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多鍾, 同學們終於吃上了野火飯。


  雪白的米粒裏夾雜著鹹紅的臘腸、新鮮的豌豆、脆生生的筍, 兼之柴火燒出來的飯與電飯鍋不同,很香一些, 吃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莊家明叫了幾個男生一起,把灶上的鍋抬回了屋裏,拆開買好的塑料碗筷, 任由取用。


  到處瘋玩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回來了, 有好些個自告奮勇,想試試自己燒烤。芝芝樂得清閑,立刻退位讓賢, 盛了一大碗野火飯開吃。


  日頭有點曬, 風也不吹了, 煩人的小蟲在腳邊飛來飛去,脖子後麵好像還被叮了個包。


  但芝芝就是很開心, 說不上為什麽, 就是有一種白撿了一百塊錢的感覺,賊爽。她捧著飯碗, 看著院子裏啄來啄去的雞仔們,吃完了這頓令人難忘的野火飯。


  哦, 令人難忘不是因為野趣,而是飯裏吃出了雞毛。


  ——小清新不過三秒。


  媽蛋。


  釣魚組是最晚回來的,他們釣上了三、四條不知名的小魚, 小龍蝦若幹。寧玫放走第一條魚後, 隻釣上來一條小鯽魚, 十分寶貝,想要把它烤了祭五髒廟。


  但是……沒有人會殺魚。


  她隻好請工作人員幫忙。


  “你這魚這麽小,也沒什麽肉。”工作人員不太情願,不停推諉。


  寧玫求了又求,他才鬆口幫忙殺了。她千恩萬謝,找了竹簽串好,小心翼翼地放上燒烤架。結果當然是烤焦了,勉強吃了口,苦得不行不說,刺還巨多,到最後隻好全都吐了。


  令人欣慰的是,有類似經曆的不止她一個。有個男生想吃炭烤小龍蝦,然後被它夾了手指頭_(:з」∠)_

  此外,一個女生摘花被蜜蜂蟄了,還有一個扭到了腳,一個男生摔了跤,校服褲子沾滿了泥巴。


  林老師深深歎了口氣,和同事說:“我就知道。”


  帶學生出來,沒有一次不出事的,沒掉河裏,沒被燙傷,也沒有人花粉過敏休克,已經算是十分順利的了。


  回程已是五點。


  學校還有幾分良心,沒讓累得邁不動腿的學生們再跋涉幾個鍾頭走回去,而是派了大巴車來接。


  芝芝一上車就控製不住睡著了,打了個盹醒過來,學校到了。


  林老師站在司機背後,和顏悅色地說:“我知道同學們都累了,現在六點半,大家回寢室洗洗澡,喝喝水,七點鍾晚自習準時開始。”


  累成狗的同學們:“……”


  夭壽了!今天還要晚自習??人幹事??

  “一會兒班長點名。”林老師拍拍莊家明的肩膀,“有誰沒來的給我記下。”


  莊家明艱難地應了。


  晚自習歪倒一片,人人萎靡不振,毫無學習的動力。值班的老師知道他們玩累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大家摸魚。


  芝芝也學不進去,強撐著眼皮看完了半本小說,回到寢室洗洗就睡了。


  室友的鼾聲此起彼伏,她卻一夜好夢。


  *

  春遊過後,便是五一。


  縱然林老師耳提麵命說要期中考了,鬆了骨頭的學生卻沒法進入學習狀態。怎麽說呢,這骨頭被春風一吹,就變得懶洋洋的,不僅不想學習,還有了春天的氣息。


  班上出現了小情侶。


  這或許是初中和高中最大的不同。初中的時候,男生女生剛剛發育,對於談戀愛啊性啊都很敏感,無法抑製荷爾蒙,隨時都處於躁動之中,像是顆隨時會炸開的花種。


  高中就不同了,大家“長大”了,不把初中忌諱的事兒當回事。談戀愛雖然也瞞著老師家長,但在學生之間已是尋常,再也不會像初中那麽一驚一乍。


  所以,有兩對情侶就這麽“公開”了。


  ——意思是,在學生中不是秘密,大部分人都知道。


  芝芝還特地留心觀察了幾次,發現他們的談戀愛就是幫忙帶水帶飯、下了晚自習一起走、課間聊聊天。


  老阿姨一邊覺得這種戀愛談著沒勁兒,一邊又暗搓搓地羨慕。她沒談過這種青澀的、緊張刺激的、偷偷摸摸的、地下黨接頭似的校園戀情——對對,她大學談過,但是,大學裏的戀愛,那能叫校園戀愛嗎?大大方方牽手親嘴,和社會戀愛有啥區別??


  校園戀愛的精髓,就在於嚴防死守的老師和耳提麵命的家長啊。


  她羨慕又不屑,沒興趣又很有興趣,閑著沒事就愛往小情侶的方向瞄兩眼,長籲短歎,十分糾結。


  而莊家明平時坐在她後麵,自習課坐在講台上,很快發現了她的異常,心裏咯噔一下:她不會是喜歡張霖(小情侶裏的男同學)吧?

  他很緊張,糾結了三天,在周三下午的活動課把她揪了過去:“去借書。”


  芝芝和妹子約了打羽毛球,頗有些為難:“我借來的還沒看完呢。你自己去不行嗎?”


  “借你的卡。”他馬上想好了理由。


  芝芝二話不說就要掏卡,虧得莊家明反應快,搶先問女生們:“行嗎?”


  長得帥的男生在女生中無往不利,基本遇不到滑鐵盧。妹子們很給班長麵子,紛紛表示:“行啊,我們先打。”


  “……”嗬,女人。芝芝控訴地看著這群重色輕友的同學,不情不願地跟著莊家明走:“你不和他們打球,借啥書,你不也剛借過?”


