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醫療隊
晶瑩的花瓣,冰一樣的容顏,黃色的心,是迎著陽光的笑臉。她把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到右手上,左手輕輕地摘下那株雪蓮,然後迅速讓手上的鮮血浸潤。那是攀爬過程中,被刀子似的冰淩劃傷的,手上已經是血肉模糊了。呼,總算是采到了!輕輕舒了一口氣,探身向著那邊那株不顯眼的小草爬過去。別看不起眼,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另一味名貴中藥。隻要有這兩味藥,那個感動軍界的周主任就應該沒事。
兩味藥都浸潤了她的鮮血,至於她是怎麽下來的她就不知道了。後來聽那些保護的官兵們說:是用最簡單也是最危險的方法下來的——滾下來的!聽到這話,她的臉刹那間紅到了耳根子,真夠丟人的!
把兩味藥都放到堆滿碎冰的盒子裏,把盒子拿好背到背上。她才小心的向下走,上山容易下山難!加上高原上的陽光燦爛和冰雪的反光,一個腳下不注意她就仰頭栽了下去……
“夏醫生!”下麵的官兵們急了,急忙衝過來,可她已經靜靜躺在冰雪中了,懷裏抱著那個盛滿冰的藥盒,像是熟睡的嬰兒。
官兵們眼圈紅了,很小心的把她背到直升機上。一個軍官檢查完後,沉默不語。
“隊長,夏醫生怎麽了?”
“高原反應!這不是最要命的,更重要的是她的脛骨骨折了!”軍官很是沉痛的說道。“而且不是剛才摔下來傷的,很可能就是之前我們直升機滑降時骨折的!”
在場的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場中的空氣能讓人窒息。高原上脛骨骨折,要是處理不好她這條腿就廢了。她那時候就骨折了,可她誰也沒有說。她就那麽拖著一條傷腿爬上了雪崖,摘取了雪蓮和那種沒聽過的雪曇花。在沉悶中飛機降落了,機場裏等候著醫院的醫生還有兩位首長,一位中央總部的,一位是大區的。
“她怎麽樣?”首長問。
帶隊的軍官小聲說:“從雪峰上滾下來的!現在昏過去了!”
首長抬頭看看天空,沒有責備軍官什麽。隻是徑自進了機艙,蹲在她的身邊,輕輕撫摩著她的臉。“孩子,你成功了,該醒過來了!”
她眼皮動了動,然後真的睜開了眼。很是驚訝的說道:“咦?我回來了?首長,我沒有做夢!”
首長說:“沒有!你回來了!”
“哦!我是怎麽下的那座山?當時差點嚇死我!”她笑著坐了起來,當然細心地首長和陪同人員還是看到坐起時她微微皺起的眉。
“嗬嗬,聽他們說你是一步一步爬下來的!本事不小啊!”
“嗬嗬,謝謝!我的藥箱呢?”她驚慌起來。
“在這裏!”首長立刻把那斑斑血跡的藥箱放到她懷裏。
“哦!”她長長籲了一口氣,然後打開箱子。說:“我要黃酒,馬上!我就不下飛機了,就在這裏處理這些中藥!外麵的溫度好像是高了一點,會破壞藥效的!”又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不想現在下飛機。因為她的小腿還需要處理,而她不想讓那些人知道。
“好!我馬上讓人送來!”首長一直握著她的手,轉過頭悄悄把眼角的液體擦掉。然後隻留下一個骨科的醫生,帶著所有的人都出去了。
“你怎麽不出去?”她問那個年輕的軍人。
骨科醫生說:“讓我給你看看!我是外科的!你的手和腳需要包紮!”
“您真是細心!”她笑笑,沒有拒絕。把那條傷腿伸了出去,自己已經用嘴幫著開始包紮手上的傷口了。“不要告訴他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沒事,隻要將斷骨複位,就沒有問題了!”
“好!不告訴他們!你忍著點,現在條件差點可能會很痛!”骨科醫生笑著說。
“沒事的!”她笑笑,手上的傷口基本上已經處理完了。
“您包紮速度還真快!是不是經常練啊?”骨科醫生也做好了定位,笑著玩笑道。
“哈哈,是啊!羨慕吧,嘿嘿,沒問題以後我教你!”她大方的拍著那位的肩膀,就像是收了一個小弟。當然剛才骨科醫生的動作疼的她直皺眉,可她沒有叫出聲。
“疼就嚷出來!沒事的,現在沒人看著!”骨科醫生心疼的說。
“沒事!你該怎麽做就怎麽做!還有不要告訴他們,我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真的太丟人了!”
