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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智者的辯論(上)i.

  “你還好嗎?”


  張恒走進核心區,經過一道長長的清洗通道,沾染在玄黃之氣上的以太能量被中和的藥液與吸風機器汲取之後開始淨化,並送入這個能源燈塔的循環係統裏。


  平日裏聚滿了工程師和建築工人的大廳在這令人恐懼的一天裏,變得空蕩蕩的,隻有一個熟悉的老朋友還堅守在控製台前。


  他邊揉了揉有些眩暈的額頭,邊走向對方的身邊。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係統的總負責人——昊天。


  毗濕奴提出需要一座能源燈塔的建議,智者們采納了這個說法,開始聚集人力修建,從這座建築平等起高樓的那一刻起,昊天親自堅守參與了每一項重要進程,這裏的每一台設備、每一根管道、智能運算係統,都離不開昊天的指導。


  自從發現了那塊被古代人稱之為聖石的高維碎片後,昊天這幾年都一直呆在這座凝聚了無數知識與心血的能源建築裏,一刻也不願離開,幾十年過去,他依然是那張帥氣十足的俊臉,隻是變得更加內斂,少了嬉皮笑臉,多了一份成熟和沉穩。


  “怎麽可能好呢,老張。”


  見來者是張恒,他起身推出一張滑椅,鋪上一張毯子,讓張恒就坐,室內溫度明顯降低了許多,於是他又給張恒端來了一杯熱飲。


  握住杯身,感到溫暖的張恒看了一眼周圍,又問道:“梅蘭達和米斯提斯也不在?我還以為他們會堅守在這裏直到最後一刻。”


  “我讓他們去地下掩體了,如果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那至少他們還能多活上一小會兒,為了這座建築,許多人廢寢忘食,隻為了給家人博得一線生機,可我們還是沒能找到那最重要的關鍵。”


  昊天明顯感到了失落,他歎息了良久,接著說:


  “就是新世界的坐標,如果有主神的話,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


  張恒能夠理解昊天的感受,在世界末日的逼近中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唯獨最後一塊拚圖沒有下落,這樣的焦慮感無時無刻不在折磨每一個人。


  他們都在等待奇跡發生,可奇跡若總能如期而至,那就不會被稱之為奇跡了。


  張恒苦笑了一下,忽然朝昊天說道:

  “你既然想知道,那為什麽沒有問呢,跟那個自稱真……”


  “噓,你還提那個紫色的家夥啊,我當然是問了的。”昊天急忙打斷張恒的話語,仿佛他繼續說下去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但是給我的答案,說了跟沒說一樣。”


  “……是什麽樣的答案?”


  “我問如何才能找到一個可以適合人類宜居的、沒有災難的新世界坐標。”


  昊天謹慎斟酌了形容詞,這是智者的習慣,他們天生對文字有著不信任感,慣於使用限定範圍的形容將文字的含義確定,以免露出空白的破綻。


  “然後呢,那個紫色是怎麽說的?”


  “祂說沒有這樣的世界,所有的世界必然會迎來災難,這是人類自身的願望所導致的結果。”


  “還有這種事?照祂的說法,世界末日還是人類自作自受的結果?”


  張恒抬頭看了一眼核心反應管,這裏看不到天空,就算能看到,那討厭的天空裏也不剩幾顆星星了。


  難道這些星星也是人類摘下的?

  怎麽一股子環保主義的味道,這顆星球上的人類連空間站都沒有建造過,終其一生都在大氣層裏過活,難道幾百幾千億光年外的星球塌縮也能是他們的過錯?


  別逗了。


  張恒笑了笑說:“那家夥說話總是神神秘秘的,屬實謎語人一個,我可猜不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之後呢,你還問了什麽嗎?”


  “我又把沒有災難的條件刪去了,隻剩下適合人類生存的前提,結果我得到了另一個答案。”


  昊天正欲說出口,可他眼睛轉了轉,張開的嘴又閉上了,躊躇了一番後,才對張恒說道:

  “算了,當我沒說。”


  “嗨,哪有你這樣說話說一半的。”目瞪口呆的張恒不可置信地瞪著昊天:“別急死人了,有話直說。”


  他忽然有點察覺到了昊天猶豫的原因。


  “莫非,這個答案和我有關?”


