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借刀殺人
申時三刻，離晚宴還有一個時辰，朝臣、命婦與其家眷子嗣紛紛趕往朝和殿偏殿休息，安心等待晚宴開始。
命婦及朝臣嫡女們紛紛聚集在朝和殿東側殿，對這場宮廷晚宴的主角做了種種探討。
“聽我家老爺說，這長公主國色天香容貌傾城，也不知是真是假！”
“江大人眼光一向公正，他也如此說那想必是真的了！”
“那可說不準，先帝元後在入宮之前還不是被京都人傳成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後來如何？我瞧著也不過如此，坐據後宮之主的高位卻名存實亡，那富麗堂皇的鳳儀宮就如冷宮一般！”
“吳夫人這話可不敢亂講！孝純皇後品行良善與世無爭，況且咱們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可是孝純皇後的親子！”
“對對對！長公主今日究竟如何，晚宴上便能一見分曉！”
“大公主駕到——”
“四公主駕到——”
“六公主駕到——”
眾人連忙按各自夫君、父親的官階，向檀江帝國曾經除孝和太後之外，最尊貴的三個個女子或跪地、或福身行禮。
“臣婦（臣女）參見大公主！參見四公主！參見六公主！”
“平身。”為首的紅色宮裝婦人發髻的女子抬手示意眾人免禮。
“謝大公主！”眾人謝過禮之後便整齊劃一地起身。
很奇怪，隻有三位公主一起出現在朝和殿東側殿。檀江帝國共有七位公主，名字亦按彩虹的七道光芒顏色來拍。二公主隨駙馬遠赴邊疆，帝都便隻餘六位公主。六位公主中嘉穎公主是今日晚宴的主角，自然不會那麽早就來宴會。三公主、五公主卻未同這三位公主一同前來，難道是五位公主之間發生了矛盾？
大公主坐據高位，四公主、六公主分坐兩旁，威嚴十足，到底是皇家的公主。即便隻有大公主乃孝和太後所出，先帝在時，另外兩位公主的母妃並不受寵，這也並不影響她們身上那種身為皇家公主的傲氣。
天之驕女，身份尊貴，衣食無憂，除了婚約做不得主，還有不要腦熱去謀逆，此生自是享盡榮華富貴。在大多數情況下，做公主遠比做皇子來得痛快。
大公主眸光微眯，一雙丹鳳眼勾人心魄，頗有幾分其母年輕時的風韻。
“本公主近日聽到帝都上乘貴族圈裏有很多關於我皇族公主的傳言，此事可是當真？”
沒有人答話，大公主一來就是興師問罪的架勢，看樣子是來勢洶洶。
在為長公主接風洗塵的晚宴開始之前，大公主突然來了這麽一出，不是在往長公主麵上打臉嗎？
大公主冷笑連連，她知道底下這些人的想法，她也確實是存了這個心思。她就是要好好見識見識，所謂的嘉穎公主，檀江帝國長公主，與國師同享帝君尊榮的韓紫，到底是個什麽人物！
“沒人說麽？”大公主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卻還是沒人說話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還是——你們是因為本公主不像韓紫一般有封號、受封長公主而對本公主的問話熟視無睹？”
大公主站起身，重重地放下茶盞，盞中一半的水被灑出，眾人紛紛跪地高呼：“大公主息怒！”
“大皇姐。”四公主恭敬地走到她身邊，將她重新壓在座位上，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大皇姐三思，她畢竟是陛下親自下詔冊封的長公主。如今聖寵正隆，大皇姐這番話若是傳到她耳裏，她怕是會借機向陛下告狀，對大皇姐不利！”
大公主冷笑一聲：“笑話！本公主乃當今孝和太後親女，憑她韓紫奈何得了本公主？”
“但她畢竟是我檀江帝國唯一一位有封號的公主，並且，受封長公主。”
大公主臉色一變，淡淡的，卻掩飾不了語氣中的羞憤和嫉妒，咬牙問道：“那你說該如何？”
四公主看著她，笑容漸漸成冰，“嘉穎公主乃陛下親妹，咱們都不過是一群出嫁的公主，如何能與她相提並論？皇妹知道大皇姐心中不快活，但苦於不能與嘉穎公主正麵相爭。皇妹心中有一人選可以代替咱們完成此事，大皇姐可願一聽？”
“說！”
四公主淡淡一笑，口中緩緩吐出三個字，“五皇妹！”
大公主眸中殺意驟起，“她？”
“父皇在時，五皇妹的母妃便與孝和太後爭寵，她自己也時常想要與大皇姐你一決高下。既然她那麽喜歡看大皇姐你不舒服，不如做點事，讓五皇妹代替咱們去對付那嘉穎公主！”
若不是眾人此刻還在低頭請罪，定然會發現大公主此刻麵容猙獰，用鳳仙花染紅的指甲死死掐進肉裏。
