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妙音繞梁
黑暗從她的皮膚滲出，在她體表形成一層包裹，這層包裹不斷具形，逐漸顯現出鎧甲的樣式。原先梳成的雙馬尾也散亂開來，化作一襲烏黑亮麗的披肩長發。
若非臉上一臉死氣，倒還真像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星塵再次湮滅時，強大的靈力脈衝如漫天箭雨從天而下。然而李未晞絲毫不為所動，她左右手張開，無數黑氣化作兩杆純黑色長槍，其中一杆組成槍杆的是絕望，凝聚槍尖的是死亡，另一杆則是以懦弱為槍杆，以悔恨為槍尖。
前一杆漠然無語，後一杆則悄然發出一聲歎息。
她舞動起兩杆長槍，長槍便揮成兩麵盾牌，將星塵紛紛打落。星塵從天墜落，落在地上，便真的變為塵埃。
然而星塵數量頗多，一時之間倒也難以應付。
然而李未晞並不與之纏鬥，她左手揮舞長槍，長槍便在她周身躍動，將所有想要靠近的星塵挑落。右手則隨著她踏步向前，直逼李靜雨左胸。
那槍閃著寒光，看起來危險無比。然而李靜雨並不閃躲，這種物理進攻對她毫無效果，這點她還是極為自信的。
可槍尖真正靠近時，她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險。那一擊，似乎避無可避，她急切地想化作星塵逃跑，可無論如何都無法躲避。
仿佛那槍尖塗滿著的是詛咒，使她避無可避。那杆槍的確名為死亡，隻要被鎖定的目標，便定然被貫穿心髒。
李靜雨的預感不錯，槍尖觸碰到她體表的光輝時，一切星塵都枯萎。若是再向前一寸，枯萎的就是那顆怦怦跳動的心髒。
“師姐!”鍾靈琪驚呼，然而局勢似乎已經不可挽回，靈氣所化的守護靈被李未晞擊破後，他也已經奄奄一息，如今自身難保，更無暇顧及李靜雨。
四周的晚輩們就更指望不上了。
然而一聲清響劃破空間，直擊李未晞的槍尖，接著是嘈嘈切切接連不斷的音波，將長槍刺出的軌跡完全打偏，即便如此，槍尖還是擦過了李靜雨的左肩，留下一道不淺不深的傷痕。
環繞李靜雨的光芒散去，傷口開始急劇惡化，淡淡的黑氣從她傷口散發。遠處又傳來一聲淩厲的尖嘯，黑氣被瞬間祛散。
“是掌門，掌門回來了!”弟子們驚喜地喊到。
循聲一看，妙音真人蓋雲果然浮在東方空中。
“師兄，你不是去歐洲開會了嗎，怎麽突然……”雖然有種得救的感覺，鍾靈琪心中還是滿是疑惑。
“我不在這段時間裏，天師府發生了這麽多事，教我如何放心得下?若非我翹掉會議趕回來，可還不知你們會鬧成怎樣。”蓋雲語氣雖然嚴厲，聲音卻很輕柔，他實際已年過五十，看起來卻與二十幾歲時別無二致，仿佛時間在他身上定格。
更讓人稱奇的是他的麵容姣好，神態端莊，竟有幾分陰柔之美，活像畫像裏的觀世音菩薩，卻全然不沒有半分掌門該有的威嚴氣場。
但天師府向來以實力說話，若單單以樣貌來揣測他，那便太過淺薄了。
他還穿著與會時的黑色西裝，左胸上別著一枚金色劍形勳章，而手中卻抱著一把樣式古樸的琵琶。那琵琶曲頸四弦，其上盤桓著一隻騰飛的鳳凰圖案，而琵琶聲清越高亢，真好似這隻鳳凰的鳴叫。
這把琵琶來曆不俗，名號正是凰鳴，據說它取自伏羲所伐梧桐的一段，中節由伏羲製成瑤琴，上節則由漢時巧匠製作成這把琵琶。
鳳凰非梧桐不棲，這柄琵琶據說給合適的人演奏，真能引來鳳凰。
李未晞一擊不中，轉而挺槍來戰蓋雲，槍勢霸道刁鑽，不給他任何躲閃的機會。
那兩杆槍並非靠鋒利傷人，一杆喚作災厄，一杆喚作死亡，前者刺傷身體，則元神殘破，靈氣盡喪，後者刺傷身體，則生命力不斷流失，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
兩杆槍像是布滿詛咒，向被其所傷者宣告這死神的判決。
然而蓋雲表現得雲淡風輕，他隻是微微向後挪步，便輕盈地閃開了一切攻擊，兩杆槍前後突刺數百次，盡數落空，轉眼看蓋雲，卻毫發無傷。
攻勢稍緩，蓋雲乘機一腳踩過槍頭，一蹬後拉開了數十丈距離，然後抱起琵琶，五指極速撥弄起來。
那聲音激昂嘹亮，仿佛三千鳳凰叫，百萬刀槍鳴。其中還隱隱夾雜著如天雷炸響的擂擂戰鼓聲。聲音原本是從東邊傳來，很快又在南北響起，又過片刻，四麵八方，天上地下，都響起這威武的琵琶聲。
此曲便是琵琶曲中的經典曲目《十麵埋伏》，隻是其由蓋雲改造，變成由靈力震動作響的殺招，每一聲中都包含著無上殺機。
樂聲襲來，有千萬道刀光伴隨樂曲舞動，仿佛千萬刀客在筵席上起舞，而賓客赴的卻是鴻門宴。
李未晞眼前如同真晃過千軍萬馬，十重埋伏而來去。
然而即便殺氣洶洶，刀光劃在黑氣構成的鎧甲上卻連一道刮痕也無法劃出，隻聽見叮叮當當一通亂響。兩杆長槍卻沒有這般堅固，被數百道聲波摧殘後，轉眼化作無數黑色碎片。
李未晞雖然並未被傷分毫，卻完全失去了攻擊手段。
蓋雲適時將曲調一轉，曲聲變得悲壯淒涼，倘若懂行的人一聽，便能聽出這首曲——正是赫赫有名的《霸王卸甲》。
那曲聲不在像之前一般急切凶猛，而是顯得低回婉轉，一股英雄陌路的氣息。原先聚起的千萬道刀光也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隻剩一道鋒利的劍光。
那劍極細，仿若遊絲，卻又極快，迅如驚雷。
那劍光環繞李未晞不斷劃動，看似不痛不癢，實則如細劍割肉，庖丁解牛。
也不知劃了多少道，看起來還是完整無缺的鎧甲轟然破碎，終於也消散在風中。
然而李未晞並未被製服，相反，一股更恐怖的氣息噴薄而出。
一股巨大強烈的黑色氣團在她時候炸裂開，像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生在她背後，然而羽翼上也長著虯結的肌肉，表麵凹凸而光滑，故又像憑空多出兩條有力的臂膊。
“來了。”蓋雲的眼神忽然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