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高三

  芝芝覺得莊家明的問題有點微妙, 或者說……有點曖昧誒。她會不會失望, 和他有什麽關係,有必要這麽在意嗎?

  她心跳漸漸加速,幾欲跳出嗓子,可長久以來的自卑以及前世的經曆, 又不禁使她懷疑這是否隻是自己心魔暗生, 過分自戀導致的幻覺。


  莊家明沒有催她,隻是用眼角的餘光瞄著她的表情。她掩飾得很好,但多年朝夕相處,他依舊讀出了她的猶豫。


  她為什麽猶豫?她是不是聽懂了?她在考慮些什麽呢?是在糾結怎麽拒絕他,還是別的什麽?

  一個個念頭像是魚吐出的氣泡, 源源不斷浮上心頭。


  他有點緊張, 又有點期待,手心裏濕漉漉的, 不知道是汗還是可樂的水珠, 胸膛因為憋氣而微微發痛。


  芝芝終於開口了, 口吻假裝輕鬆:“不會啊, 你也是普通人, 也會有做不到的事, 就算做得不好也沒有關係。”


  莊家明鬆一口氣,覺得輕鬆了點,但失望的浪潮隨之湧來。他自嘲地想, 她不在乎你, 當然不會失望, 你在想什麽呢?


  灰心之下,他一時衝動,說:“所以你果然不在乎了?”話才出口,立即驚覺不妙,這話說得太過難聽,也許傷她的心,笨拙地彌補,“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是說……我還以為你多少會有點遺憾什麽的。”


  這麽明顯的異常,芝芝自然有所察覺。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想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又莫名畏懼,生怕是自己搞錯了,兩個人都下不來台。


  他們坐在小賣部門口的塑料椅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感覺。可對方一語不發,心裏就慌得一比,不敢辯解,也不敢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清潔工提著黑色的巨大垃圾袋,過來收小賣部的垃圾桶。看到他們倆手裏拿著易拉罐,用方言問:“還要不要?”


  “不要了。”芝芝的可樂沒喝完,但糖分太高,不喝也罷。


  莊家明也搖搖頭,把可樂罐遞給了她。


  曖昧煙消雲散。


  莊家明藏起失望,若無其事地說:“咱們回去吧。作業還有點沒寫完。”


  “好。”老實說,芝芝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從來沒想過這個,根本不知道如果猜測是真的,自己要怎麽回答!


  還好沒問,嚇死了。


  *

  高三在即,不止芝芝和莊家明努力準備,家長們也各有思量。


  莊鳴暉在單位打聽了一圈補習班,回來委婉地和兒子提了提,不要求他一定要去,隻是說“參考參考也好”。在他說去看過以後,掏了五百塊錢給他,讓他去買點輔導材料。


  唯恐孩子擔憂經濟條件,又特別補充:“不要擔心錢,高三是最關鍵的一年,爸爸這個月拿了幾千塊的獎金,你別擔心。”


  莊家明沒有推辭,收下了這筆教材錢。


  隔了兩日,關家夫妻在他下班後找上門來,送了一碗夜宵,順帶提起高三的事。


  關母率先發言:“聽人說,現在人家高三都是去學校旁邊陪讀的。我覺得有道理,他們宿舍八個人睡一間房,晚上休息肯定不好,而且還要排隊洗頭洗臉,多浪費時間。你說,要不要在一中旁邊租個房子,讓他們走讀算了。”


  “這個我也聽過。”莊鳴暉吃著熱騰騰的麵條,不耽誤說話,“學校旁邊有專門租的房子,很近,早上走幾步路就到了。”


  關母看起來非常心動:“要麽什麽時候去看看?”


  莊鳴暉想了想,說道:“孩子大了,自己有主意,咱們先問問他們。”然後敲門把莊家明叫了出來,道明原委。


  “不用。”莊家明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住宿舍挺好的,方便。”


  關母待他一向溫柔,和聲說:“家明啊,你們宿舍沒熱水,夏天還好,到了冬天洗澡很麻煩,還要自己洗衣服。如果住到外麵,這些時間就能省下來了,晚上也能睡得好點。”


  莊家明不傻,態度堅決:“我覺得沒必要,住宿舍挺好的。”頓了下,又問,“芝芝同意了?”


  “還沒和她提。”關母原本打算和莊家商量一下,假如兩家都有意象,可以合著租一間房。她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沒問題,這樣就不用耽誤莊鳴暉的工作,自家也能省一半的租金。


  莊家明說:“芝芝應該也不想去。”


  一語中的。


  回頭關母和芝芝一提,她就道:“沒這個必要,洗澡就多走兩步路,洗衣服也就幾分鍾的事,來回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你不是說宿舍裏有人打呼嗎?萬一睡不好,第二天上課沒精神啊。”


  芝芝撓撓臉:“習慣了就行,真的受不了就買個耳塞。”


  關母原本也在猶豫要不要花這筆錢,現在看兩個孩子態度堅決,便暫時擱置:“那也行吧,你再住個半年,明年要是覺得不好,一定要說。高三最要緊,學習是第一位的,其他什麽都好說,不要忍著。”


  “知道啦。”芝芝再三發誓,如果真堅持不下去,一定會和他們說,這才把憂心忡忡的母親哄走了。


  唉,和莊家明住對門就屁事那麽多,住一個屋簷下還了得?萬一出現進浴室看到不該看的劇情,誰來負責?


