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太平
不大太平
沈寒霽從宮中出來, 已經是晌午之後了。
溫盈平日皆是少吃多餐,也不覺得餓, 所以就等到他回來一起用午膳。
午膳之後, 在房中午息之時,沈寒霽與溫盈道:「今年十月份的秋獵,皇上讓我陪同, 為期十日。」
溫盈聞言, 略微一怔:「十月秋獵,讓你一同前去?」
沈寒霽點頭:「是的。」
溫盈沉默幾息。皇帝怎會不知他的妻子到那時也差不多快要生了, 怎還會讓沈寒霽陪同?
自然, 在許多人的眼中, 妻子懷孕與陪同皇帝出遊而言, 不過就是一件小事, 況且只是為期十日, 還未到預產期。
沈寒霽如今正得聖眷,讓他一同前去,便也說明極其看重他。
二者之下, 隨行御駕秋獵卻也是非常合理的。
可許是因溫盈知道許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沈寒霽也與她透露過皇帝已經對裕王起了疑心。
如今以時下的這種情況, 應當是戒嚴之時。可皇帝卻要在此時外出離開金都秋獵, 讓溫盈覺得奇怪, 總覺得此次不僅僅是秋獵那麼簡單。
沉思了一下,溫盈抬眸望著沈寒霽, 微微試探:「這必須得去, 是嗎?」
沈寒霽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她的肚子, 動作輕緩溫柔。溫柔的撫摸,讓溫盈平時白日一躺下就鬧騰的小傢伙都安分了下來。
他輕聲「嗯」了一聲, 低聲道:「必須要去。」
溫盈懂了他的意思,故而點頭:「我明白的。」
沈寒霽轉頭,望著帳頂。
溫盈理解,可卻讓他有幾分悵然。先前離開金都,去往東疆幾乎半年長,如今又要離去。溫盈十月懷胎,他卻只能短暫的陪幾個月而已。
如此又怎能不悵然?
但皇帝讓他隨行,是想讓裕王放鬆警惕。畢竟先前裕王的諸多謀划,都是被他一一阻礙了。若是他此番還留在金都,裕王或許會有幾分顧忌。
沈寒霽嘆了一息后,道:「前些天母親與我提了提,說府中無長輩,你生產時不便,便讓我們考慮回侯府待產,坐月子。我想了想,此番我伴君秋獵,你便搬回去,也有照應,待出了月子,再搬回來。」
溫盈對此自然是沒有意見的。沈寒霽不在府,她那會離生產也就一個月了,家中沒個主事的也是不行的。
*
裕王本就打算在秋獵的時候動手,但怕碼頭鎮撤退的事情讓秋獵生出變故,導致皇帝取消秋獵。
但好在秋獵能如期舉行。
碼頭鎮成了一夜之間成了一座空鎮的事情,這事震驚了整個金都。
好長的一段時間都在議論這件事。
碼頭鎮的百姓就好像是一夜人間蒸發了一樣,離奇古怪得很,沒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皇帝也派人封鎖了整個碼頭鎮,淮州與金都往來,所有船隻皆走水路。
而那些人間蒸發的百姓,卻是躲在了山中密室。
碼頭鎮建立有十幾年了,在這十幾年間,不僅依著河流途徑的山勢鑿通了山洞往金都的支流,更是在山中鑿了密室,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被發現的時候能緊急躲藏起來。
這個山洞密室,便是齊豫也不知曉,所以肖鎮長才放心讓他們藏匿於此。
得知秋獵如期舉行之際,裕王便按捺不住的讓人把一封信快馬加鞭到幽州,送給幽州郡王。
裕王雖無兵權,但早與幽州郡王達成一致。幽州郡王出兵,他來登基。
自然,二人各有各的算計,裕王不會全信那幽州郡王,所以才會與東疆的人聯盟。
