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一百零三


  裕王造反籌謀許久, 可到頭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且許多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這場造反便似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這日,有許多的官員被押到了大理寺聽審。但這一齣戲,倒是把那些與裕王勾結的官員清理得乾乾淨淨。


  官員處理后, 便有了許多的空缺。沈寒霽因功而調出大理寺, 升為御史中丞,溫霆則升為大理寺司直。


  而靳琛早先在年宴上立功, 后又表現極佳, 且皇帝極為欣賞這個女婿, 便升為了大理寺正。


  便是沒有皇帝女婿這個身份, 以靳琛的能力, 陞官也是早晚的事情。


  威脅到溫盈最大的隱患解決了, 沈寒霽晚上回來的那晚,睡了個安穩覺。


  便是後邊幾日,都極少再被夢魘驚嚇而醒。


  一早, 溫盈睜開雙眸的時候, 竟發現他還在睡。這是他們同床共枕這麼久以來, 她第一次比他醒得早。


  溫盈沒有吵醒他, 只靜靜的看著他睡時的俊顏。


  他們成婚快四年了, 也是最近這一年來,溫盈才有了他們二人是夫妻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自這一段時日以來他們的患難與共, 風雨同舟。


  溫盈醒了一會, 沈寒霽也醒了。


  許是極少有睡得這麼沉的時候, 故而醒來之後有兩息的惺忪,身體先意識快一息地把溫盈摟得更嚴實一些。


  沈寒霽視線透出帳幔, 看了眼紗窗,隱約可見些許幽暗的青色。看這天色,約莫才寅時左右,或者還沒到寅時。


  他收回目光,側臉在溫盈的發間親昵的蹭了蹭,低聲問:「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沈寒霽這剛剛起床的嗓音,溫盈愛聽。低沉的嗓音中帶著幾分啞,聽著這聲音,感覺耳朵都酥了。


  溫盈溫聲回:「白日睡多了,現在也就睡不著了,天色還早,夫君便多睡一會吧。」


  「我也睡夠了,不用再睡了」


  從昨日到現在,沈寒霽睡了竟約有三個半時辰,期間也沒有醒來。


  想了想,又道:「今日金大夫會到府中給你看看,但我今日還得去審裕王,不能陪你了。而我昨日寫了些問題,你替我給金大夫。」


  溫盈應了一聲「好」,可隨即又狐疑的問:「裕王造反,罪證確鑿,為何還要審問?」


  沈寒霽輕柔地撫著溫盈圓潤的肩頭,輕笑道:「到底還要走過過場,順道把刑罰給定了。」


  沈寒霽還未從大理寺調走,如今審問裕王倒也還是在司其職。


  「那刑罰如何?」溫盈問。


  沈寒霽只是走個過場的,那麼真正拿著生殺大權的還是皇帝。


  沈寒霽回了她:「裕王若是造反,或許皇上會念幾分情,流放蠻荒之地,但他不僅籌謀了十幾年,還與東疆勾結了。皇上的意思是死罪。」


  溫盈沉默了一息,倒是沒有半分的同情,畢竟裕王也是死有餘辜了。


  「那裕王妃和裕小王爺又怎麼處理?」


  「裕王妃與裕小王爺不歸我管,但……」沈寒霽揣摩了幾息之後,才道:「裕王妃估計一輩子都出不了金月庵了,而裕小王爺會被流放。金都有裕王妃牽制著,倒也不怕他有什麼想法。且皇上對他這個侄子還是了解的,不是能成大事的人。」


  溫盈聞言,露出了幾分詫異之色:「皇上為何會放過裕小王爺,我以為會斬草除根。」


  沈寒霽淡淡地笑了笑,意味深長的道:「帝王心,最難揣測,便是現在還留他一命,誰又能知道他能活多久?」


  帝王心確實是最難揣測的東西,估計沈寒霽都猜不透,所以溫盈也沒有繼續問這事。


  除卻對裕王的處理,因這次牽連甚廣,有官員被判死刑,有判流放千里的。


  而對其家眷,倒也從輕發落了,沒收家產後,家眷或為庶民,或為奴為婢,更或是流放。


  二人在床榻上廝磨了許久,待天色亮了,沈寒霽才起來。


  溫盈正要喊人進來伺候的時候,沈寒霽制止了她,溫聲道:「我約莫辰時三刻才出門,還有時間來給你更衣。」


  說著,不待溫盈拒絕,便轉身拿起了架子上的衣服。


  溫盈也就沒有拒絕他,笑道:「那我倒要好好的享受享受御史中丞給我更衣。」


  且還是未來的宰相呢。


  便是這輩子生出了許多的變故,但溫盈堅信以沈寒霽的能力,便是再多的變故,最後他依舊能位極人臣。


  沈寒霽動作輕柔地給溫盈穿戴衣裙。


  如今,溫盈低下頭都看不見自己的腳尖了,故而鞋襪都難穿,所以平日都是婢女來幫忙。


  今日卻是沈寒霽來幫忙。


  沈寒霽給溫盈穿著鞋襪的時候,溫盈問:「先前夫君不在的時候,五弟妹每日都過來陪我,這是不是與夫君有關?」


  沈寒霽給她穿好了襪子,隨而穿鞋,淡然的回:「五弟妹與人相處直爽,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她能每日過來陪你說說話,想必你的心情也能好一整日。」