  莊家明猶豫著要怎麽開口,沒回答。


  芝芝扭頭看著他,頓悟:“有話和我說?啥事兒?”


  她態度爽直,莊家明不好再扭扭捏捏,直截了當地問:“你覺得張霖怎麽樣?”


  青梅竹馬久了,有的時候腦回路會被同化。芝芝腦洞一開,想的是“他無緣無故問起張霖是想和他比嗎莫非是喜歡上了楊榕榕(張霖女朋友)”,嚇得瞬間警惕萬分:“你問這個幹什麽?”


  “隨便問問,你快回答。”莊家明看她滿臉防備,心裏更緊張了。


  芝芝想,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不是長得好看就能逆風翻盤的,還是勸他死心為上。遂謹慎地開口:“我覺得他挺好的,人很開朗,有點靦腆,不過很細心。”


  莊家明:“……他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芝芝盯著他,心想,你知道還問?

  莊家明沉默了會兒,艱難地挑明:“換個人吧。”


  “對,換個人吧。”她鼓勵。


  莊家明:“……?”


  芝芝回過味:“??”


  兩人麵麵相覷。


  好半天,芝芝捂住胸口,震驚地問:“你以為我喜歡張霖?”


  “沒有嗎?”莊家明鬆了好大一口氣,“嚇我一跳。”


  “你才嚇我一跳。”她拔高聲音,“我還以為你喜歡楊榕榕。”


  這回輪到莊家明嚇一跳:“怎麽可能?”


  “你好端端問我,我能不想歪嗎?”芝芝反問。


  他辯解:“我是看你總看他,所以有點奇怪才問的——你不喜歡,怎麽老看他?”


  “我不是看他,我是看他們兩個。”提起這個,她就有止不住的惆悵,“羨慕啊。”


  莊家明遲疑片刻,問道:“羨慕他們談戀愛?”


  “是啊。”芝芝捂住胸口,玩笑說,“我的少女心蠢蠢欲動。”


  他:“……現在談早了點,等高考完吧。”


  芝芝好奇地問:“你想過談嗎?”


  他搖搖頭。


  “為什麽?沒一個看得上的?”她追問,“別和我說是怕妨礙學習,你有什麽好妨礙的。”


  莊家明想想,認真道:“我就覺得,談了也不一定有結果,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分了。”


  “談戀愛圖的是感覺,你年紀輕輕就想著結果,也太那啥了。”她搖搖頭,暗中給他戳了個老幹部的章。


  莊家明問:“你想談?”


  “想。”芝芝真心實意地憧憬。如果能在學生時代談次偷偷摸摸的戀愛,大概老了回想起來,也會覺得很甜蜜開心吧。


  莊家明沒吭聲。


  芝芝陷入暢想中不可自拔,沒能注意到他的異常。兩人各懷心事到了圖書室,各自找書借——來都來了,再借兩本唄。


  天氣漸熱,圖書室裏卻陰涼極了,書架上擺著滿滿當當的書籍,一進來便能聞到紙張特有的氣息,電風扇呼啦啦轉著,整個空間有一種靜謐的魔力,叫進來的人情不自禁地放輕聲音。


  芝芝穿梭在小說書架間,許是剛才談到了感情,尋覓半天,她最終決定借《霍亂時期的愛情》來看。


  ——馬爾克斯偉大是偉大,《百年孤獨》著名是著名,可摸著良心說,這篇巨著真TM太難讀了,芝芝幾次拿起幾次放下,最後決定承認自己是個俗人,徹底放棄閱讀。


  莊家明借的是伍爾夫的《到燈塔去》。


  她覺得他是個勇士。


  接完書,兩人都沒了回操場玩耍的心情,決定結伴回教室寫作業(……)。


  路上,莊家明接上了來時的話題,問她:“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異性。”芝芝很肯定地縮小了範圍,“我喜歡男的,對妹子沒有感覺。”


  他:“……具體呢?”


  “很多啦。”


  “你舉個例子。”


  “真的很多。那種有異能活了幾百歲隨隨便便在北上廣有地產的最好;不然的話,有錢的父母願意為了讓我離開他隨手甩一百萬的也可以;這些都沒有的話,本人非常禁欲、實際上很悶騷的男人我也很喜歡,狼狗奶狗也可以接受……”


  她洋洋散散羅列了一堆男主角設定,然後總結說:“我的要求一點也不高,範圍也很寬,年齡也沒多大要求,隻要長得好看,其他我都能忍!”


  莊家明一開始還認真聽,後來覺得她發神經,拿著這個標準去找,不僅不用擔心她早戀,估計上完大學都找不到。他剛想說“算我沒問”,她就突然來了句:“當然了,我也知道這些都是不存在的,所以非要說‘初戀’的話……”


  他的心隨著她拖長的語調慢慢提起。


  芝芝思索著,找到了個合適的概括對象:“江直樹那樣的。”停頓了下,補充說明,“不是鄭元暢的臉,是柏原崇那樣的。”


  說個秘密,莊家明的氣質,和他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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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看到有讀者問家明都好看是哪種好看?我腦海中是柏原崇那樣的,《情書》裏的鏡頭太好看了,他也演過入江直樹,日本是叫《一吻定情》。不過國內看的比較多的應該還是鄭元暢和林依晨的《惡作劇之吻》吧。


  當然,小說人物就是可以隨便腦補,我就不具體寫像誰了,主要是氣質,家明是很溫柔俊秀的那種好看~

  *

  問我家明是不是中央空調的,可能是新讀者(?),不多解釋了,看下去就知道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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