待大成之後,再讓東疆與幽州相互掣肘。
裕王把一切都算計得極好,就等皇帝外出。
東疆會發兵攻打邊境,郡王出兵相助北境,但一部分兵卻暗中北上。
一個月,足以讓萬人趕到秋獵地方。而再護衛皇帝出行的其中一個儲衛將軍也是他的人。
此次保護御駕的便有這個儲衛將軍。儲衛將軍掌管禁軍兩萬,屆時理應外合,挾天子令百官,讓其天子退位讓賢。
皇城外裕王女兒的假墓有密道,也有兵器。屆時他從十數年前培養的一批死士,和那碼頭鎮的百姓便會從暗河道通向金都。再從假墓取了兵器,從地下密道入京,協助他控制金都。
如此,他在金都,便可穩當的坐上皇位。
當初碼頭鎮之所以順利的成鎮,也沒有人去懷疑,其中便有裕王的協助。
十數年的籌劃,成敗在此一舉。
裕王與肖鎮長入了裕王府的密室商討,而密室之中赫然掛著一件明黃龍袍。
*
九月底,溫盈與沈寒霽只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平時穿的衣裳就回到雲霽苑。
因懷孕忌諱搬大件的傢具,所以並未動其他物件。
溫盈回到雲霽苑,孫氏和何櫻,還有三娘母女,沈明霞等人都過來與其客套了一番。
沈寒霽是十月中隨行離開的,估摸著在十月底就能回來。
回到侯府住了半個月,溫盈的院子就沒有冷清過。回來住也諸多好處的,無事可做,閑得無聊的時候,還能有個人說說話。
這些人裡邊,溫盈還是最喜歡那何櫻。她說話直來直去,但卻不是那等嘴上沒個把門的那種,說話雖直,但不難聽,也不讓人生厭,反而讓人喜歡與她說話。
沈寒霽在十月初的時候隨著皇帝離開的金都的,而他離開后,來雲霽苑來得最勤快的便是溫盈的這五弟妹了。
用何櫻的話來說,便是:「誰讓三嫂長得好看,又好說話,在整個侯府裡邊我便最喜歡來三嫂你這了。」
這日,顧芙華與公主也過來了,顧芙華聽何櫻說幾乎每日都過來,便好奇的問了她為何日日過來,因此何櫻才那麼回答的。
顧芙華無奈笑道:「你那愛以貌取人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改呀。」
不過,在那沈五郎的院子中,兩房小妾都對何櫻這個正頭娘子言聽計從。
一則是因為何櫻確實夠強悍,就是沈五郎都不是對手,她們也不敢有什麼壞心思。
二則是何櫻這愛美人的喜好,那兩房小妾也是貌美的,何櫻待她們好得就好像是自己的小妾一樣,有時候連沈五郎都懷疑何櫻是奔著他這兩房貌美的小妾才嫁給他的。
何櫻直言回顧芙華的話,道:「我就是愛看美的,你和公主殿下也長得美,我也愛看。你們要是一天過來兩回,我也一天過來兩回,你們什麼時候走,我也就什麼時候走,百看不厭。」
顧芙華反倒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畢竟再怎麼沉穩,也不過是十六七歲而已,臉皮還是薄了些。
便是公主也悄悄的紅了臉,大概是旁人沒這麼誇過她,就是誇過,也沒有像她這麼直白的。
溫盈被何櫻的話給逗笑了,笑意頓了之後,溫盈看向李幼儂,道:「芙華是因待嫁,所以沒有隨行御駕秋獵,可我聽表兄也隨去了,殿下怎麼沒去?」
李幼儂臉上的緋紅消退了,回道:「我見不得小動物被獵殺,所以每年都不會去。」
何櫻接話道:「每年我倒是會去,可因是新婦,這回秋獵,我爹娘死活不讓我向公爹婆母提起。」
說起新婦一事,顧芙華好奇的問:「阿櫻姐姐,你就真的事圖那沈五郎長得好看,所以才要嫁給他的?」
何櫻卻是點著頭矛盾的否認:「誰說的,我豈是那等膚淺的人?雖然我夫君確實長得好看,但也是有優點的。」