“好,不告訴他們!”骨科醫生差點哭了,他當然知道她的傷是怎麽弄得。她已經做得很不錯了,這樣的情況誰也不見得比她做得更好,可是她覺得丟人。
她再次出現是坐在輪椅上,身上還穿著醫生的白大衣。當然這個恢複會很快,她隻需要一周時間就又可以像以前一樣走路了。周主任的丈夫是位老邊防軍人,是現在那個軍區的司令。這些天她隻要一看到他的影子就急忙躲開,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受傷的原因,不想讓他為難。隻是現在躲不開了,她要查房,剛走進病房,就看到那位老軍人正看著她。“夏醫生,快點過來坐!”老軍人很熱情,隨手接過護士手中的輪椅。
“嗬嗬,首長不用!沒事的!我過來查房!”她微微一笑,然後開始認真給病人檢查。
“怎麽樣?”老軍人提心吊膽的問道。
“沒事了!過兩天她就能醒過來,然後就沒事了!”她依舊是那麽淡雅的笑著,“您就不用擔心了!”
“夏醫生,您?”怎麽樣?老軍人一直盯著她。“有什麽要求,我一定會盡量滿足!”
“嗬嗬,要求嗎?有!我要參加醫療隊!他們不是要上山了嗎?”她還是笑著,那種笑容在陽光中顯得聖潔不可褻瀆。
“你——”
“嗬嗬,我上山除了給邊防的戰士們做醫療保障,更多的是山上有實驗室怎麽也模擬不出來的環境!那是我試驗最需要的!”她依然笑著,恬淡舒爽。
“可首長不見得同意!”她的話讓他不忍拒絕,所以把球就踢給了首長。
“哈哈,他們啊,我會和他們說的!”她依然笑著,隻是眼中似乎劃過一絲算計。
山路不是太好走,她坐在車裏顛簸著。五髒六腑似乎都要給顛出來了,可她手裏依然擺弄著一個小小的儀器,看上去很像是手機。屏幕上的數字一直在跳動著,她則使勁穩定著儀器,因為高原反應,臉色奇差。
“夏醫生,好像上麵來電話了!”車停下一軍官過來說道。
“怎麽了?”她勉強笑笑。
“不讓你上山!”軍官低著頭,小聲說道。
“哦!我們繼續,不要理他們!”她點點頭,繼續擺弄那個小東西。
“可是——”那是首長們的命令啊。
“怎麽了?我們要加快速度了,總不能讓後麵的部隊被堵在那吧。”她終於抬起了頭,臉上是那種病態的潮紅。
“夏醫生,你怎麽了?”軍官嚇壞了。
“我怎麽了?沒事!很正常,隻是高原反應!上山!”她笑了。
車子繼續前行,她真的上了昆侖山。天上一隻雄鷹飛過,留下一陣渺遠的鷹啼。她已經脫離了輪椅,她要親自登上那座山峰。不是征服,隻是敬畏,是一個平原長大的孩子對昆侖山的敬畏。她沒有行禮,隻是靜靜的望著,望著山峰之巔的那一座座烈士墓地。沒有人知道她當時想了什麽,做了什麽樣的決定。第二天她隨著同來的醫生出診,她依然是夏南星。
“你是新來的醫生吧。”一個上尉軍官問道,臉上是高山軍人們特有的高原紅。
“是!我是新來的夏醫生!”她很溫和的笑著。
“你會像他們一樣經常來嗎?”
“不會!我以後可能永遠沒有機會登上你們的哨卡了!”她很平靜的說。
“是你不喜歡高原?”
“不是!是無奈!還有更多的責任!我不想欺騙你們,我很想來,可我不會再有機會!”她依然笑著,“連長同誌,你的腳怎麽了?”
“我?沒事!”他眼中有一瞬間的恍惚。
“哦,讓我看看!”她俯下身就要脫對方的鞋子,對方更慌亂了。“夏醫生,不行!我腳臭!”
“嗬嗬,我是醫生!”她笑笑,輕輕拔下對方的鞋子。他的腳下是有些化膿的水泡,輕輕把水泡挑破,做了消毒處理。抬頭竟然看到那些戰士們還有醫療隊的醫生護士們正看著她,她很不解的問道:“你們在看什麽?”
“夏醫生,你留下吧。我們不想你走!”一個小戰士輕聲說道。
“我也不想走!但軍令如山!”她依然笑著,“連長今晚咱們來一個聯歡吧。”
晚上她脫下了厚厚的軍裝,換上了一套職業套裙,旁邊放著的還有一件白色連衣裙。那晚星光燦爛,她拿著白色的玉笛吹了一曲又一曲。第二天,那兩位高級首長到了,是要過年了來哨卡慰問的。她強忍著眼淚,登上車離開,後麵留下一大群不舍的士兵。
“連長,夏醫生為什麽離開?那些醫療隊的成員也沒有走啊!”小戰士忍不住了,“我覺得她特像我姐!”
“因為她是夏南星!”醫療隊的隊長輕聲說道,引來戰士們如冰雕般怔怔站在了那裏。原來她就是夏南星!“她的腳兩周前骨折了,她是帶著傷上來的!來這邊她還有嚴重的高山反應,還水土不服。”戰士們再次怔住了,看向汽車絕塵而去的方向時已經是淚眼朦朧……
“兩周前她親自爬山去給周主任采藥,在直升機滑降時腿骨骨折了。可她……”隊長的聲音很輕,可每一個字都是砸在戰士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