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孰輕孰重
飛塵殿內，空無一人。
一個白色長袍的青年男子負手而立。
若是可以從正麵瞧見他，定會為他那無與倫比的麵容驚為天人。
一根玉簪將墨發束起，剩下的一半頭發隨意披在肩上。白皙的臉龐之上掩不住清冷傲岸，那幽藍色的眼眸似能將人吸進靈魂，挺直的鼻梁如高峰聳立。優美如櫻花般的唇比起常人來單薄了幾分，少了些血色。他眉眼間淡含仙靈之氣，素白的衣袍之上以銀絲繡出流動的雲紋，更襯得此人神聖不可侵犯。
該怎樣描述他呢?世間似乎已經沒有一個詞語足以形容他的氣質。那樣清雅，那樣淡漠，從骨子裏散發出堪比雪山之巔的冰冷。似乎他早已看穿人間百態，無所留念。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卻讓人感到不小的壓迫力。他是那樣聖潔，簡直叫人不敢心生向往，也靠近半分。
為什麽明明此處有這樣一個男子，卻還是說空無一人呢?
因為他身上沒有絲毫人的氣息，他，是神，而且不是普通的神。
藍鏡淵，外儒雅平如鏡而淡如水，內深邃沉如淵而廣如海。
蓮後兄長，神界法力僅次於雲翊天君的存在，眾神無不敬仰其三分。
“見過舅舅!”紫瀠微微福了福身子，她敬重的人不多，除了天帝和蓮後，就是藍族中人了。
“嗯。這《洪荒天書》是你母後交於你的，拿去吧。”
藍鏡淵淡道，指間白色光芒一閃，一本透著古樸氣息具強大生命力的書籍就到了紫瀠手中。
紫瀠點點頭，依言打開《洪荒天書》，一行泛著金光的字跡出現在古老的卷軸之上——
“集皇天後土相生相克之力之至寶，是謂策天帝印。得帝印者，以至寶天地淚開啟封印，後以上古神器催動帝印靈源，方得天下!”
“天地淚……”紫瀠捧著《洪荒天書》的手略微有些顫抖，目光拂過腦中浮現出墨璟寒的樣子，天地淚，不就是他眉心上那個印記?
“瀠兒?”
藍鏡淵覺察到紫瀠的不對勁，用神識探測到她的記憶，波瀾不驚的眸子徑直閃過一絲流光。
天地淚!
這些日子他雲遊四海就是為了追尋天地淚的蹤跡，真是踏破鐵鞋無匿處!
瀠兒腦中的那個男人居然身負天地淚，更重要的是，天地淚居然壓製著一顆上古魔心!
紫瀠心中懷著一份希翼，“舅舅，真如《洪荒天書》上所說，天地淚是開啟帝印封印的關鍵?”
“是，洪荒天書乃數萬年前湮寂上神親自編寫，絕不會有任何錯處。”藍鏡淵向她點頭，從未見瀠兒如此失態過，若他還不能猜出那個男人跟瀠兒的關係，那他就白活這幾千年了!未成大業，先動真情，這於瀠兒來說十分不利!想害死她的人，大有人在，絕不能讓那個男人成為她的弱點!
紫瀠不語，隻是垂眸，想來還在猶豫。
藍鏡淵輕聲歎出一口氣，又是不忍，又是心疼，“紫薇星現，蒼狼星出，這蒼茫大地誰主沉浮，還是個未知數。你父皇母後當年合力開啟帝印，違逆天地法則，倘若再不尋回策天帝印，他們怕是命不久矣!妖魔二界蠢蠢欲動，雖說神界現在表麵相安無事，但背地裏的風起雲湧你誰都心知肚明。一旦開戰，神界無靈源坐鎮，人間必會大亂!瀠兒，兒女私情與天下大業相比孰輕孰重，你應該很清楚!”
天下大業……父皇母後……璟寒……
她怎麽會分不清呢?可是，動了真情的她，真能輕易放下嗎?
紫瀠穩了穩情緒，滿目淒涼，久久才開口：“璟寒，他……那顆上古魔心如今被天地淚壓製，發揮不出幾分實力。若我拿走天地淚，豈不是讓魔心趁機作祟，使魔化後的璟寒為禍人間?”
藍鏡淵眯起眼，思考了片刻，便斬釘截鐵地說道：“那就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不可以!”紫瀠想也不想，這句話就脫口而出，不可以，不可以傷害他，不管是誰以任何理由，都不許傷害他!
“瀠兒，你怎麽變得這樣優柔寡斷?那小子遲早會害了你!”藍鏡淵搖搖頭，若不是事情實在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法，他又豈會動了殺生的念想?他就知道!這個外甥女看似冰冷勝雪，一旦動了真情，那是跟她娘一樣執著到骨子裏的!
“舅舅，我知道我這樣不對。天地淚我會拿到手，而我也可以保證璟寒絕對不會為禍人間!”
“你如何保證?”那顆魔心一旦操控那人的意識，讓其魔性大發，其威力怕是六界無人能敵!
紫瀠毫不猶豫地作出決定：“我以自身靈源締結封印，封印魔心!”
“瀠兒!”藍鏡淵簡直難以置信，以自身靈源締結封印，倘若那小子日後衝破封印，瀠兒怕是一身修為盡毀，還有可能性命不保!這樣的代價也太大了!那小子真值得瀠兒付出那麽多嗎?
“你可知神界隻有你一個繼承人，若你有什麽三長兩短，如何對得起你父皇母後乃至整個神族對你的期望!”
“我知道。”紫瀠咬了咬紅唇，卻還是不願改變自己的決定：“我保證這種事情不會發生，我信璟寒生性善良，絕不會做出此事。此後，我不會再與璟寒一起，若……若他日後真的為禍人間，我必手刃於他!請舅舅成全!”
藍鏡淵無奈地搖搖頭，背過身去，闔上眸子，長歎一聲：“罷了!罷了!既然是你作出的決定，那所有代價你都要準備好去接受!”
“我明白!”紫瀠點頭，她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她隻能盡力將一切傷害減到最小。沒有人是應該對你好的，她隻想盡力保護好每一個對她好的人。她堅信璟寒不會危害六界，所以，她這一次是賭定了!
一切代價，她來承受!
藍鏡淵止不住地搖頭，終是歎息一聲：“傻孩子，你已經不得不要承擔起守護蒼生的責任，又何苦再去背負這些?”
紫瀠眼眸如星，“因為我，是未來的六界之主!”
“孩子，去吧，願你來日莫要後悔!”空曠的大殿中，藍鏡淵的聲音被拉得老長，聽起來是那樣耐人尋味。
會後悔嗎?
紫瀠在想。
既然已經注定了，便無法再回頭，哪怕已是萬劫不複!
璟寒，或許會恨她，不給他選擇的機會吧。若是讓他選擇，他定會選擇去死，也不要她為難。若是以前那個她，不用舅舅來說服，她也一定會提起正義之劍，對璟寒拔刀相向。可如今經曆了這麽多事，叫她如何還下的去手?
恨吧，隻要他好好的，不要讓她失望就好了。
這就夠了，真的，她還祈求什麽呢?
曾經我以為，擁有是不容易的，現在才明白，原來舍棄更難。
紫瀠抬起頭，看天邊暖陽，忽而覺得心底一片淒涼，那陣失落之意，久久不願散去……
她不過是想保護自己喜歡的人罷了，怎麽就這麽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