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準備事宜
盡管寒風襲襲，孝莊還是來到角樓上。
宮城外的市坊家院仿佛依稀可見，護城河上的水麵，平靜的如鏡子一般，紛紛的大雪給黃瓦紅牆裹上了一身銀裝。
“瑞雪兆豐年！今年下了兩場大雪，農人該舒口氣了！”
她立在廊簷下，眼前的皚皚白雪，宛若輕盈的棉絮緩緩灑落。
蘇麻揮手問後麵的宮女示意將備著的棉氅端過來，親手接了過來抖開了為她輕輕披在肩上，道：“格格心係百姓，大清定會國運昌隆。”
“皇帝呢？”孝莊感到棉氅有點往後墜的脖子微疼，便伸手拉了拉衣領，往前麵整了整，道。
“一大早就召見了巴哈納和車克將軍他們，許是吩咐他們出城迎接王爺去了，來的時候報說在禦書房，現在倒不知在做什麽。”
“這次多虧你用心勸他。”遠處的水麵起了一陣旋風，飛雪旋舞，空氣似乎更冷了些。
蘇麻道：“皇上性情純善，那些話也隻是脫口而出，格格不必放在心上，我看皇上還是很聽得進勸的！”
孝莊望著河麵上簌簌墜下瞬時消失在水中的雪花。
“蘇麻，你說這雪自天上落下，得有多遠？落在水裏，眨眼就不見了。”她仍舊望著護城河麵上飄飄簌簌的飛雪，道。
“這世間本就許多瞬息萬變的事。”蘇麻順著望過去，道。
都道家國平，天下興，如今的大清一派繁榮安寧的景象。
實則邊陲藩王割據為尊，西北等地亂軍蠢蠢欲動，漢人百姓大都對滿人深深抵觸，連年戰亂造成的國庫空缺，河南等地不斷有報日有餓死的災民.……四處憂患。
福臨卻還有心思鬧帝後不和，還因為皇貴妃身體不適而拒不早朝。
多爾袞死了，因他產生的種種弊政得以消逝。
然而，他的暴斃也實在是蹊蹺。
難道……是上天要給她們娘倆什麽警示嗎？
孝莊麵色肅然。
蘇麻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以前都還好，畢竟有琪格兒整日鬧鬧騰騰的陪著，慈寧宮裏熱鬧輕鬆，也沒什麽心思顧得上去在意帝後之間的那些個“小打小鬧”。
但這次皇後冤罰了膳房宮女之後，就再也很少看到太後真心的高興起來。
她再這樣下去，非得傷了身子不可。
“太後可知道那日奴婢去了乾清宮，帶了什麽去？”蘇麻揚了揚聲調，特意輕鬆的笑著問。
這倒是真有點吊起了她的好奇。
皇上私下裏除了和信貞師傅談討論佛法，就是對西洋教法甚感興趣，再別的，還真的沒有見他有什麽特別明顯的愛好了。
“格格可還記得咱們從前常吃的粘豆包果子？”她道。
“哦？你是帶了吃的去找他？”孝莊道。
見蘇麻肯定的點點頭，擺擺手，笑著道：“那個，宮裏禦廚做的沒法吃！”
蘇麻卻是急了，忙辯解道：“宮裏做白案的大廚可是各有千秋，從前承乾宮的閩南大廚，在咱們禦膳廚房做薩其馬是出了名的，還有的是做紅豆酥獨成一派的……咱們關外的點心在中原卻是不常見，這些又都是尋常人家的味道，自然沒多少大廚會做，就算個別會的，也做不出原本的味兒來。”
孝莊這就有點好奇了，問道：“那究竟是誰做的？”
“是個宮女，其實格格也算認識。”
“哦？”她自己壽膳房的宮人，都沒怎麽有印象。
也就上回，吃了道江南特色的粉蒸肉覺得味道尚好，便召見了大廚，問了會子話，就算這，也沒太有什麽深刻印象了。
除膳房總管額參之外.……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到，哪個膳房宮女是她認識的。
