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新舊更替
喧鬧的壽膳房終於平靜下來。
吳良輔是皇上這邊的人,最怕的哪天成了太後她們的眼中釘。
皇後的事,自是頭等大事,得速速辦的熨帖了,好趕緊回去複命,賺個印象分。
故此行動力超強,次日晌午,新調上來的麽麽就已經來上任了。
李麽麽可惜在宮裏當差這些年,仰承著太後的恩旨,順順當當半輩子。
想想真是後悔的腸子都要綠了,當時怎麽就那麽膽小衝動,怎麽的就沒能等等再說?
但世上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如今因這一時糊塗,晚節不保,就要不光彩的走了。
並且暫時還不能走,必須得把賬目等方麵悉數和新管事交代清楚才行。
雖然被撤了職,自是一刻也不想在原來的手下麵前晃蕩的。
恨不得變成個透明人,立馬卷鋪蓋走人,免得看他們憐憫的目光。
更是把自己關在班房裏,不願出門。
而二十幾年的林林總總,哪是一下兩下就能交代完的?
她反思認為,皇後之所以撤了她的職而不動梁麽麽,是不齒她出事把別人往外推的行徑。
實則孟古青哪有閑情管這些細枝末節,隻便是出了問題,我就找你管事的,管事的捋順溜了,下麵的還敢胡作非為?
看著李麽麽渾然拎不起來一灘爛泥,實際上就是耍小聰明,想舒坦,還想保住地位,出力充孬的事推別人,自個兒做甩手關公,就這樣的,也能做管事?
真是瞎了狗眼,讓這樣的人管壽膳房,還管了這麽多年。
吳良輔這廝肯定沒少撈好處。
這點,再從長計議……得找時間去跟姑姑說說。
李麽麽的難受可逃不過梁麽麽的眼睛,早恨不得找個機會當麵奚落奚落她。
這天,剛好新舊交替,趁著兩任麽麽都在,梁麽麽掐準了時候趕來。
剛一跨進門檻,當頭便道:“哎吆,李麽麽還沒走呢?”
空氣一瞬凝結,李麽麽憋得臉通紅,沒有作聲。
她那點子膳房管事的威風和優越感,早已經磋磨殆盡。
如今見著梁麽麽,難免會有些尷尬,甚至自卑,沒敢直視她的眼睛。
新來的管事麽麽喜塔臘氏眼珠一轉,像是什麽也沒聽見似的,輕輕拍拍李麽麽的肩膀,道:“等下再說。”才轉身問梁麽麽,道:“什麽事?”
梁麽麽把後麵幾天的膳單遞上來,眼睛始終不時的瞟向李麽麽那邊。
她就是要瞅準時候來,當麵讓她難堪。
喜塔臘氏接過冊子,道:“我先看看,你下去吧。”
梁麽麽見著新麽麽對自己的態度並不怎麽熱情,張張嘴要說什麽,無奈李麽麽又在,不好說,擠出個生硬的笑,屈屈膝退了。
李麽麽對喜塔臘氏道:“這個菜單,要記得給內膳宮女過目。”
喜塔臘氏來之前,早多方麵打聽過先前發生的事,知道自己升任壽膳房管事的前因後果。
李麽麽畢竟還在,她也不想正式接任,老麽麽畢竟在膳房幹了大半輩子,總要給人家留點情的。
索性什麽事都先讓李麽麽拿拿主意,也順便學學她是怎麽布排的。
但首要一件,不能妥協的,便是內膳宮女提到那些阻礙病情的食材一律換掉,零星都不準在灶間出現。
如今小半月有餘,喜塔臘氏已經慢慢把壽膳房所有事物接手過來。
再過些日子,二人會麵也隻是聊些個別麽麽廚子的專長,太後的飲食癖好等無關緊要的了。
其實就算這些,也都還要新麽麽以後的時日慢慢觀察了解,問也隻是做個參照而已。
且喜塔臘氏可也是個有主意的人。
她提出,往後膳單不能全按太後的喜好來做,親自勸諫太後不可挑食。
因為一旦被人看出喜好,豈不容易給別有居心的人有機可乘?
這次膳房事件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大家都隻顧一味地顧及迎合,把做菜當做討好的工具,偏離了食物的初衷,這是個弊端。
她本是長春宮小廚房的管事麽麽,在那邊雖沒什麽發展前途,很少被人關注,卻也是過得清閑自在。
雖提拔分到壽膳房,但內心不想來,事先更是沒被通知,這麽突然的來挑這個擔子,是拒絕的。
但既已經來了,上命不可違,就得好好把這擔子挑起來。
吳良輔是什麽樣的人,她會不知道?
皇上喜歡聽什麽話,幹什麽事,吃什麽穿什麽都在他牢牢的掌控之中,專門朝著皇上的心窩子上撞,還能不扶搖直上?
皇上當年不顧太後建議,舍了太子太保索尼的內務府總管之位,愣是把這個管理皇家內務的親臣大權交到了一個宦官手裏。
太醫院走漏風聲,皇上的身子大不如前,尚與他無度吃食不無關係。
皇上的膳食已然被人把控,她打心底裏瞧不上吳良輔的作為。
對李麽麽給她推薦的,那幾個合太後心意的廚子,並未放在心上。
如今李麽麽與她聊,她也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聽,應付著,多是親身去往灶上,凡事氣親力親為的多些。
因為忙了起來,也不再與前幾日一樣,特意抽時間與李麽麽會麵交接。
這對喜塔臘氏沒什麽,但對此時極度敏感的李麽麽來說,感受到了送客的意味——不然,梁麽麽怎會不偏不倚,這時候來往她傷處撒鹽?
喜塔臘氏進了膳房,梁麽麽便偎上來說話。
喜塔臘氏一般就是聽著,走著,看著,忙著。
梁麽麽見她臉上通常毫無表情,時日久了自己都感覺無趣,往後,也就不怎麽總是往管事麽麽身上貼乎了。
膳房的人都知道,梁麽麽從前的地位,如今再難拾起來了。
這天午後,喜塔臘氏知道景瑜剛剛忙完,便叫人請了來班房。
將梁麽麽遞上的冊子雙手交給於她手上,道:“這是定好的食譜,姑娘看看吧。”
景瑜接過冊子,見不僅羅列精細,還有喜塔臘氏勾勾畫畫、標注之處,把該改的改了,該調整的標注一清二楚,瞧不出任何不合適的地方,顯得格外用心。
“裏麵有更正之處,也是我所關注的,每道菜鹽量減少兩分,給腎髒減少負擔。”她沒再細看,將膳單還給喜塔臘氏,心中暗暗佩服:“麽麽也精通醫術嗎?”
喜塔臘氏道:“我也是久病自成醫而已,年歲漸長,往往腹痛不適,吃了些膩味的東西,也總感到梗著難受,找太醫畢竟不便,就根據醫官的藥方子,翻了點醫書。”
景瑜點點頭,瞧著新麽麽來了,壽膳房氣象與往日大有不同,看著可不比旁人,眼目深邃,印象是個睿智明理的人。
喜塔臘氏道:“既然已定下,我就吩咐下麵照著做,之後每日,循例走你那邊過目。”
景瑜點點頭,道:“那便辛苦麽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