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城西荒宅並非自一開始就是荒廢著的。
這裏原先住著戶極富貴的人家，姓鄧，其富貴程度與周家不相上下。家宅建的華美異常，他家夫人小姐最簡單的飾品都是金銀玉飾，據說隨手賞賜一件東西都夠尋常人家一年的開支。
此外他家在宜平城也頗有權勢，在宜平城宵禁時燈火不熄夜夜笙歌，與城中有官員交情甚好，可謂是富之極貴之極。
然而這都是過往舊事了，二十年前，鄧家在一夜之間消失的幹幹淨淨，就如同鄧家最早發家時一般悄無聲息。沒人知道鄧家是如何富貴起來的，有沒人知道鄧家是如何消失的。
唯一留下的就是這座荒宅與門前屋後的兩棵樹。
這座荒宅許久無人打理，院中嬌養的花枝被野蠻生長的草木取代，明淨的窗紗上布滿了灰塵。門前槐樹越長越歪，枝葉都要倒入宅中，屋後那棵榕樹同樣生長旺盛，葉色翠青。
但奇怪的是，這座宅子從來沒有什麽鬧鬼的傳聞。子夜曾問過附近的住戶，別說鬧鬼了，這附近幾乎是生靈滅絕，平日裏半點聲響都聽不到。
“確實是這裏嗎?”子夜目光瞟向了荒宅。
“是，沒錯。”師北辰點點頭，“我上次就是跟到他們這裏的，就是那兒，可以看到裏麵。”
說著，師北辰手指著那座荒宅的後麵，那裏是棵榕樹。
“從那兒爬上去，然後跳到房頂上就可以了。”
子夜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了那裏，榕樹生長地格外顯眼。她上次來都沒注意到這裏還栽了棵榕樹，再聯想到門前的槐樹，眉頭漸漸皺起。
槐樹栽於門前既能招財也能招鬼，這鄧家要是為了招財在門前栽槐樹倒也說得過去。但在屋後栽榕樹這個行為就真的令人迷惑，屋後栽榕樹除了鬼之外，什麽都招不來，鄧家這種大富之家居然會犯這種錯誤。
“你且在這裏等著，我上去查看一番。”
子夜將師北辰安置好之後，就奔那棵榕樹而去，雙腳一蹬便跳上了榕樹的枝幹。得虧這榕樹年份久，長的繁茂，要是棵年限短的小樹，還真撐不住子夜這麽用力。
她本可以直接躍至屋頂，但她思索之下還是按照了師北辰的路子來，在躍上榕樹之後，再向下跳到了屋頂上。子夜這一番動作早已讓師北辰看呆，這正是他所向往的。他到現在還在自責，若是自己也擁有這種力量，也不至於讓妹妹被抓走。
站在屋頂上，子夜頗為失望地搖了搖頭，這座荒宅一如她之前所見，荒涼而無生氣。這樣的地方別說人的痕跡，就是連動物出沒的蹤跡都沒有。
“看到了嗎?”見子夜從屋頂下來，師北辰十分急迫的問道。
子夜眼中失望神色十分明顯，“沒有，什麽都沒有。其實上次來過，那時也是什麽都沒有，這次同樣。”
“不可能啊……”師北辰口中喃喃道，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沒騙你，這裏真的有黑衣人!一定是你沒找到，我給去你找。”
還沒等子夜拒絕，師北辰就先一步爬上了那棵榕樹。不得不說，他的攀爬天賦非常不錯，三下五除二就爬到子夜剛才站的地方，毫不拖泥帶水，就連跳到屋頂上的動作都頗為幹淨利落。
見他這樣，子夜站在下麵頗為讚賞，心中暗道這小子是個有天賦的。
“快……這有人。”
師北辰爬在屋頂上，小聲朝子夜對口型，雙手比劃著。他的動作與神情間不像是在忽悠人，半信半疑間子夜還是選擇了躍上屋頂，看看師北辰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然而剛一躍上屋頂，眼前景象就讓子夜當場愣住。
這哪裏還是那座先前所見的荒涼舊宅。院中花木開的茂盛，枝條被精細修剪過，四下被打掃的幹幹淨淨，紅木漆柱亮的能反光，還時不時有黑衣侍從來回巡邏。
若說此時有人告訴子夜這裏是荒宅，子夜大概會把那人眼睛放大讓他好好看看清楚。
僅僅是在幾分鍾之間而已，這宅中景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說有的吧……誒你快爬下。”師北辰語氣中掩不住的洋洋得意，他拉著子夜袖上的綁帶讓她趕緊爬下，再慢一些恐怕要被巡邏的人看到，那可就不好了。
“見鬼了，這裏方才明明什麽都沒有。”饒是子夜見多識廣也有些目瞪口呆。
“我也很奇怪你們為什麽會說這裏是荒宅，明明這裏一直有人啊。”師北辰忽然開口，“我記憶裏這裏一直有人的，裏麵有位心善的小姐還給過我和妹妹些吃食。”
“什麽?不對，你什麽時候見的?”
“挺多年的了，我和小滿快餓死的時候去他家討過飯，是個小丫鬟開的門。後來那位小姐就來了門口，給了我們一些吃食和銀錢，也算是我和小滿的救命恩人了。”師北辰陷入了回憶中，那時他們兄妹二人隻能以乞討為生。
“你多大了?”
子夜頗為奇怪的看向師北辰，這宅子裏的人失蹤在二十年前，師北辰這怎麽看都才十幾歲。他根本沒可能和宅中人有過交流，除非……那不是人。
“我?我今年十三歲了，我妹妹稍小我一些，今年十歲。”師北辰很是誠實地將年齡報給了子夜，連帶這自己妹妹的一起。
“那這就奇了怪了。對了，你那時候進過宅子裏麵嗎?”
師北辰想了想，搖搖頭，“沒有。那位小姐雖然吩咐人給我們做了東西，但卻一直讓我們在門口等著，並未讓我們進去。後來我也很少來這邊，隻是偶爾能看到那位小姐站在門口歎氣。”
“還有就是，這宅子裏的人似乎從來沒有出來過，最遠也就是在門口站著。除了這幾天的黑衣人外，這裏根本沒人出進。”師北辰想起舊事，不由得歎了口氣，“我後來聽人說這裏不吉利，而且似乎別人都看不到這裏的人，我也沒再帶小滿來過這兒，也不知道那位小姐怎樣了，她看起來身體蠻不好的。”
“放心，好人自有好報。”
說著，子夜摸了摸師北辰的頭，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臭小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