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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受冷落的皇帝

  石敏兒自小少受拘束,做事向來循求內心,不委屈自己,在整個後宮都圍著順治打轉的時候,她卻對此毫無興致,甚至抗拒。


  從得知除八旗女子,四品官員以上官家女子也要入宮遴選的時候,她的心情是絕望的。


  到了及笄之年,即將被選入宮之前,早已打算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強自己所難,陪在一個不喜歡的人身邊。


  據說文人傲骨,往往會犯孤傲清高的毛病而不自知,其實對於女子而言,書讀得多了,也未能免外。


  石敏兒就是這樣,她心裏早為自己描繪出一幅傾心的翩翩君子畫像,這畫像自然有跡可循,有現實形象可依。


  然而也隻是略略在腦中勾勒,再多就連想也不敢想了。


  因為注定是要被選進宮當妃子的人,注定是皇上的人,沒得選擇。


  在進宮前,她想過裝病不去,但上麵下來規定,除了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便可上報不必參選,但隻要這病能夠治好,即使長到十八歲,也還要再去應選。


  聽說之前就有這樣的例子,還聽說,曾有找人替選的被查了出來,當即免了官職全家流放,結果很慘。


  選妃頭等重要,關乎皇家子孫繁衍,皇位承繼。


  如果從初期就定不好規矩,後麵再想收拾就難了。


  所以從一開始,選秀就被格外重視。


  上麵關注,下麵自然不敢胡來,無不悉心遵照,謹慎辦理。


  冒名、脫選之類,根本行不通。


  她也想過把自己弄病,然後找來什麽塗料之類的,把臉抹黑,盡量搞得麵目全非,醜陋一點去參選。


  但這法子未免太可笑了——莫說皇上不是傻的,就連太監、宮女都能瞧得出來。


  並且修女進了宮都要集體沐浴、梳洗、裝扮,別說長得醜的想帶妝混進去是不可能的,這反而言之長得可以的想把自己弄醜也是同樣不太可能。


  任何一個環節都由不得作弊。


  裝跛子、走路歪斜,假裝殘疾?


  這可是欺君!哪有說的那麽容易?


  她懷抱萬分不情願進了宮。


  每每麵對順治,她都覺得自己很卑賤。


  她原本隻想嫁人做正妻,不想為人妾室。


  她也想‘入鄉隨俗’,改變這個根深蒂固的思想,但這是祖上襲傳而來,留在骨血裏的倫理觀念,輕易抹不掉的。


  更重要的是,進宮也有幾年了,剛剛見到順治皇帝的第一眼,就看得出這皇帝雖說教養、學問都是有的,但是那種氣度,絕不在她所期望欣賞範圍之內。


  她一看到他,就想到那些風靡世間,避著朝廷,偷偷在民間漢人士子中流傳的中比比皆見的“滿清韃子”四字。


  這字眼在她腦海中飄來飄去。


  順治皇帝站在眼前,這四個字就飄在她的頭上。


  甚至見了太後,這四個字也揮之不去。


  她也覺得很無奈啊!


  這可能源於父親是個前明的遺官。


  父親剃發換了朝服,從大明朝的吏部官員,一路經曆了驚險的改朝換代。


  沒有能力跨上戰馬,為自己的朝廷而戰,卻隻能為了這偌大的一家子,忍氣吞聲做了亡國之將,繼續為新朝效力。


  他的表麵風光,私下裏的唉聲歎氣,這些,她都看在眼裏。


  但導致她對皇帝抗拒的原因,絕對是多方麵的。


  她也想過,對症下藥,或是說服自己,卻沒有辦法。


  正如沒有辦法把她從小時候的一切重新來過,更沒辦法改變她漢臣之後的身份,更沒有辦法回到明朝去了……

  因此,麻煩也就接踵而來。

  順治本對漢文化十分向往,對漢人女子也格外鍾情。


  宮裏漢人女子為數屈指可數,尤其恪妃石氏,無論才情資質,還是外貌品性,放在宮中所有妃嬪來說,都是格外出眾的。


  但唯獨讓他心裏吊著一個結的,就是恪妃石氏對他一直很冷淡。


  他難以使她為他傾心,如宮裏其他妃子一樣。


  他知道每次來鹹福宮,她的那種言談說笑裏的大方得體、恭謹行慎,看似尋常,但實際內心的距離萬分疏遠。


  過午,順治放下堆積的如山的折子、各地報上來的行文書簡、調查實錄等等理都理不完的國事。


  感覺腦子裏麵混混沌沌,全是各樣等著他去處理的問題。


  還有那些迄今為止仍是知之半解的治國之道。


  治國之道。


  文縐縐的大道理而已,但做得多了,才知道遠比想象中更繁重,更能發現自己的淺薄。


  各地民收數據、天文氣象.……任何一處不值一提的冰山一角,已經讓他頭大不已。


  他自己對此毫無概念,說白了就是不懂。


  然而,找懂得人來跟他講,也得聽個一知半懂才行。


  不然讓那些朝臣怎麽看待他這個做皇帝的?

  做皇帝若是的愚鈍無知,還怎麽下決策?那不是誤國誤民嗎?


  他隻能迎難而上,而實際上,因為多爾袞而耽誤的那些年,自己無外乎是半路出家。


  剛縷清楚,邊疆竟又傳來趁亂滋事,河南大旱,災民暴動.……簡直感覺腦子要暴了!不,連暴的力氣都沒有了。


  累!

  不是一般的累!

  還有一個時時埋在心底的重磅炸彈,那就是民間的明朝餘黨,漢人多數心潮湧動,麵服心不服,隻要號召得力,隨時可能一觸即發。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想出去走走,帶著李壽全,毫無目的,閑庭信步的走著,不知不覺來到鹹福宮。


  他駐足一刻,終決定進去,在院子躊躇徘徊片刻,才朝正殿邁了幾步,又原地轉回,去了西偏殿。


  陳氏見皇上又來了,連忙叫人去把出去玩的常寧叫回來。


  順治擺擺手,道:“朕就來你這兒坐會兒,說說話,不用叫他了。”


  陳氏親自忙著斟茶,端來小心翼翼的遞到他的手裏,道:“皇上最近可是繁忙?看著又憔悴許多,不能太累,要注意休息才好!”


  順治從她這裏,聽到最多的便是這些話,未免覺得枯燥無趣,但也隻有她,能給他一點不摻世事的單純,這是一種不一樣的寧靜,倒是比去石敏兒那邊去碰軟釘子好。


  但正是因為陳氏為人老實淳厚,話雖不多,句句說來,他可都是信的。


  所以現在陳氏惶惶不安,眼裏噙著淚說那日去請安,在皇後麵前吃了埋怨,受了恐嚇的事,絲毫沒有生疑。


  她一臉擔慮,發白的臉龐,定不會撒謊。


  是又在心上壓了根稻草——皇後的帳,回頭是得打總給她算一算了。


  但目前還不是時候,總得不露聲張,先穩住陳氏再說,於是淡淡的安慰她幾句,道:“皇後在那個位置上,管的事多,有時候難免什麽看得慣的看不慣的,都一並想說說,無非就是叮囑你們行事守規矩,不會對你個人有什麽恩怨,不要放在心上。”接著起身道:“快入春了,好好打理你的園子,改日朕還要來看。”說著,已經跨出了門檻。


  臨走的時候,掃了眼主宮那邊半掩的房門,半開著窗子,想是石敏兒此時又在作畫,或是閑讀。轉念,生出一絲不悅,臉上瞬間蒙上黑霧,步子略顯的沉重,憋著股子悶頓,出了鹹福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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