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那名被她製住的侍衛雙目緊閉，不停地搖頭，即使匍伏在地上也要雙手合十進行祈禱，口中向他所謂的清大人禱告。
“以生命起誓，我永生都不會背叛我的信仰。”
北境的聖殿中，幾百位信徒一同宣誓，氣勢浩然，他記得自己也如此虔誠地向那位大人發下誓言。
他隱約看到了那白袍的聖人立於王座之前，那雙如天神般的眼眸比海色更加湛藍，那裏麵裝著對北境眾生的憐憫。聖人揮手撒下恩典，賜予他神聖的福祉。
北境沒有黎明，那位大人就是北境唯一的光。
“我不會背叛的。”侍衛怔怔地盯著子夜背後，口中的話語總算是句能聽得懂的，他說話時有些口音，“寧死都不會背叛。”
子夜麵上雖然翻了個白眼，但心下還是對他口中的“清大人”頗為敬佩。這個名為“清大人”的家夥起碼也是忽悠高手，估計沒少給手下們洗腦，連這麽一個處於底端的小小侍衛都能對他保有極高的忠誠，看來也是個厲害人物。
“這不算背叛，這算保命，你的清大人不會怪罪於你的。”子夜揪住他的衣領，“他要是怪罪於你，那他便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冷血無情的人根本不值得別人信仰。”子夜緩緩說道。
子夜本是存了開導之意，她嘴皮子一向不怎麽樣，正常情況下還不至於起到反作用。可她今天遇到的家夥偏偏就不是個正常人，這是個被洗腦深刻的家夥。
“清大人是神！不能用人這個詞來汙蔑清大人！”
神？子夜有些想笑。
這種形容已經很少從人的口中聽到了，人們修煉是為長生為成仙，但偏偏這個“神”卻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人們的說法中。
神祇是什麽時候離開這個世界的呢？
沒人知道。
相傳數十萬年前，神祇還曾在五境八荒活躍著，並在東宇之境掀起了足以毀天滅地的戰爭。那場戰爭極為殘酷，人世的戰爭在它的映襯下就仿佛是幼童間的小打小鬧。人類也被卷入那場戰爭中，但沒人知道那場戰爭中死去了多少人，誰會在意螻蟻的死亡呢？神祇不會在意，活著的人更不會在意。
最終戰爭以東宇格局被毀、神祇隕落無數為終結。
也是因為那場戰爭那位擁有吞噬星源的神祇隕落，三玄仙君為東宇設陣維持東宇不至於崩潰，才有了吞噬星源與《蒼茫書》的傳世。
在那之後神祇逐漸離開這個世界，人們總說他們高居於九天之上，俯視著人世滄桑，但到底是怎麽回事已經沒有人知道了。通往九天的天梯在九天之戰時被砍斷，神祇不願來到人世，人類也再無法窺得九天真相。
而數十萬年來，五境八荒能夠成仙飛升之人寥寥無幾，遠不如上古繁盛，更是加深了人們對於神祇的幻想。
最初的修煉從神君授道開始，那是上古，正確的修煉方式與上古充沛的靈力使得當時無數凡人成仙，同時，神祇這個群體的出現讓人類產生了深刻的好奇心。
為什麽會有事物從誕生起就是永恒的呢？
這是人們從學會修煉起就在思考的問題，這個問題在神祇離開五境八荒後徹底失去了答案。或許答案在人登臨大道時就會證得，然而到了那個時候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再重要。
若說有事物是神，在數十萬年前子夜或許會信，然而此時她隻想笑。
神祇早已離開。
她敢篤定五境八荒內一尊神都沒有。
“清大人不能夠汙蔑的存在！你們這些俗世的凡人，你們永遠沒有資格參見神，也沒有資格評價神！”
“卡拉馬的光輝將永遠照耀著我們！”
這又是什麽和什麽啊？子夜看著眼前的人忽然振奮起來，有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抬手一凜手中的重劍，寒光反照在侍衛的臉上。
“卡馬拉的光輝不會照耀你，但你要是再不說，飛星的光輝就會照耀你的脖子。”子夜說道。
“是卡拉馬！”侍衛憤憤不平的反駁道。
“我不管什麽卡馬拉還是卡拉馬，或者是你那個清大人，他們現在通通不在這裏，也管不著我。你要是乖乖聽我的話告訴我人在哪兒，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她的眼神冰涼徹骨，比聖殿暮雪還要冷上幾分，“說還是不說？”
“我不會說的……我永遠不會背叛清大人。”
得，又繞回來了。
盡管子夜的神色有些駭人，自己也抖如糠篩，但他還是死都不肯說。那個樣子看起來就算是子夜拿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會選擇赴死，就像剛才一樣。
這種被洗腦的家夥實在是太煩了。子夜有些煩躁地把他往地上一放，拎起重劍，他以為自己壽命至此終結，於是又一次雙手合十禱告起來。他並未閉眼，而是看著子夜的背後，不知是幻覺還是實感，當看到那個人影時，天神降臨在不遠處，他幾乎喜極欲哭。
“請大人……！”
還未等他說完，子夜便拎起重劍往他腦袋上一砸，將人砸暈了過去。她無意殺人，但也不想和這家夥在這裏磨嘰，幹脆砸暈了事，至於這家夥暈過去之前居然還想著那位清大人，子夜也是很無語。
她收起自己的劍，這種人不值得她用飛星去砍。
之後也不知是她的運氣差，還是這宅中確實部署了很多侍衛，凡是子夜所到之地，必然碰到侍衛巡邏。在這短短時間內，她幾乎將宅中的所有侍衛都碰了一遍。這下她除了躲避外別無他法，人少的時候可以用這種小手段，人一旦多起來就會出紕漏。
身後是一大串追兵，而她根本連師小滿在哪裏都不知道，這種尷尬的狀況讓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
她又在身後甩出一團光霧，炸裂的光霧將身後侍衛擋的什麽都看不見。也是幸好這群人似乎並不懂得如何運用靈力，要不是憑著這些簡單的小法術，她根本跑不了多長時間。
然而這說到底隻是些小把戲而已，片刻之後，她的周遭已然布滿了黑衣的侍衛。
麻煩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