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東風不誤桃『來人』
剛剛她假意上廁所,也隻是為了試探他,另一方麵,她想知道在這間小小的診所外麵,是什麽樣子,如果遇到危險,她能否第一時間脫身,並且,她想看看他說他送她來就醫,是不是真的,她的車在外麵還是還在原地?還有她的隨身物品,都在車裏。那些東西,很重要,那也是她來這裏的目的……
顧清望著窗外下的毫無邏輯可言的雨怔怔出神,如果雨停了,他會怎麽辦?她該怎麽辦?不如先探探他的路,在做決定。
心裏有了算計,顧清反而不慌不忙,她望著頭頂快要打完的點滴,抬手調快了速度,一邊不動聲色的等待著時間。
她需要盡快解除第三人,她要從別人的嘴裏多獲取一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顯然,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打完針,那個大夫說了,打完針叫她……
孫堯洗完碗,又把鍋清洗幹淨。然後擰一塊幹抹布,將桌子也擦了兩遍。
顧清不禁在她身後嘖嘖讚歎……這男人,真是與眾不同,單從這做家務的方麵,就可以看出是一把好手,所謂以微知著嘛。
不過不等她腹誹完,門簾就被掀開了,冷風冷雨倒灌進來,顧清的毛孔瞬間都炸開了,外麵已經這麽冷了,她繃著臉望過去,門簾再度放下了,醫生來了。
顧清調了調表情:“我們正要麻煩你呢?”
醫生沒搭話,徑自上前來檢查她的藥瓶。上下查看一番,才眼帶放心的道:“看情況,不用再打針了,吃點藥就沒事了。”
顧清心裏道,那再好不過。出口卻是禮貌的“謝謝!”。
醫生也不與她多接觸,繼續埋頭在診桌前,翻一本像磚頭一樣厚的專業書。
顧清滿腔的盤算和聊性沒了地方宣泄,咬著嘴唇想要怎麽開口,才能打斷一個埋頭於書籍,眼鏡像酒瓶底的呆子……
她想說,你這樣的,男人不喜歡。可是這顯然不是一個搭訕的好話題,萬一這姑娘脾氣不好,還容易引起“事故”,況且,她現在還是“階下囚”,萬一惹到她,被掃地出門……
她裹一裹上衣,一招不成,隻能想別的招。顧清將目光投向孫堯,卻看到他也正看著她。
“看什麽?”她脫口而出。
孫堯毫不避諱,沉默片刻道:“你好看。”語帶揶揄。
顧清斜一下眼睛,蹬他一眼,因為他說的和他的表情明明南轅北轍。
她正準備開口,繼續套孫堯的話,這時,院子裏忽然想起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夾裹著泥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來了。
隻見一個影子從窗邊一晃,簾子一張一合,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男人。
這個人顧清不認識,孫堯卻認得。正是剛剛買煙的店老板幹得別烈。
幹得別烈似乎對這裏很熟,跟主人也很熱絡,進屋後目不斜視,徑自和女醫生打招呼,手裏還拿著一個東西。
幹得別烈:“青燕,你看我給你弄了個什麽東西?”他語氣有點興奮和討好,顧清一聽就明白了,這小夥子和這個叫青燕的醫生關係不一般。不過她向來對別人的男女關係不感興趣,遂抬頭看看藥瓶裏還剩多少藥水。
這一抬頭,餘光注意到對麵的男人似乎也和她一樣,對別人的關心不在這方麵,他也在看她的藥瓶。顧清腹誹:“有門兒。”
這時,顧清終於聽到青燕進屋後的第二句話了:“什麽啊?”她的語氣帶有一點羞澀,戀人沒錯了。
顧清忽然好奇這對邊區青年是怎麽談戀愛的,男人會拿什麽東西討好女人,會不會像她呆的城市裏,女人不走心,男人都過腎。所謂的愛情,不過是圍繞著金錢和性,目標清晰,來去匆匆,不生雜念,於是,在她生活的城市裏,愛情就變成了雜念,大家都有雜念,但誰都不會讓雜念在心裏落地生根。
聽到青燕語氣裏的期待,小夥子像是被劃拉了一下的火柴,雨聲磅礴也掩飾不住他內心的開心:“你看!”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東西,攥在手裏,然後向前攤開在戀人麵前。
青燕:“這是……?手機!……還是蘋果手機!”青燕的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愉悅和興奮。
“這個是什麽……?”除了手機,青燕手裏還拿著一樣東西把玩著。
幹得別烈:“這個最有意思,你看,這個是一個打火機……你看,是不是很少見呢……”
青燕語帶嫣然:“嗯!這些好好看,亮閃閃的……可是我又不抽煙。”她抬頭微笑著對上心上人的臉。
幹得別烈同樣是一臉和煦的陽光:“這個是專門給你點油燈用的。我見你的油燈太老了,燈芯都快禿了,火柴盒子不好用,容易燙到手……”
“嗬嗬……”,小夥子露出白白的牙齒,笑的像個小孩子。
“而且咱們這裏潮濕,愛下雨就停電,所以,我看到這個,第一眼就想到你了呢,這個我覺得比手機還實用呢。”
青燕在笑,連鼻子裏呼出的氣息都是春風拂麵般的溫柔。
“誒……你看這後麵還有字呢?”青燕忽然發現打火機身上還有別的什麽。
兩人頭挨著頭,湊近了去觀察他們剛剛獲得的,為他們的愛情帶來幸福的物事。