“這孩子叫烏雅·景瑜，就是上次做醬的那個。”蘇麻“揭曉了答案”，道：“這小宮女是額參的孫女，從小學就學膳房手藝，這個年紀便讀了不少膳食典籍，就連醫書也小有研學，很是少見。”
“她也是從盛京過來的？”想想這姓氏也應該算是鑲黃旗下的包衣，便問道。
蘇麻搖搖頭，道：“不是。”
“那她又怎麽會做地道的盛京點心？”
“這就是這丫頭的過人之處了，那丫頭說是在典籍中見過幾類延邊點心，再有不知道的，我隻簡單形容了下味道、口感，她便能大概猜得到是用什麽做的，再問問，說說，也便會做了。”
“從前年節的時候，額娘總會做許多點心，你這麽一說，倒是勾起我的念想了！”孝莊歎道。
“改日忙過去這陣兒，我讓那宮女做些！”
話落間，一陣凜冽的疾風刮起，碎雪迎麵撲衝而來。
蘇麻攙著孝莊轉身進去角樓內，為她抖抖身上的碎雪，又換上個新的毛氅。
風大雪疾，是不能在角樓多待了。
待回了慈寧宮，孝莊捧了剛換下來的湯婆子，斜靠在暖塌上。
蘇麻給拿過來個毯子蓋在腿上，外麵大雪下的愈加歡暢。
婢女端了碗紅花茶進來，蘇麻接過來，掀開蓋子，勺子輕輕攪動，熱氣隨之嫋嫋飄冒著。
膳房姑娘……孝莊想起來，前些日召見過——那杏仁一般的眼睛，不算很大，但生的十分精致，像是用最細的工筆描繪的線條，眸子間熠熠生輝，和自己年輕時候倒有幾分相像。
“那姑娘，看著靈巧。”又想起什麽來，道：“被皇後懲罰的就是她？”
“是啊！是冤罰的。”蘇麻道。
“皇上駕到！”太監清脆的報聲傳來，隻見順治大踏步的進來，李壽全的手中捧著個大吉盒，正跟在後麵。
順治因那日頂撞，總是掛心，這幾天沒事兒就來看看皇額娘。
蘇麻一眼看出是她送去的點心盒。
“蘇麻姑姑做的點心實在好吃！朕用不了那麽多，賞給他們還有點舍不得！送來給額娘嚐嚐！”
孝莊很高興，說笑道：“偌大的皇宮內院，什麽好吃的尋不到，蘇麻這點心，卻成了難求的好東西，還要咱們皇上送來！”
蘇麻道：“點心有什麽稀奇的，還不是皇上、太後念舊，吃的不是味道，是念想！”
說著，上前接過來在孝莊跟前打開了。
孝莊道：“這不是正旦用的百事大吉盒？中間給改了變成六格，倒是有心。”
蘇麻道：“是那個小宮女做的，是個心思靈巧的。”
順治也注意到她們口中所說的宮女，得知是那位膳房宮女，倒是有點印象。
引得自己召見，害的小宮女被抓去慎刑司挨了打，也便不再說話，想起這都是皇後惹的事，又是一陣腹誹。
孝莊道：“巴哈納他們出城了？”
順治道：“一早就去了，到永定門接。”
“這麽大的雪，出了外城去接，甚是辛苦。”又道：“你也喝點茶暖暖身子。”
接風宴在即，管領麽麽將幾位掌廚叫來，通報分工事宜。
“我們殿外列席？”掌廚紛紛訝異。
管領麽麽道：“頭回這麽做，知道你們沒底。”又道：“但反過來講，這也有好處——若做得好得了主子歡欣，好處自不必說，也是給咱們內膳房長臉的機會，你們要好好把握。”
“我也要去嗎？”景瑜悄悄問身邊的母親。
娜珍點點頭，道：“當然要去，你雖年紀小，擔負的菜品也少，但你也是掌廚。不過你倒是可以放心些，你這次擔負八道菜，你的菜會被擺的很遠，他們十有八九吃不到，所以，你也隻是在外麵列席候著而已，不會被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