕鬆取出。
李未晞以前也就在古書上看到過這種神奇的法器，今天親眼一看，還真挺有意思的。
她從中取出一本《西南符道錄》，也不知這是哪位先賢所著，便隨意翻閱起來。
其中講述的是唐宋西南地區盛行的符道，其手法、形式都與中原大不相同。它甚至都不怎麽提及符紙符筆之類的道具，說是道術也未嚐不可。
隻是由於借用的還是符籙術向天借力的原理，以及對某些形式的重視，故而托名符道。
更怪異的是，這些手法還吸收了許多西南苗疆的巫蠱與毒術之道，實在匪夷所思。
其中最險惡的莫過於厭勝之術，即民間所謂“紮小人”。這也是全書唯一一次提及符紙。
“以符紙為人形，勾人靈髓以附之，上書生辰八字，並以火焚，且默念咒法，可行厭勝之術。”
所謂厭勝，便是可以借所謂宿主的替身，來引導宿主失魂落魄，日漸消沉，氣運大衰，甚至危及姓名的惡毒巫術。
中原地區其實也流行過這種古法，古代失寵的妃子常借此法來禍害寵妃，然而一被發現就定然是殺頭重罪，在民間這中陰險歹毒的巫術也是絕對被禁絕的。
因此漸漸就失傳了，但遠在苗疆，便沒有這許多規矩，於是一直以來此地巫蠱術都極為盛行。
李未晞很快便基本翻閱完這本書，其中還記載了不少中蠱之人的反應，實在有些讓人毛骨悚然，後背發涼。
她連忙將書丟在書架上，甚至都忘記放回儲物戒，如果那些被封印的儲物戒也記載著這些東西，那還真是最好永遠別見天日。
李未晞繼續找了找，這才有找出幾本講述古老符術的書，它們都用盡極其晦澀難懂的文字描述，將各種奧妙藏得極深，古人尚且難理解，何況今人。
難怪乎許多人哪怕取得了高階的道法典籍也不會運用，本身這些書就需要很高的造詣。
強如王海生也難讀懂這些符書，它們用了太多隱語，暗喻，邏輯性和條理性都讓人抓狂，甚至有些地方牛頭不對馬嘴，完全看不出與修行有關，其中就包括一份莫名其妙的食譜。
沒有高超的對文字的理解能力和想象力是不可能看得出其中門道的。而太過拘泥於文字的人又容易深陷泥潭。
偏偏李未晞就是傳說中百年難遇的符道天才。這些所謂文字，在她眼裏，卻轉換成一幅幅水墨丹青，其間有蟲鳴鳥語，有柳暗花明，還有泉水叮咚，風聲颯颯。
李未晞深深沉醉其中，好像進入了一處世外桃源。
她沿著一條小溪慢行，一路雲起林動，落英繽紛。溪邊有小鹿飲水，樹上有鳥兒哺食。沿岸是江山萬裏，頭頂是無邊楚天。
忽而，山上傳來琴聲，笛聲，蕭聲，瑟聲，琵琶聲，箜篌聲，編鍾聲，擂鼓聲，山呼歌聲。
仿佛天上仙音下凡來，然後雲端翻湧，風雲變色，原本晴空瞬間轉音，鼓聲一響，天邊炸起雷鳴，琵琶一響，穹頂降下暴雨。
琵琶聲愈疾，則雨愈大，最終嘈嘈切切，滿世界都是雨。
然而曲聲戛然而止。雨也猛然散盡。
忽有琴聲，便是清風徐來，轉而有狂風吹散陰雲；有笛聲，便是鳥鳴啾啾，轉而有百鳥朝拜鳳凰。
蕭聲動，玉龍出世，繞天起舞；瑟聲起，日月變換，晝夜更替。
箜篌彈出音律時，有輕雲蔽月；編鍾敲起節拍時，有水波翻湧。
最後氣勢恢宏的歌聲從四麵八方唱響，聽不清他們唱的是什麽，卻讓人深深震撼。
隨著歌聲降下的，是漫天桃花雨。舉頭望月，好像能看到一眾天女，踩在雲朵上散落鮮花。
這些奇妙的節奏與律動在李未晞耳中可不止這麽簡單。
這並非簡單的樂曲，在他們或演奏，或歌唱時，整個世界的靈氣都伴隨著起舞，他們一呼一吸，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世界的運行。
這些山中的人，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仙吧。
李未晞如癡如醉，完全被他們吸引住。
一點靈光，也在她魂靈中閃現，在她玉府裏照耀。
仿佛醍醐灌頂，好似菩提開悟。
領悟的遠不止是音律，還有通天的緣法。
“揚枹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陳竽瑟兮浩倡；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
楚地有九位神明備受崇拜，人們用樂器歌謠讚頌他們的功德，後來有先賢屈子整理，得來《九歌》十一篇，前九篇便是這九位神明的讚歌。
後來有道家巨擘，聞《九歌》而悟道，創天符九重，皆奧妙精深，傳說其在創出九歌符後不就便得道飛升，於是並無流傳。
不意這莫大的造化，竟藏在此書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