幹得別烈:“真的有字……還是英文……”
青燕:“對,但是這應該不是英文,而是漢語拚音,像是人的名字的首字母。”
幹得別烈:“……我買的時候沒看見,你不會不喜歡了吧青燕。這雖然是舊的,但是……”
幹得別烈忽然為這未知的字糾結了,他看到這的打火機,第一眼就想到自己的心上人,這個打火機好漂亮,他覺得她一定會喜歡。並且,她也很需要。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買了下來,又第一時間拿到心上人麵前,不曾想這上麵有字,還是代表身份的人名拚音字母……他有一點失落,又有一點擔心……
“說什麽呢?你就喜歡瞎想。”不等他的疑慮完,青燕開口打斷他。
青燕:“這沒什麽的,我又不介意新的舊的。”她的臉上是濃濃的愛意和幸福,攏著一層薄薄的光暈。
幹得別烈看到心上人絲毫沒有將這點小瑕疵放在心上,臉上溢出滿足的笑容。
青燕:“對了,這些都是從哪裏得來的?單是蘋果手機,我知道都要去臨滄的縣城裏才能買的到呢?……這個打火機,也不像是普通東西。”她一邊笑,一邊好奇心上人從哪裏給她弄來這麽好的兩個物件。
幹得別烈像是撿了錢一樣開心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在南臘有個表兄,叫汝旺的?這不是趕上下大雨,他同夥計外地販土貨經過這裏,去我那裏避雨。在跟我聊天的時候,說起他們從落風鎮過來的時候,路上遇到一輛出事故被棄的車,汽車起火了,好像又被下雨澆滅了,破破爛爛的,他們見沒人要,就在車上找了這些……”
青燕正被這兩件東西吸引著注意力,對他的話有一句沒一句的入耳,此刻,她正在把玩著十分別致的打火機,道:“你看,這兩個字母還很有意義呢。qg,跟我們名字的首字母一樣呢!”
青燕剛剛發現,這兩個拚音字母竟然跟她和幹得別烈的相符合,遂開心的安撫自己的心上人。
兩個人為這個有趣的發現而喜悅著,有一種心照不宣的味道。不過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當青燕念出這兩個字母的時候,不遠處的顧清瞬間被勾住了注意力。
轉頭的一瞬,目光已經變了顏色……
那通身鑲嵌著緋紅色水鑽的zippo定製版打火機,背麵用黑色水鑽點綴著qg兩個字母,不正是顧清的物品嗎?
當下,打火機的主人就已經突兀的驟然起身,短短的距離,顧清兩步跨上前去,她的眼睛裏露出凶硬的光,一把從青燕手裏奪過打火機,正反麵掃一眼,整個人已經盛氣洶洶:“哪裏來的?”
青燕被她突然的舉動弄的有些不悅,女醫生皺起眉眼,剛剛和心上人的和顏悅色一掃而空:“你幹什麽子?”
幹得別烈也同樣奇怪這個女人,她對這個打火機有什麽好奇的……
顧清卻不理會青燕的不滿情緒,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繼續追問道:“哪裏來的?”語氣堅硬,不容小覷,嗓門也拔高了八度!
幹得別烈和青燕被她突然氣勢洶洶的質問,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兩個人一時還沉浸在剛剛的甜蜜氛圍裏,對她這樣生硬的無禮“搶奪”還在思索著原因……
這時候,孫堯站在角落裏,目光沉沉……
幹得別烈見心上人受到刁難,也一瞬間因為被眼前奇怪的女人攪合了自己和心上人的甜蜜而憤憤然不爽,他見青燕已經變了臉色,側一側身,麵對顧清,伸手就要把打火機從顧清手裏拿回來,來勢不善。
顧清哪裏肯依,一個閃避,幹得別烈一招不成,慣性下,他的手肘還不小心將桌子上的水杯打翻在地,“砰嗵”,一聲尖銳的碎裂聲,青燕隨之驚呼出來,水杯裏的水在地麵四濺開來,對立的人的腳背被開水泅濕,在冷空氣下瞬間變涼。
青燕見地上一片狼藉,遂蹲起在地上收拾殘破的玻璃碎片,誰道是她一個不小心,玻璃茬子一瞬間將她的手指劃破,“啊!”一聲低呼,青燕捂著手指,她的手流血了。幹得別烈見狀,趕緊蹲身查看,傷口不深,卻剛剛好劃破了虎口,三五天是好不了了,玻璃茬子上沾染了水漬和剛剛她們從屋外帶進來的泥土,隨著傷口混進皮肉裏,青燕見狀,習慣性手用桌子上的酒精擦拭傷口消毒,疼的她齜著牙齒,絲絲輕胡。
幹得別烈的眼睛都黑了,擰著眉毛看心上人承受著苦楚,眼風掃到顧清,對方竟一臉平靜,毫無愧色。
“道歉!”粗獷的小夥子出口,語氣已然不同,夾雜著濃濃的當地口音,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意味。
氣氛一下變得劍拔弩張,剛剛還溫馨漫漫的小小衛生所,霎時間變得橫眉立目,氣氛緊繃。
可是顧清依舊站在那裏,不為所動,仿佛剛剛那被要求的道歉不是跟她說的。
大概是幹得別烈介意著對方是個女人,又在病中,一時間沒有繼續再用太過激的行為為心上人奪回尊嚴和心愛之物。
但雲城雖然地遠,物化不通,但強搶豪和致人受傷躲已然是當地很惡劣的行徑,尤其是少數名族同胞,他們素來追崇謙和禮讓,待人接物極為恭謹。
而剛剛顧清的行為雖然不算是大惡大行,卻已然觸碰了幹得別烈的底線,對於德昂族的他來講,無異於是在對他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