  昊天的臉色一變,沒有肯定也並不否定,但這更加坐式了張恒的猜測。


  “……你說吧,其實我心裏也有一二分猜測,因為我也問過類似的問題。”


  他坦然地看著昊天,見狀的昊天也不再隱瞞他得到的那段“啟示”:

  “那家夥是這麽回答我的……‘你的希望就在你的身邊,如果有想要實現的願望,那就讓他重新變回那個可以實現所有所求所願的、近乎無所不能的神吧’。”


  ……可以實現所有的所求與所願?近乎無所不能的神?


  張恒恍然大悟,他急促地說道:

  “你覺得這是指我?”


  “你不是唯一的候選人,我仔細觀察過我們這些人,符合這個條件的還有鄭吒和陵辛,鄭吒他已經接近成聖,或許所謂的聖人就能夠像毗濕奴一樣帶我們穿越次元裂隙,而陵辛手裏有封神榜的碎片,可以預知未來,改變世事,至於你老張,是我們親愛的作者大人,換句話說,硬件條件你們三人都具備了,”


  “怪不得你總是會神神叨叨暗示些什麽……”張恒背靠著滑椅背,仔細思考昊天聽到的那個答案。


  重新變回說明過去曾經擁有這種力量,張恒書寫《無限恐怖》這個故事時,可以設定每個人的背景來曆和起源設定,當故事發展時,他也可以暗中影響故事的走向,但是不能違背因果邏輯,不能強行改寫合理發展,否則劇情就會叛逆暴走,和自己作對般停止發展。


  對於身邊的這些輪回者,他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時而為情節傾注真誠的感動,時而又必須狠下心來設計劇情,送走那些他舍不得卻也不得不完美落幕的角色。


  比如對鄭吒、對自己而言都是遺憾的一個名字,一個人。


  但換了鄭吒,這個描述也能符合,畢竟張恒給鄭吒設計了一個前世的背景板。


  他設想了一連串精彩的設定,隻是沒想到那幾年讀者不太喜歡前世欽定這種設計,不,或許也不是不喜歡,而是鄭吒這個角色比較特殊。


  他擁有十足的代入感,無論在何種境況下都會盡一切努力,也是個性情中人,頗受讀者們的喜歡。


  而背景板的出現,會迅速削弱個體努力的必要性,甚至有老讀者開玩笑說,這特麽就是認爹認祖宗認家族的變種,有一個牛逼轟轟的背景板最是要緊,不管這個背景板是血緣、社會關係還是輪回轉世。


  而在氣運這個原本極為巧妙的設計的襯托下,兩種設定更是產生了疊加的效果,每一個有名字的個體必然有一個前世帶來的因果,個人努力與行動皆不重要,重要的還是運氣。


  互相影響,運氣成了欽定,努力成了前世的福報,反而讓故事越來越難寫。


  因此,對輪回轉世的概念進行重新定義梳理,看起來就是最緊要的事情了。


  隻是還沒等他來得及把新設定的概念寫成故事,劇情就已經把他送到了故事裏,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


  如果鄭吒現在就成為聖人,重現那前世的風姿,說不定還真的能開天辟地一遭,帶領他們前往新的世界。


  但是這絕無可能,鄭吒離成為聖人的最後一關,是戰勝執念,他現在最大的執念就是複活他那些夥伴們。


  楚軒、趙櫻空、詹嵐……每一個中洲隊的夥伴,為了複活他們,鄭吒甚至推遲了最終一戰的結果,放過了羅甘道與昊天。


  那麽,換做是陵辛呢?