  沈寒霽確實沒有聊錯,與何櫻相處半個時辰,都能讓她心情好上大半日。


  「不過,夫君是怎麼與五弟妹說的,才能讓她幾乎每日都過來?」


  給溫盈穿上了一雙鞋,站了起來,帶著溫潤的笑意為她解答:「我與五弟妹說你極喜歡她,我又怕我不在你悶得慌,如此她定然會日日過來。」


  沈寒霽當真是把沈五郎夫婦二人的性子給拿捏得死死的。


  *

  沈寒霽用了早膳,準備出門時囑咐了下人好生照顧娘子,如此才出了門。


  裕王被關押在大理寺中的單獨一個牢房,被嚴加看管。


  沈寒霽到牢中的時候,裕王的雙手雙腳都被牆壁牽出的鐵鏈鎖著,他盤坐在地上,神色有些恍然。


  沈寒霽到了牢房外邊,他都沒有發現,直到牢房門打開的聲音才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到沈寒霽進了牢房,裕王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沈寒霽一如既往的儒雅。一身白凈似雪的綢衣,更是顯得牢房的髒亂落魄。


  「下官此次奉命前來審問裕王殿下。」沈寒霽對上裕王的目光,笑得閑適淡然。


  裕王冷笑:「還有什麼可審問的,本王造反,勾結東疆,都承認了,但……本王想不明白。」冷笑沉了下去,黑著臉看著沈寒霽,問:「不明白你們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的籌劃的,是碼頭鎮露出了馬腳,還是那金都城外的墓地露出了端倪?」


  沈寒霽倒也不瞞他:「從官船被劫之時,我便想到了朝廷中有人圖謀不軌。再而到調查碼頭鎮,又發現了許多疑點,最後裕王殿下給李清寧修建墳墓一事,我都派了人全程監視。所以不止是一處的破綻,而是處處都有破綻。這些時日來便不是我,裕王殿下的所做也會被皇上看出端倪來。」


  沈寒霽最後的話,就如同是錐子一樣,狠狠地扎在裕王的心頭上。


  喉間哽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憋得幾乎要吐血。


  裕王閉上雙眼,深呼吸了兩口氣后,才睜開眼睛,看向沈寒霽,問:「那東疆犯境,幽州郡王,還有那禁軍將領你們又是怎麼發現的?」


  此時有獄卒搬了一張長凳進來,沈寒霽撩袍而坐,待獄卒出去后,他才繼續道:「既然都懷疑裕王殿下要造反了,那造反必須是得有兵,裕王殿下手下無兵權,那定然是有人相助。但到底是誰,其實也沒個准數,只是錦衣衛早已經盯上了裕王府的一舉一動,所送出的任何信件,都會嚴加追查。」


  說到這,沈寒霽笑意依舊淡淡的,繼而道:「而知曉碼頭鎮的人皆為東疆探子一事,我在送嫁到東疆后,便也與東疆王說了。若他想與大啟開戰,便會有所行動,但若是還想著和平共處,那必然會協助大啟。在我離開前,東疆王便查到了東疆太子行刺和親公主一事,但太子是東疆太后的人,為了配合我等,便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慢慢地把他們的人從高位上弄下來。所以此次東疆犯境,不過是為了讓裕王殿下和幽州郡王落入圈套的假消息罷了。」


  「待幽州郡王上金都的時候,也已經在途中安排了大軍等候,那便是你們所認為在抵抗著東疆犯境的北境大軍,派出了五萬人,而餘下大軍留守北境,最後便是那個禁軍守衛了,他早就已經倒戈了,只是裕王殿下你不知曉罷了。」


  話到最後,沈寒霽補充了一句殺人誅心的話:「所有的事情都皆在皇上與下官的掌握之中,裕王殿下所做所為,在下官看來,不過是一場精彩的戲而已。」


  聽完沈寒霽的一席話,裕王哽在喉間的那一口血終還是沒咽下去,猛烈地咳嗽后,一口血吐了出來。


  沈寒霽從位上站了起來,笑意泛著冷意,走到裕王面前。


  他渾身寒意四溢至牢中的每一個角落,冷沉開口:「你與李清寧幾次三番害我妻性命,我豈能容你們再還活著?」


  裕王瞪著他,緊緊咬緊牙關,脖子上的青筋凸現,可見被氣得不清。


  沈寒霽收斂了顯露心底情緒的神色,恢復了一貫的悠然從容。


  字字重而有力:「裕王既已認罪,那便簽字畫押,擇日問斬。」


  說罷,沈寒霽轉身,步履徐緩地從牢中走了出去。


  從牢中走出來的沈寒霽,抬頭看了眼晴天白雲。


  身後的隨從道:「今日的太陽似乎格外的曬,大人可要撐傘?」


  沈寒霽笑著搖了搖頭,勾唇道:「不了,艷陽正好,是個好日子,何必遮住這好日頭。」


  說著,便勾著嘴角朝著大門走去,到了大理寺門外后,才問隨從:「可知何處有小孩玩的玩意兒買?」


  隨從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問:「大人可是要個侯府小公子買的?」


  沈寒霽搖頭:「不,是給我那未出世的孩兒準備的。」


  隨從:……


  都還沒出生,還不知男女呢。且就是生出來了,還有很長一段時日才能把玩呢!


  雖如此腹誹,但也還是恭恭敬敬的說了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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