  反正她是不想走這波狗血劇情的。


  婉拒!


  *

  暑假的最後幾天,芝芝去了趟外公家。


  老人家退休工資還不錯,手裏有點閑錢,兼之去年病過一次,所以,不幸地被騙子瞄上,買了幾千塊的保健品。


  關母和金小姨覺得不靠譜,讓他別上了別人的當。結果金外公大發雷霆:“我自己的錢,又沒問你們要,想買什麽買什麽!”


  蔡阿姨嚇一跳,趕緊打圓場:“她們又不是這個意思,是怕你上當,你好好說話,發什麽脾氣?”


  關母不爽她,但忍住了。


  誰知道金外公執迷不悟,冷笑一聲:“我看她們就是不想我好過,最好我死了一了百了,她們就開心了!”


  這話說得太重,兩個做女兒的瞬間變了臉色。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芝芝作為最小的小輩,這會兒也是大氣不敢喘一下,悄咪咪地收回了摸荔枝的手,努力減少存在感。


  蔡阿姨這時發揮了自己的高情商,笑了笑說:“荔枝吃多了,上火啊?這麽大火氣,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知道的,知道你是要麵子,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為怎麽樣了呢。”


  她端了盤西瓜,招呼關母和金小姨,說:“我昨天剛買的西瓜,可甜了,又便宜。一會兒你們帶幾個回去。芝芝啊,來吃西瓜,別傻坐著,聽說你這次期末考考得不錯,明年高三了吧……”


  其實,話一出口,金外公就有點後悔了。他也知道兩個女兒不是這個意思,但她們怎麽就不為自己考慮考慮呢?

  他去年才生過病,醫生說要好好養著,買點藥吃怎麽了?也沒花她們的錢。就算他是說得過了點,可哪有老子給孩子道歉的?她們兩個不說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要他開口嗎?

  老人家心裏念頭無數,做女兒的亦有滿腹委屈。


  她們兩姐妹都不是貪圖父親退休工資的人,多說兩句,不過是怕他辛苦了大半輩子的積蓄被人騙了。嗬,那個女人現在對他好,要是沒錢了,看她還會不會這樣!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他也不想想,親生的女兒,難道還會害親爹嗎?


  空氣十分僵硬。


  哪怕芝芝和蔡阿姨努力調解,也沒能挽回雙方的口角。過了十幾分鍾,關母和金小姨就找借口走了。


  “去我店裏吧。”金小姨說,“給芝芝找兩家好看的衣服,大姑娘了。”


  關母同意。


  到了服裝店,芝芝單獨去挑衣服,兩姐妹鑽到後麵的倉庫,瘋狂向對方吐槽。


  “咱爸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吧?”


  “就是,那個什麽保健品,怎麽可能什麽都能治?他當是仙丹啊?”


  “對囉,以後大家都不用去醫院,吃吃那個藥就行了。”


  “唉,他也真是……吃出毛病來怎麽辦?”


  ……


  芝芝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老媽的黴頭,磨磨蹭蹭挑著衣服,最後決定買兩件裙子。開學前的那兩周補習不用穿校服,連衣裙正合適,洗起來也省事。


  她挑挑揀揀,花了大概一個多小時,關母才回來。


  等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又在飯桌上提起了這件事,非要關父評評理:“你說我爸到底是怎麽想的?”


  “哎,你別管他了。”關父的見解又有不同,“也就是吃個心安,隨他去吧。”


  “吃出病來怎麽辦?”關母反駁。


  關父安慰:“應該不會,吃出事人家要擔官司的。你爸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越和他強,他越不聽你的。”


  關母又嘀咕了兩聲,不再說了。


  芝芝如釋重負。


  *

  八月中旬,補習班開始。


  雖然理論上說,開學之前,他們都還是準·高三,但老師們都不那麽想。


  林老師第一天就把倒計時的日曆掛到了黑板旁邊的牆壁上,確保所有人一抬頭就能看見。


  這玩意兒一掛,高三的氛圍瞬間就出來了。


  但大家還都不太適應,原因無他,天太熱了。


  白天不能開窗,否則大量的熱氣湧入,會熱得人懷疑人生,但教室裏坐了五十個人,那股味道……一言難盡。


  芝芝默默掏出了六神,一頓狂噴。


  奇怪的人肉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花露水特有的香味兒,裏麵有薄荷成分,雖然不能真的變涼,可大腦說很涼快,這就夠了。


  她還叫值日生去提了兩桶水,早上、中午、傍晚各拖地一次降溫。


  到了晚上,氣溫稍作下降。


  熱了一天的眾人想要開窗通風,然而,白熾燈的光是黑夜中最亮的靶子,無數飛蟲前仆後繼,尖叫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今年可沒有莊家明再幫忙捉蟲子了。


  芝芝默默地掏出了蚊香,點燃放在了座位下麵。


  “你牛。”同學們敬佩地看著她。


  “過獎過獎,有經驗而已。”芝芝抱拳拱手,然後從桌肚裏掏出了小電扇,對準自己一陣狂吹。


  這下同學們的目光就變成羨慕嫉妒恨了!

  連林老師都“……”,她說:“你準備得還挺充分。”


  “我不打沒有準備的仗。”關知之同學擲地有聲。


  其他同學不像她準備完善,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好在老天也憐憫這群苦逼的學生,周末的時候,台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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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啥,不用為今天沒說出口可惜,這章是前奏,明天大概就戳破了

  家明要生日了嘛~~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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