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之回響
距離薑哲死亡前15分鍾。
??一向冷清的法醫處迎來了四名一旦踏足,就代表有不好的事發生的客人——蘭德達爾教堂的主祭塞德裏克·沃倫茲、嚴肅到讓人不敢親近的牧師莫拉·阿洛耶女士,熱情真誠的好警察布魯諾及負責刑偵記錄的書記官阿蒂拉·莫羅蘭小姐。
??法醫梅爾剛剛完成對死者麗莎·安德魯的解剖工作,她還是很不習慣對熟人的屍體進行深挖,畢竟壽終正寢的人死後是不會送到她這裏來的,會有一場由教會主持的隆重葬禮等候信徒們的死後尊榮。
??雖然是集體舉辦的,她補了一句。
??凡是送到法醫處的屍體,都是死於非命,這讓梅爾一想到前幾天還在品嚐這姑娘烤出來的麵包,而今卻要窺視她殘留的屍骸,就會覺得內心無奈。
??但這畢竟是工作,還是要認真對待的。
??否則死者的靈魂得不到安息,正義也無法彰顯,所以她還是耐住自己的個性做完了解剖,將塗好藥油防腐的屍體推進冷藏窖,隨後回到化驗間開始撰寫屍檢報告。
??這時,上麵提到過的四個不速之客來到了這裏。
??穿過漫長走廊推門而入的布魯諾,試圖向梅爾介紹造訪此地的兩名客人。
??“梅爾,我們來了,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沃倫茲主教和阿洛耶女士,我知道的。”梅爾點點頭,搶先一步說出了對方的名字:“教會既然介入了,那麽這案子就並非普通的凶殺案了吧,你們想知道的都會寫在屍檢報告上。”
??她正寫了一半,如布魯諾等人判斷的那樣,死者是基於大出血死亡的。
??不僅如此,梅爾還發現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隱藏在屍體的下腹部那些一塌糊塗的器官之中的,還有一個令梅爾感到既困惑又震驚的發現。
??這時布魯諾拿出一個醫用采血瓶,緊扣住瓶口的塞子下方是粘稠的黑紅液體,那晦暗的液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於是她放下了用於書寫報告的筆。
??“這是什麽?”
??“死者麗莎殘留在現場的血液,表現出了……嗯,某種非凡特性。”
??非凡特性幾個字如同警報聲在梅爾的腦中炸開,她如臨大敵般向後退了幾步。
??帶她的師傅曾經用切身的經驗告訴梅爾,所有和“非凡”這個聽起來十分厲害卻也十分危險的詞匯沾邊的事物,都不要試圖靠近,離得越遠越好。
??“不必驚慌,法醫,既然我們來了,就不會讓幕後主使者為所欲為。”
??莫拉女士鎮靜地穩住場麵,她明白法醫梅爾的顧慮,作為蘭德達爾教堂的主要負責人之一,非凡之力涉及的案件與物品有多麽危險,她和塞德裏克又何嚐不知曉呢?
??但若是因為危險就放任不管,就意味著失去了桎梏的凶徒與狂信者可以自由地為所欲為,那樣陷入危險的就不隻他們這些人了。
??全城的人民,無論是從久遠前就在此安家落戶的本地居民,還是來自海外諸國的旅者與商戶,他們的安全都會陷入岌岌可危的狀態。
??她身邊的塞德裏克·沃倫茲主祭這時打了個圓場,他是個瘦高的男人,高挺的顴骨與鼻梁讓五官顯得十分飽滿,雙目炯炯有神似乎能帶給其他人強而有力的信念:
??“普通人有危險意識,其實也是好事,好奇心害死貓的事例不計其數,就這麽讓一位普通法醫進行化驗也過於危險了,或者我們可以先用非凡者的方式處理這瓶樣本。”
??布魯諾好奇地問道:
??“非凡者的方式,是指什麽?”
??“是‘靈視’,也就是潛藏於人這裏的第三隻眼睛。”主祭用帶繭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眉心,他接著說道:“據古老的傳說啟示,凡人要尋找到通往神域與仙境的道路,就必須開啟這顆虛幻的眼睛,它能洞察肉眼所看不見的事物,也能在繁複的細節中找到重要的真實。”
??“這麽厲害……”
??布魯諾有些羨慕地問道:
??“那你們為什麽不給警署每人發一份可以予此力量的魔藥?”
??“嗬,魔藥的材料有限,加上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適應非凡力量,而最重要的是,肉眼的局限某種角度來說是對普通人的保護,能看到平時看不見的東西,意味著許多時間與機會裏,你將會直視恐怖之物,這對你的靈智、你的理性而言,是一場本可以避免的無妄之災。”
??說完這一切,主祭向一旁的莫拉女士指示道:
??“開始吧,莫拉女士,請你調查一下這瓶血液中殘留的靈性,如果有危險的話,可以隨時中止探索。”
??莫拉朝他點點頭,她用交疊的雙手捂住雙眼,直到意誌收束,某種飄渺的狀態連通了視網膜的神經,周圍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昏暗,像是蒙上了一層黯淡的色彩。
??在這裏,隻有散發著靈性的生命身上存在著微弱的光芒,她立刻看向那個擺放在桌麵上的采血瓶,透過標簽,內部的血液散發著柔和的熒光。
??令莫拉感到吃驚的是,這光輝的亮度不僅比普通人的布魯諾和梅爾,以及一直沉默著書寫過程與對話的阿蒂拉·莫羅蘭要強烈,甚至快要接近自己和主祭身上的光輝強度了。
??這血液中竟然還殘留著如此強烈的靈性,換句話說,這血雖然經受了氧化,但其中蘊含的活性依舊和活血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時,她忽然聽到了一道古怪的聲音,在靈視中這並不少見,來自靈魂世界的聲音嘈雜混亂,缺乏物質世界的規則桎梏,所以幻覺頻頻也是一種常態。
??但這聲音卻壓過了所有的雜音,在莫拉的耳邊成型回蕩。
??是哭聲,而且是剛出生的嬰兒那不成調的啼哭,在大眾眼裏,那就是生命誕生的象征。
??可莫拉卻產生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生命誕生,意味著來到這晦暗的世間受苦受難,被禁錮在狹窄的子宮內部昏睡整整十個月後,再要通過那狹窄到似要將頭部擠壓扭曲的甬道。
??或許,嬰兒的啼哭並沒有那麽多複雜的成人所賦予的象征意義,僅僅隻是出生時與母親感受到的相同痛苦讓他們嚎啕大哭而已。
??她的目光緊鎖在采血瓶的表麵,這時她的手將采血瓶轉動,露出了標簽背麵的那一麵,通過透明的瓶身,在血液中她看到了一張稚嫩的小嘴,嘴裏含著一顆靈動的眼睛,正好與她對視。
??那眼睛連同那嘴,向她斷斷續續地喊道:
??“莫……麽……瑪……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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