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
蝶裳穿著一件黑色緊身毛衣和暗色碎花長裙，斜紮了一個馬尾，這一身打扮休閑又家居，一看就是在這裏住著的。
??但是此刻，在這裏住了二十來天的蝶裳卻退後一步讓櫻乃進來，不僅如此，她還默默的聽著櫻乃說話。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不長時間，幾個月。”蝶裳問什麽就答什麽。
??櫻乃哦了一聲，然後看了看周圍，她的目光定格在蝶裳那一角的畫室。
??她的目光在那裏看了五秒，唇角的笑意漸漸凝固，但終究是沒有說什麽。她微微笑著又把目光轉到蝶裳臉上，但很快又滑開：“我以為龍馬君已經回來了，他平時應該都是這個時間回來的。”
??蝶裳看了看時間：“是，今天可能是訓練回來晚了一些。”
??“我買了一些吃的，想要做日式火鍋，”櫻乃說著把手裏的食材給她看，但並沒有遞給她，“龍馬君很喜歡吃日本料理，我想他在澳大利亞比賽應該很久沒吃到日式料理了。”
??蝶裳點頭：“嗯好。”
??她沒有說，現在每晚她都會做日式料理。
??“那現在就做吧，龍馬君應該一會就要回來了，”櫻乃說著自顧自的轉過身把食材帶到廚房，然後挽起袖子，紮起頭發，看到蝶裳不動，她溫柔的笑了笑，“你要不要過來幫忙？”
??蝶裳靜靜的看了一秒，也揚起一絲笑：“好。”
??龍馬是萬萬想不到，自己一進門就看到這麽有衝擊性的一幕的。
??其實，蝶裳雪膚花貌清冷優雅，櫻乃酒紅長發也是溫柔可愛，本來兩人站在一起是很養眼的，但放在龍馬身上完全是不同的感受，以至於他進門之後頓在原地，即沒說話也沒動。
??最詭異的是，跟他說第一句話的不是蝶裳而是櫻乃。櫻乃聽到聲音抬起頭，非常自然熟稔的說：“龍馬君，你回來了？”
??這時背對著龍馬的蝶裳才回過頭來看他一眼，衝他笑了笑。
??她其實跟以前笑得一樣，但今天龍馬突然覺得有些心驚。
??“你怎麽來了？”龍馬進了房間，第一句話是對櫻乃說的。
??這句話有些不客氣，一下子就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讓櫻乃臉上的笑僵了僵：“我……”
??“櫻乃是想著你在美國吃不到正宗的日式料理所以過來的，”蝶裳插入進來解釋道，然後揚了揚手，“很快就做好了，你稍等一下。”
??龍馬眼神古怪的看著蝶裳，蝶裳一切如常，說完以後也不再多看他，又埋頭做自己的事。
??櫻乃在蝶裳替她解釋時並沒有露出感激的神色，蝶裳說完以後龍馬站著沒動，櫻乃露出輕柔的笑：“龍馬君你先去換一下衣服，一會就可以吃飯了。”
??龍馬本來看著蝶裳，聞言看了櫻乃一眼，沉默了一下並沒有聽從，隻挽著袖子問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
??“沒有！”兩個女孩異口同聲的說道。
??龍馬身形頓住。
??“已經快要好啦，”櫻乃說完，回頭看了蝶裳一眼，“來的時候沒想到蝶裳會回來，我們也想一起聊聊天。”
??龍馬看向蝶裳。
??他信了才見了鬼。
??但是蝶裳笑了笑，竟然沒有反駁：“嗯，是。”
??龍馬：“……”
??他用困惑不解的目光看向蝶裳，不明白蝶裳為什麽會被櫻乃牽著走，但蝶裳依然存著一點笑意，真的沒有反駁：“龍馬你等著吃飯就好了，你休息一會，我們叫你。”
??等龍馬真的離開後，蝶裳聽到臥室輕輕的關門聲。客廳和廚房又是隻有櫻乃和蝶裳，但兩人都沒說話。其實剛才龍馬回來之前，兩人就是無話可說的狀態。
??靜了一會蝶裳問道：“要聊些什麽嗎？”
??“沒什麽聊的。”
??“哦。”蝶裳也就不再說話。
??又靜了一會，櫻乃開口了：“你之前一直在哪？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之前有事，不得不離開。”
??蝶裳聽到櫻乃一聲低笑。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她一直都還記得，櫻乃和弗蘭克接觸過，而且相處過很久。
??“你果然是說不出你之前在哪的。”
??蝶裳沒有說話，她的眉皺緊了一些。
??但櫻乃並沒有再說，她突然說道：“你知道你不在的這幾年龍馬是怎麽度過的嗎？”
??她不等蝶裳回答，自顧自的說下去：“你當時突然退學，很多人都暗暗嘲笑龍馬君被甩了。他那麽驕傲的人，因為你被人嘲笑。但他一直到畢業，都沒有解釋你們為什麽分手。龍馬君從全國大賽結束到畢業，瘦了十多斤，這個，你知道嗎？”
