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李二嬸的嗓門實在不小，一大早便把李爾萱叫起來收拾，還順帶把隔壁的子夜給吵了起來。
子夜打著瞌睡走進李爾萱屋子時，李二嬸正在給李爾萱選衣裳。李二嬸來時帶的衣裳不多，但要挑起來那也是能挑半天的，東比劃幾下西比劃幾下，怎麽都覺得不夠滿意。
李二嬸見到子夜進來，趕緊招呼人過來一起幫忙挑衣裳。
其實子夜眼光並不怎樣，她一向恃美行凶，套個麻袋旁人都能覺得美豔無雙。這種挑衣裳的活兒大概能把她煩死，除卻浪費時間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那就是她真心覺得這幾件衣裳在李爾萱身上穿著都沒什麽差別。
說到底隻要李爾萱不願意，一擺出臭臉來那真是神仙難救。
李爾萱隻能跟個偶人一樣，呆呆的坐在鏡前，任由李二嬸給她梳妝打扮，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子夜心想李二嬸這精心準備怕不是得黃，這小姑娘分明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然而李爾萱如今才不過十九歲，恰是年華正好，略施粉黛就已能顯出少女最美好的模樣，宛若半春桃花。隻是這臉，實在臭了點，但看臉就能看出不情願來。
“爾萱，你這樣子可真是好看。”子夜嘴角微微勾起，盯著李爾萱的模樣都要發了呆，莫名起了調笑的心思。
“易姑娘可真會說，我家阿四和易姑娘比起來還差的遠呢！”李二嬸雖然如此說道，但臉上卻是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李爾萱到底是小女兒心態，縱是再不情願，被人誇獎也要羞紅了臉。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臉上一陣苦惱。
子夜看著李爾萱滿臉的愁緒，心下歎了口氣，借著給她扣項鏈的名頭蹭在她的耳側說到：“你且放心，若你不願意，沒人能逼得了你。”
得了她這句話，李爾萱才稍稍放了心下來。
羽翠樓乃是整座宜平城最奢華的酒樓，坐落於城東，三層高樓平地而起，來者非富即貴。周夫人能在此訂到桌位，可見對這次見麵的重視。
從一踏入羽翠樓起，李爾萱心下就頗不安寧，緊張地連手裏的帕子都拿不穩。
周夫人早早在樓中等候，一見李二嬸便拉著人離開到一旁的房間裏拉家常去了。留下李爾萱和子夜落座等候等候，那位周小公子還要稍等片刻。
“誒？我家？”
子夜實在是想不通，李二嬸是怎麽搭上周家的？從訂的地方來看，周家可不是什麽尋常人家。而這李二嬸怎麽看都隻是個鄉野村婦啊，沒點什麽路徑還真搭不上周家。
她耐不住心下的疑惑，剛一落座就問詢了李爾萱。
“我爹是做香料生意的，常年奔波在外，我也沒見過幾次。大哥早年考了功名，如今在東都做官。姐姐幾年前嫁了嘉郡太守做續弦，二哥沒什麽出息，隻能在書舍教書。”
妹妹你這家世可不一般了……
這不說還好，一說嚇一跳。李爾萱這家境擺到哪兒都算富裕人家了，子夜想了下自己見過的李家院落，確實比村裏村人要好上不少。
“那你那個意中人呢？他怎麽樣？”
“他……家境一般。村裏大多還是些普通人的，我家是因為我娘不願搬走。大哥其實早有意思想把我們接過去，姐姐也覺得村子裏不大方便，想讓娘搬到嘉郡去。但娘她不大樂意，她更喜歡在村子裏待著。”