聞言,三個人齊齊地看向何櫻,都想聽聽看那沈五郎還有什麼優點是她們不知道的。
在三雙眼睛的目光之下,何櫻想了幾息,才道:「雖然是不大聰明,可好哄騙呀。雖然嘴巴損了些,可嚇唬嚇唬,就會安分下來了,這些難道不是優點嗎?」
李幼儂:……
顧芙華:……
溫盈:……
三人不約而同的心道:還真的是與眾不同的優點,虧得她真敢說出來。
說說笑笑,又是一日過去了。
送走了顧芙華她們后,溫盈回了房中,嘆了一口氣。
如今秋獵已是第四日了,那裕王估計也快坐不住了,金都只怕快要不平靜了。
沈寒霽當初讓溫盈搬回侯府,也有另一個想法。侯府雖說不上固若金湯,但因永寧侯是武將,府中的一些護衛多為前邊退下的將士,身手也算了得。
再者離開前,沈寒霽託了何櫻。沒有明說,只說溫盈在侯府與旁人談不來,但溫盈喜歡她,便讓她時常過去與其說說話。
聽說旁人喜歡自己,何櫻自然是歡喜的。再說這侯府的孫氏,還有嫡女沈明霞她都不怎麼聊得來,難得一個喜歡她的,自然日日過來。
愛看美貌是其次,主要是與溫盈相處,確實也舒心。
秋獵的第八日,何櫻早膳用得很快,用完后便撇下那個還沒用完早膳的沈五郎,起了身,轉身準備出門。
沈五郎放下碗筷,立即喊住她:「站住,你又要去煩我三嫂了是不是?!」
何櫻轉回頭暼了眼他,有些許的得意道:「三嫂喜歡與我說話,每日都盼著我過去。」
沈五郎嗤笑道:「那是因不好意思說你,說不定早就已經厭煩你了,你還不如在留在雲霖苑好好舞弄你那兩把雙刀吧。」
何櫻默了默,隨即一步走回了膳桌前,在沈五郎不解的眼神之下伸出了手,輕拍了拍他的俊臉,哄道:「乖啊,等三哥回來了,我就多陪陪你……」
話還沒說外,手便被惱羞成怒的沈五郎給拍開了:「你趕緊走吧!」
她這般輕佻的對他,活似他才是小媳婦一樣!他可是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被自己的妻子當成小媳婦來調戲!
何櫻不在意的聳了聳肩,隨而的轉身走了出去。
何櫻去到溫盈的院子中,才坐不過半刻,永寧侯便差人來提醒,說外邊不太平,在院中好好待著,莫要外出,也不要隨意在府中走動。
囑咐后,還特意派了一些人在雲霽苑的院子外頭守著。
何櫻在偏廳處探出視線。看著院子外邊多出的護衛,納悶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不太平的事情,竟要這般嚴陣以待?」
坐在軟塌上的溫盈,面色也沉了下來。
這一日還是來了,若她沒有猜錯的話——該是裕王造反了。
溫盈抬眸看向何櫻,道:「父親既然如此說,定然是極其要緊的事情,也不知是什麼事,但應該要許久才去了戒嚴,五弟妹不若先回雲霖苑去候著。」
雖不知是什麼事情,但何櫻也嗅出了不尋常。聽到溫盈這麼一說,再看了眼她那大得好似塞了兩個枕頭的肚子,行動都不便的模樣,何櫻心底有了思量。
何櫻道:「外邊的都是些男護衛,肯定有所不便。而我是女子,是會些手腳功夫的,而底下的幾個婢女也會些花拳繡腿,便先留在三嫂的院子中,等什麼時候去了戒嚴,我便什麼時候回去。」
溫盈想了想,也約莫猜測得出來等裕王造反后,掌控金都后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要拿永寧侯府出氣。
她如今挺著九個月的孕肚,著實不能受到半點的波及。如此,何櫻在雲霽苑中倒也可。
因此也沒有再勸何櫻回去,而是讓人弄了些吃食過來,不讓她覺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