??櫻乃聲音很溫柔，即便是說這些話都是慢條斯理不疾不徐，這讓她說的每句話都有緩慢持久的殺傷力。
??“龍馬君後來國中畢業來美國，開始參加職業比賽，最開始那兩年他的狀態並不好，比賽輸了很多。媒體質疑他作為天才少年過早隕落，他那段時間還受過傷。羽生，那段時間你在哪？”
??“他17歲的那一年是最難的，又要參加考試又要準備比賽，那年最開始他的比賽成績還是不理想，有粉絲在他的推特下留言讓他還是不要打網球好好讀書吧。那段時間龍馬一直受到外界質疑，羽生，你在哪？”
??“後來他考上麻省理工，那一年他還獲得了美網的外卡，他是那一年美網裏唯一一個沒有專業團隊保駕護航的選手。然後他止步第二輪比賽。羽生，那時候你在哪？”
??“後來他一邊準備考試，一邊準備國際網聯世界巡回賽青少年年終總決賽，打了快一周，最後拿到冠軍一雪前恥，那是他國中畢業之後拿到的第一個國際比賽的冠軍。他那時為了兼顧學習和比賽，經常訓練到半夜。沒有人陪著他。”
??蝶裳一直背對著蝶裳。櫻乃看著她的背影，蝶裳依然有條不紊的切菜，清理蝦仁，櫻乃看著她的背影，越看越生氣。
??她不知道蝶裳的手一直在發抖，但，就算知道又怎麽樣呢。
??“你隻是陪他走過他年少的風光歲月，他最難的時候，你從來沒有陪在他身邊。”櫻乃冷然的，帶著諷刺的說道。但她的聲音還是奇怪的保持著溫柔的語氣，這讓她的這句話透著一種嘲諷的憐憫。
??蝶裳還是沒說話。
??“可別哭了，一會被龍馬君看到，會以為我欺負了你。”櫻乃依然溫柔的說道。隨後她將鍋端起來放到客廳的餐桌上，解下圍裙朝臥室走去。
??蝶裳很快聽到櫻乃溫柔喚龍馬的聲音。
??心口的疼痛讓蝶裳的手止不住的顫，她調整著呼吸，也忍著眼角的酸澀，最後她深呼吸了一口，轉過身來。
??她看到龍馬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眉微微皺著，困惑又擔憂。
??蝶裳努力讓自己不動聲色，拿著筷子走過來。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沒有放辣，如果你想吃辣可以一會放一些辣椒。”櫻乃說道。
??蝶裳把筷子給他：“嚐嚐。”
??龍馬覺得這個畫麵止不住的詭異。
??如果是蝶裳一個人在這裏，殷勤的看著他等著他反應，龍馬會很開心。但現在，兩個女孩子盯著他看，他是無論如何都放鬆不下來的。
??第一口放進嘴裏，龍馬根本沒嚐出味道，但還是說了聲很好。
??櫻乃夾了一塊蝦仁，出其不意的先放入龍馬碗中：“嚐一嚐蝦仁。”
??龍馬立刻扣住自己身前的小碗：“我自己會夾，謝謝。”
??他的眼神驚訝又緊張，反射般看了蝶裳一眼。
??蝶裳垂眉，仿佛沒看見。她始終唇角保持著一縷笑意，仿佛已經刻在她的臉上。
??這一頓飯氣氛尷尬，龍馬後悔沒叫伊桑過來，那家夥話這麽多，這時候是很有用處的。
??蝶裳和龍馬都是話不多的人，櫻乃其實也不是，但櫻乃這次卻說了很多話，她非常聰明，看似閑聊，實際上是把她和龍馬的互動都細細的給蝶裳介紹了一遍，而且說得很自然。從頭至尾都是以靦腆害羞的模樣，一遍誇讚龍馬，一邊暗示自己一直在關注他。
??蝶裳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櫻乃為什麽會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美國波士頓的這家公寓裏。
??她是申請了兩年的留學，今年是第二年。櫻乃大學讀的是美術專業，來美國做兩年的學術交流。雖然櫻乃沒有明說，但蝶裳也聽得出來，櫻乃申請來美國就是為了龍馬。
??而她之所以這麽久才到這裏，用櫻乃的解釋就是這段時間學業太忙了，任務很重，好不容易工作結束了一個段落，就來找龍馬了。
??整個過程櫻乃都是看著龍馬，和龍馬說話的，仿佛當蝶裳不存在，但龍馬並沒有配合她，反倒是蝶裳會接一聲“是嗎”“是這樣啊”的話，不讓櫻乃尷尬。
??好在飯後櫻乃沒有多加停留，洗刷完之後櫻乃和龍馬告別，竟然還記得帶上蝶裳。
??龍馬和蝶裳都維持著一份妥帖和禮貌，等電梯徹底閉合之後龍馬才關了門，當門哢噠一聲關上時，正站在龍馬身後的蝶裳心裏也跟著哢噠一聲。
??龍馬轉過身看她。
??蝶裳就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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