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康家大門今日原先就是開著的，康夫人有些失神的坐在門前。
子夜的步伐很輕，以至於在走到康夫人身前時，康夫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有人，她抬起頭來，滿臉頹唐憔悴。
康夫人的臉上似乎又多了些被毆打過的痕跡，眼角的淤青格外明顯，眼皮上麵全部都是紫色。她或許已經有些記不得子夜是誰，沉默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
“若南找到了嗎？”她迅速地起身，捏著自己的裙角很是迫切地盯著子夜。在她反應過來之後，她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激動。
“可以的話，進去聊聊？”
子夜並未直接將答案交給康夫人，在聽到師北辰那番話後，她隱隱覺得還有一些東西沒有被發現。那些信息或許很關鍵，在她知道這些信息前，她不能貿然將自己所認為的真相全盤告知康夫人。
“可以可以！請這邊走……誒，這位是？”
康夫人激動地手足無措，速度異常快地邁過台階，請子夜往裏麵走去。不過在看到師北辰時，她還是楞了一下，“官府現在也有這麽小的孩子了嗎？”
“他是我家的孩子，並不是官府的人。”子夜解釋道，“今日學堂放假，我脫不開身照顧他，隻能帶著他一起來了，康夫人不介意吧？”
子夜的謊話張口就來，她還用眼神指示著師北辰別說話。當然師北辰也不是什麽天真小孩，他乖乖地躲到了子夜身後，頗為佩服地看著子夜信口開河，
“不介意。”康夫人搖了搖頭，“隻是沒想到大人您年紀輕輕已經有了個這麽大的孩子。”
“並不是我的孩子，是家裏人的。兄長早年與嫂子和離，後來又不肯另娶，如今去了外麵做生意，父母年事已高，這孩子隻能由我來照顧。”子夜說這幾句時聲音很小，好像是怕身旁的小孩聽見一樣。
“不好意思……”康夫人看著天真模樣的師北辰，頗有幾分愧疚，不該在人家孩子麵前提起這些的。
“無妨。”子夜道，“您的丈夫今天也不在家嗎？”
“包子鋪每天都很忙，他早上出門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來的。”康夫人的神情有幾分落寞。也是，如今她獨自一人在家裏待著，連孩子都被送走，怎麽能不落寞呢？
“我稍後可能會有些比較冒昧的問題，您若是介意的話……可以不回答。”子夜也不想給康夫人二次打擊，所以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的好。
“不會的，若南能回家的話，什麽問題我都可以回答。”她的神情中充滿了堅定，看來康夫人是真的很關心這個女兒。
之後子夜像是普通官府查案一般地問詢了些信息，比如康若南的特征、性格、相貌之類的東西。康夫人對這些問題已經相當熟練，她報官時有很多人都來問過她這些信息，但若南至今未歸。
“你們當時成親的時候，康老婦人插手過嗎？”
“啊？這也與若南的案子有關嗎？”康夫人顯然很不明白子夜的意思，有些疑惑地歪著頭看向子夜。
子夜擺擺手，“隻是我個人的好奇而已，康夫人若是不想的話也可以不答。”
“不，我隻是一時驚訝而已。”康夫人提起她的婆婆來倒也沒有多麽怨恨，“我和夫君的成親便是娘一手操辦的，她也在我們剛成親時來宜平住過幾天。不過她似乎並不喜歡宜平這裏的環境，沒過多久便搬回了村子裏。”
“說起來，當繡娘很賺錢嗎？”子夜又問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最近衙門裏俸祿是越來越摳了，我也想尋條別的生路。”
康夫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繡娘？倒也還好，我當時在周府的繡房做繡娘，周府一向大方，也從不拖欠銀錢。最重要的是周府還允許繡娘接外來的活，在周府做繡娘確實是能掙不少的。”
“原來如此，夫人技藝高超，想必是繡坊中最賺錢的。怪不得夫人成婚時不僅自己買下了這座宅邸，還肯花錢擺流水席。”
“流水席？那不是我擺的。”康夫人聽到這三個字時搖了搖頭，“流水席是我夫君那邊的人出的錢，我本意沒打算這麽張揚，而且這樣也有些浪費。不過夫君家那邊的人執意如此，我也沒有辦法。”
“看來康老夫人也很舍得花錢。”子夜道。
“娘一開始確實很好，隻是後來……”她有些失落。
“不過我確實不是周家繡坊最賺錢的，比我賺得多的人大有人在。就比如許家那個女兒就比我厲害的多，她還得了周公子的賞識呢！”康夫人提起那段日子時露出了開心的笑，她似乎很想念那段日子。
“是許如紗嗎？”
“對，她當年在繡坊很有名的！”康夫人又道，“也不知道她如今有沒有婚配，周少爺那樣的人是不大可能娶她了。”
確實是許如紗，看來這個許如紗當年在周家繡坊時就已經與周雲寒在一起了，還是眾人皆知，怪不得最後會投井身亡。
也是可憐。
“大人您認識許如紗嗎？”康夫人見子夜一副出神的樣子，忽然問到。
子夜搖頭，“聽旁人說起過她而已，不過，她投井自盡這件事你不知道嗎？”
“什麽？投井？”康夫人表情中的震驚不像是裝出來的，“我記得我離開繡坊時，她還活的好好的呢……”
“康夫人，五年了。”子夜無奈地歎氣，在康夫人臉前擺出五根手指，“很多事情都會變的，人之生死、情感、所有的愛與恨都會改變。”
“你已經錯失了五年，現在改變也還來得及。”
“你……你在說什麽？”
康夫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並不明白子夜在說什麽，被子夜這副忽然嚴肅起來的樣子嚇到了。
“如果我說，你當年會嫁給康武本來就是個陰謀會怎麽樣呢？假如你以為的愛情全部都是騙局呢？”
子夜眼中釋放出微弱的淺金色光芒，像是在悲憫人間一般，微笑道。
“浪費的僅僅是五年，而後能不能拿回自己錯失的人生，就看你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