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陣法後的世界顯然與表象不同。
與外麵湛藍天際相比，唯有那一塊天空格外紮眼，像是被黑墨澆灌過。書房之上大片烏雲連天，將書房籠罩在黑壓壓的氛圍之下，伴有幽魂亡靈哀嚎而成的歌聲。
自書房中一股龐大的靈力波動傳出，與之而來的還有數不清的怨氣。這裏比之徐有才家有過之而無不及，無數怨的聚合體將這間書房包圍的嚴嚴實實，強大的氣場直逼子夜身前。
怨在感受到人都那一刻便朝著他們撲了上來，子夜抬手張開一道透明屏障，撈過師北辰將其護在身後。那道屏障抵著怨的攻擊，幾乎是寸步難行。
“靠……這就是個鬼窩。”子夜盯著眼前不減反增的怨靈，不由得抱怨出聲。
不過這場麵倒是讓子夜想起些別的事情來，實在是太相似了。
想必徐有才家那事與這裏脫不開幹係，等到此事完結，子夜想著自己還得再去趟徐有才家裏。
“師北辰你撐得住嗎？”
從她背後傳來一陣陣幹嘔聲，此事她還是挺能理解師北辰。那些怨靈的模樣不會好看倒哪裏去，生前沒什麽痛苦經曆的人都基本成不了怨靈。凡是成為怨靈者大概死法都不會好看，要師北辰真是個小孩，他不犯惡心才奇怪。
“我、我……嘔，還行。”師北辰說話的嗓子有些沙啞，嘔吐多次後他也隻能幹嘔。這些怨靈實在太過惡心，單是看著就能讓他把隔夜飯都嘔出來。
“閉上眼吧，我們很快就走到了。”
子夜前世什麽惡心玩意沒見過，斷手斷腳都是小事，甚至她還自己親身經曆過。但即便是如此，在每次一看到這種怨靈匯聚的場麵時，她也得在心裏變著法兒地問候設陣者全家。
從院門外到書房的距離左右不過二三十米，但那怨靈的圍攻實在太過洶湧，每走一步便要修補一次屏障，子夜光是走到那書房前就花了小一刻鍾的時間。
她原以為來到門前已經如此艱難，那麽開門想必也是個麻煩活。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書房的門隻是道普通的木門，輕輕一推便能推開，連力都不用使太多。
房中陳設與一般書房相比並無二致，清一色的紅木家具，看得出來這裏的主人有多偏愛紅木。
書架上擺滿了略顯陳舊的典籍，子夜從中抽了一本出來，單看書封就已經失去了翻看的欲望。那書封上用正楷寫著四個大字“練氣入門”，隻看了一頁便知道這書純屬胡扯。
而書架上其他的書也並無不同，寫書的人大概是在寫自己以為的修煉，實則最多也就是個閑時讀物，打發時間還不能當真的那種。
“易姑娘，這裏！”師北辰在跟著子夜進了書房後，也開始在書房中翻找了起來，子夜也顧不上管他。
子夜略帶疑惑地走向師北辰，看到師北辰手上的東西時，她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都多少年了，這種鬼東西也有人信。”她有些譏諷地看著那卷書簡。
那卷書簡年代看起來比這房裏麵任何書籍都要古老，歲月在書簡表麵留下了明顯的痕跡。但這在子夜看來還不夠，她巴不得這東西直接被歲月摧殘殆盡。
“換髓法這種害人不淺的東西居然還留在世界上，到底是哪個瘋子又把它翻出來了。”子夜接過那卷書簡，恨不得現在就一把火將它燒個幹淨。
一千多年前，有人聲稱發現了能夠改變修煉者天賦的方法，這個方法正是換髓法。換髓法正如它的名字，以髓換髓，以他人之髓來換己身之髓，從而達到天賦互換的效果。
事實上修煉者的天賦是固定不變的，唯有勤加練習才是唯一能夠突破天賦差距的方法。天賦是跟著修煉者魂魄的，別說換髓，就是奪舍換個身體都沒用，該是怎樣還是怎樣。
然而還真有一群腦子不清醒又妄圖一步登天之人，八荒幾乎人人都是修士，不好下手，他們便將目光轉移到了五境身上。
當年這換髓法在五境間還掀起了一股狂潮，真有人信了這個方法。一時間五境中丟失了不少幼童，因為據那個方法所稱，年紀越小契合度越高。當然了這也是句屁話，修煉確實有越小開始練越好這種說法，但那與換髓沒什麽關係。
後來人們發現這樣並不能做到改變天賦，換髓法的風潮也逐漸褪去。當年動了這種歪心思的人不少，因此而死去的孩童怨靈都能把東宇給淹了，後來還是極樂宗前宗主遊曆至五境才將這些怨靈渡化。
子夜往日可以一整天都泡在極樂宗的藏書閣，她頭次看到關於換髓法的相關記錄時簡直目瞪口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心可以這麽蠢，至今想來都要恨的牙根癢癢。
蠢而貪婪的人們製造了那場悲劇。
她聯想起鄧天語所說，瞬間明白為何換髓法會被放在此處。
必定是鄧天語那個糊塗爹叫人給騙了，不過說起來那群黑衣人也是真的愚蠢。這種千年前無人成功，至今已被人證明是根本無用的胡說八道的東西，居然到了現在還會有人相信。
待到子夜細細將這書簡看完後，她才這卷書簡上的內容應該是改良過的，這與她在藏書閣中所見有點差別。
最明顯的差別便在於在換髓過程中的生死，這卷書簡的編寫者使得被換髓者不會立即死去，起碼在換髓過程中不會死去。
原版的換髓中那些幼童必然因此法而痛苦死去，然而在改良版中僅這一條就能保住師小滿的命。對於他們二人而言，這已經是個很好的消息了。
從子夜的掌心突然冒出一團火焰，子夜將看完的書簡扔至那團火焰中。不過瞬間，那卷書簡便化作灰燼，她隻輕輕一吹，餘燼消失在風中。
“易姑娘你過來，這裏好像有問題。”
師北辰站在書房的花瓶前，那是件青釉瓷器，重量與價值同等貴重。除非他天生怪力，否則能推開這個花瓶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他隻是輕輕推了一把那個花瓶，那個花瓶便自發地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