“四皇妹果然心思玲瓏，這招借刀殺人還真是使得極妙！此事若能辦成，本公主與母後絕對不會虧待你！”
四公主微微福身，“謝大皇姐。那皇妹就先預祝大皇姐心想事成了！”
大公主站起身，澎湃的心緒漸漸平息，抬手示意眾人起身，微笑道：“方才不過是本公主與眾位夫人、小姐開的玩笑罷了。嘉穎為陛下親封長公主，同樣亦是本公主的幼妹。她得以歸京本公主不知有多歡喜，又豈會生氣？快快起來，不過是個小玩笑，若是讓有心之人傳出去，還要以為本公主容不得自個兒的妹妹呢！想起本公主就覺愧疚，身為長姐，竟讓嘉穎流落在外受了那麽多苦！嘉穎若是因此恨上本公主，那當如何？”說著便用錦帕拭起淚來，哭得好不傷心。
命婦、貴女們自是好言相勸，既要開解大公主長公主不會因此怪罪於她，又要小心提防著大公主那雙眼睛千萬不能腫起來，否則她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新帝登基後宮無後，孝和太後的權力雖大多被架空，但她到底曾是檀江榮寵至極的皇後，多年的宮廷生活中她豈不會給自己埋下一些暗樁？瑋帝沒有皇後，嬪妃也極少，孝和太後便是後宮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廢太子雙目失明發配房州生死未卜，如今隻能算得上是廢人一個，孝和太後膝下隻餘大公主這一個子嗣，自然希望她事事順利，若有人敢冒犯大公主，孝和太後折磨人的方法亦是層出不窮。她想要對她們這些命婦、貴女做什麽，在這後宮之中還是十分容易的。
六公主一向膽小，一直窩在座位上不出聲，在接到四公主警告的眼神後便立刻接話道：“大皇姐待我們姐妹向來是極好的！從前我們姐妹幾個還小，根本不知嘉穎流落凡間之事，如今她回來，便仍舊是我檀江皇朝尊貴的公主！大皇姐不必自責，能擁有大皇姐這般賢良淑德、蕙質蘭心的好姐姐是我們姐妹更是嘉穎的福氣才是！皇妹認為嘉穎雖自幼在宮外長大，但終究血濃於水，一定不會怪罪大皇姐！”
四公主也在一旁惺惺作態，勸慰道：“大皇姐莫要想太多。若是因嘉穎之事哭壞了身子，可叫嘉穎如何是好？況且母後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大皇姐若頂著一雙桃眼去見了母後，豈不是讓母後擔心？”
大公主這才停止哭泣連連點頭，“二位皇妹說的極是，是本公主想多了！”
命婦貴女們這才放下心來，卻聽得殿外有內侍高呼：
“三公主駕到——”
“五公主駕到——”
除了三位公主，其他人紛紛按各自品階整齊劃一地行禮，“臣婦（臣女）參見三公主！參見五公主！”
這二位公主在先帝一朝，母妃都是居於正一品妃位，深得先帝寵信。因而這兩位公主仗著生母得寵，有恃無恐，漸漸養成了這飛揚跋扈蠻不講理的性子，凡是都想去爭一爭。七位公主中，若不算上嘉穎公主，那麽三公主、五公主便是最難纏的主！
五公主身著一襲華美的青色宮裝，不向任何年長她的公主欠身以示尊重，而是自顧自地走向大公主所在的位置，嬌笑道：“這東側殿還真是熱鬧，本公主大老遠的便聽見聲響了。喲，大皇姐這眼睛是怎麽了？可是哭過？難道有人欺負大皇姐你不成？”
三公主亦是一臉驚愕地看著大公主，隨即搖頭歎息道：“大皇姐素日待我們姐妹極好！皇妹雖無才無德，但也決不允許大皇姐受此等委屈！大皇姐莫怕，告訴皇妹那是何人，皇妹定然要為你報仇！”
大公主自是惱怒不已，但在此刻也不得不搖頭淡笑道：“兩位皇妹對本公主的關心，本公主心領了。本公主可是檀江帝國的大公主，豈會有人不要命來招惹本公主？不過是本公主想起了一些傷心事，故而落了淚。”
“那就好……”五公主隨口答道，眸光一撇便看到大公主手邊有一個純金製成的托盤，上麵擺滿了珠寶首飾和珍奇異寶，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她不由錯愕地長大嘴巴，開口問道：“大皇姐……”
四公主知道她要問什麽，因此率先答道 “五皇妹瞧著這些可好？都是大皇姐贈予嘉穎的見麵禮呢！”
“嘉穎……”五公主拿起一根玉簪放在手中把玩，眸中掠過危險的光芒，“大皇姐很喜歡嘉穎麽？”
大公主但笑不語，因為在這一刻，魚兒已經上鉤了！
……
眾朝臣則聚集在朝和殿西側殿，他們當中隻有一個人沒來。
傅遂良，既是情理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長公主早朝之時才當著眾人駁了他的麵子，倘若他仍是不動聲色地來參加晚宴，那麽此人的心機也就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