“你娘她，知道你的想法嗎？”子夜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李爾萱沉默片刻，搖搖頭，“娘她並不是很同意。娘總說我要是嫁過去得吃虧，讓我別等了。表哥他家中確實落魄，娘在她家那邊自幼也是個苦的，所以格外瞧不上自己的本家，如今發達了也不會提攜本家人。”
子夜想了下李二嬸的脾性，雖然人很溫和，也總是笑眯眯的，但李爾萱卻是她最小的女兒，從小就是被寵著長大的。無論怎麽看，李二嬸都不可能把小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
“放心，你表哥這不是出去闖蕩了嘛，很快發達後就會回來娶你的。”子夜也隻能安慰她兩句。
“真的會嗎……？”李爾萱眼眸中帶水，這都四年了。
她能等，但她表哥真的會回來嗎？
李爾萱並非什麽滿腦子情情愛愛不理世俗的天真人，且不說這現實裏發達的男子有幾個會回來娶舊愛的，就連話本裏舊愛都是被辜負的那一個。
羽翠樓下，一頂紅木製的轎子穩穩當當停在了大門前。
自那轎子上下來一位月白古香緞衣衫的小公子，約摸二十上下，模樣周正，溫潤如玉，隻是看著有些病弱。
一旁守著的是個黑衣男子，有雙犀利深邃的眼，身量高挑，腰背挺直，即使身著樸素的黑色布衣也貴氣逼人，實在是器宇軒昂、神采英拔。明明是個侍衛模樣的人，卻把小公子襯托地黯淡無光。
“咳咳……”小公子剛一下轎子便不停的咳嗽，那黑衣侍衛見狀趕緊將人扶住。
小公子抬起臉來，麵色蒼白，衝著侍衛擺擺手，“無妨。”
羽翠樓的小二一見到這位小公子便直接將人帶上了二樓，目的地正是李爾萱她們所在的雅間。這小二見小公子的蒼白模樣還問了句要不要來碗薑湯，被黑衣侍衛一口回絕。
“唰”的一聲，那黑衣侍衛將門一把推開。這一聲可把坐著的李爾萱嚇了一跳，身子都抖了幾抖。
“小生周雲寒，能與李姑娘……”周雲寒一抬頭，在看到人的那一刹瞬間愣住。
“我家公子能與李姑娘在此見麵，也是有緣了。”一旁的黑衣侍衛瞥了眼子夜，不緊不慢地補上了後半句。周雲寒來時在轎子上聯係了很多遍，生怕自己卡殼，他都快背下來了。
推門時子夜便注意到了那個黑衣侍衛，雖然有些奇怪，但那確實是個熟人。
在搞什麽啊……林玄。
“小女子李爾萱。”李爾萱稍一欠身，直衝著周雲寒，目光冷冽。
子夜有些意外，李爾萱平日裏念叨起意中人那可真是沒個完，是個十分甜膩的小姑娘，沒想到還有這種冷淡的時候。
“這位是？”周雲寒視線顯然也沒在李爾萱身上，反倒是盯著子夜，目光灼灼。
李爾萱起身擋住了周雲寒看向子夜的視線，“小女子膽怯，這位隻是來陪小女子的，就不勞元晦公子惦記了。”
說罷，李爾萱便落了座，一掃之前的緊張，換上了一張冷臉。
元晦公子？
說的是眼前這個家夥嗎？對於李爾萱會認識周雲寒這件事子夜充滿了疑惑。
子夜目光有些奇怪地在李爾萱和周雲寒之間轉了轉，最後定在了林玄身上。她的直覺告訴她，有這家夥在，指定沒什麽好事。
林玄自然也感覺到了來自子夜的懷疑，抬頭遞了個無辜的眼神給她，還順帶附贈了微笑。
“我稍微出去一會兒，你一個人沒事吧？”子夜側身小聲詢問著。
李爾萱搖搖頭，臉上是不變的冷意，似乎從這周小公子進來，她的臉就沒好看過。
周雲寒的目光本也不在李爾萱身上，見子夜走了出去，急忙叫林玄跟出去看看情況。
這房間裏便隻剩下李爾萱和周雲寒兩人，氣氛越發沉默。李爾萱寧可跟盤子裏的菜較勁，也不願意抬起頭來看周雲寒一眼。這倆人就沒看對眼過，此時更是兩相生厭。
而在房間外的扶欄邊，子夜“唰”的一聲抽出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劍架在了林玄脖頸上。
“拿我的劍來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