  也不可能,陵辛雖然手裏有他專門設計出來的“封神榜”碎片,能夠啟動完整版的部分功能,但使用這些奇跡是要像主神的兌換功能一樣付費的,這幾十年裏世界走向的丕變給封神榜提供了大量的因果點,但根據設計,因果點會隨著使用的要求難度而提高消耗。


  一塊小小的碎片和那些因果點,並不夠一趟能夠容納世上所有人的穿越旅行計劃所需要消耗的,如果旅客隻是他們這些輪回者,不老不死,如高高在上的神仙對世上的苦難熟視無睹,這或許是有機會的,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不隻是張恒,其他人也是一樣,或許最開始和普通人之間有所隔閡,但畢竟是同胞血親,就算不能對全人類抱有感情,對少數人產生憐憫,看著他們逐漸長大,從稚嫩的孩童一步一步走向長大,告別再也不會回來的童年,擁抱繁衍和衰老,逐漸兒孫滿堂,這一丁點的喜悅,也會像深山裏的溫泉,沿著心防的空隙灌入此間。


  “嗬……”


  張恒不禁發出一聲頗有感懷的笑聲,引得昊天疑惑道:


  “怎麽了?”


  “我啊,想起了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啊,我是說從我的那個‘現實世界’過來之前的事,回想起那時候,我寫書時一直是那麽的憤世嫉俗,害怕受傷,虛偽的良善和不自由的現實也讓我深感空虛,所以我才想會起了寫書的念頭……其實每一個寫書的人都有很寂寞的一麵,他們心裏的故事就像講不出口的思緒,隻好借物言誌,想排解心裏的寂寞,因為和你們相比,我實在是個平凡又無奈的普通人,如果我還是在現實裏,從未踏足過我筆下的世界,或許我一輩子也不會去考慮自己會為拯救世界這樣討厭的話題苦惱下去。”


  “……所以,你才會寫出我,寫出不討人喜歡的羅甘道,寫出空虛的亞當,寫出被人所深愛的趙櫻空,寫出對鄭吒那個笨蛋滿心喜愛又不宣之於口的詹嵐、寫出滿嘴葷話卻又樸素深情的程蕭、寫出不甘命運的羅應龍。”


  昊天笑了笑說。


  “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經由你的筆所寫出來的人,都是你的一部分,是你所希望存在的人物,陵辛和王俠是你的俠,零點是你的義,中洲隊張恒是你的軟弱和勇氣,銘薇煙是你的愛與恨。”


  他眼珠子轉了轉,話鋒一轉:

  “當然,配角們終究是配角,花團錦簇的還是舞台上最光鮮的主角,被我的隊長給念叨了多少遍偽善的老好人本體——鄭吒,才是老張你所追求的、所希望的。這樣平凡又不平凡的英雄人物,能及凡夫俗子所不及,成注定不能成之事,一路披荊斬棘,麵臨無數考驗而到達終點的普通人,既不怪異,也無需乖張,脾性越簡單隨性,反而越好。”


  “被你看出來了,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是越普通的男主越好寫,讀者越容易接受,是這樣的功利心,你會不會想打我?”


  張恒半開玩笑道,昊天嗬嗬一笑:

  “我可做不到一拳把你打成兩個小餅餅,嗬,聽你這麽一說,那陵辛可就注定做不了這樣的主角了,熱血執著與良善是百世王道的寫法,可你是按漫畫邪道的方式在寫他的俠,鄭吒太耀眼了,你也是一樣,你們三人分別代表了一種主角的方向,但本質上卻是不變的。”


  “怎麽說?”


  “命運都從你們身上奪走了一樣東西,對鄭吒而言是他失而複得的青梅竹馬和逝去的同伴,對陵辛而言是他孤兒院的小夥伴與親人,還有他對這個世界的諒解與信任,而你,則是一個女孩的生命,從此之後,為了不再被奪走珍視之物,或是為了取回重要的東西,你們再也不能停下旅行的腳步了,你們選擇的道路不同,但起點都是極為相似,這讓我一直有一個疑問,老張,我希望你能回答我。”


  昊天沉靜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讓人不得不認真起來的嚴肅。


  張恒知道他很認真對待這個問題,於是也不再以玩笑的心態看待。


  “你問吧,我盡力回答。”


  聽到他的首墾,昊天像是得嚐所願般鬆了一口氣。


  “老張,或者說,作者,我想問的是,有沒有那麽一小會兒,或者一瞬間,你有考慮過我們最後的結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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