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結界邊緣。
岐寧手裏抓著那隻老鼠半點都不敢分神，盡管她怕極了這種毛茸茸又竄來竄去的小家夥，但想起子夜走時所說，她還是大著膽子把老鼠抓在手中。
江遠山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石板上，還是沒有醒過來。
岐寧有些擔憂地看著江遠山，她雖刁蠻，但畢竟江遠山救了她兩次。她對自己的恩人還算知恩圖報，此時有些害怕江遠山再也醒不過來。
“吱，吱……”那老鼠又在岐寧的手中不停地叫喊起來，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危險。
“你稍等一下。”
岐寧連忙在老鼠額頭上又施了一次交流術，想要聽懂這老鼠在叫喊些什麽。
這法術雖然旁人看來並沒有什麽用處，但學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好學，而且還有時間限製，境界越高的人能夠交流的時間也越長。
“快走……”
還未等老鼠說完，就見一道黑氣朝那老鼠額間而來，直接一擊斃命，那老鼠甚至沒能說完一句完整的話。
岐寧順著黑氣所來的方向看過去，龐大臃腫的鎮山獸正立在不遠處，抬著前爪，眼中紅色大盛。這一幕又將岐寧帶回了先前在林中孤立無援的場景，她仿佛靜止了一樣立在原地，身子不停地顫抖著，對上妖獸那雙紅瞳時尖叫出了聲。
妖獸正饒有趣味地看著岐寧喊叫，此地沒有人能夠再救得了她了。旁邊躺著的那個修士已然快沒了生氣，稍等一會兒便會被活活拖死。
它稍後定要將這兩人吞吃入腹，以解它心頭怨恨。
要不是這修士有一點能耐能把老家夥活生生斬殺，它恐怕是再沒有複活的機會了。
提起那個老家夥來它更是滿心的怨恨，明明身具如此強大的力量，卻不肯帶它離開這破林子，非要它同老家夥一樣在山林之中苦練。若非時不時有人類經過能夠給它一點新鮮感，它早就在這山林裏悶死了。
現在它奪了老東西的身體，非得出了這山林好好好享樂才行。
“救命啊！”
岐寧止不住地抖動，喊叫聲中都帶了幾分顫抖之意。她現在比任何時刻都期待著子夜的出現，即使在看到這隻妖獸的那一刻她已經明白子夜恐怕已經身隕。
那種被死亡支配的恐懼感在她心底蔓延開來，她再一次陷入了無盡的恐懼之中，而此前她剛剛從恐懼中緩過來。
這妖獸雖然沒有獲得原先鎮山獸的全部的靈力，但卻足夠支撐起這個結界。在結界的作用下，即使她聲嘶力竭地喊叫，聲音都不會傳出結界，不會有任何過路人會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等待她的隻有死路。
岐寧幾近絕望地閉上了眼。
“你倒是給我有點骨氣啊！”
在那隻妖獸的背後，子夜正單手持著那把寬刃重劍，一臉狠厲地看著這邊。岐寧聽到她的聲音瞬間就睜開了眼，頗為驚喜地看著她。
“不好意思呀，我又回來了。”
那妖獸看到子夜未死，瞳孔直接地震了一下，驟然猛縮。它反映極為迅速，立馬又猛地朝子夜奔了過去，妄圖再次將人碾碎。
子夜往半空一躍，揮劍向下一斬。這一斬直接將妖獸的尾巴整齊砍下，也是虧得那妖獸躲避極快，不然被斬下的就不僅僅是尾巴了。
那妖獸摸著自己被砍下的尾巴眼露凶光，瞳孔中紅芒大盛，越發被激怒了。要是原先的水平此時怕不是被吊著打，但它現在可是擁有了那個老東西的力量，此刻它才是這座山林的鎮山獸！
刹那間，崩山撼地的力量倏然而來，在這片空地之上裂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險些讓子夜掉了下去。待到她站穩後，又扛起重劍，抬手衝著妖獸又是一斬。
這一斬帶著吞噬星源的巨大威力，所到之處皆被毀滅，隻留下了燦金色的光影。這妖獸雖然看著笨重，但卻身姿靈巧，堪堪躲過吞噬星源這一擊，心下一陣後怕。
妖獸嘶吼一聲，無數黑氣從它周身散發開來，倏然間那黑氣結成實體，變作數百把黑色刀刃朝著子夜撲麵而來。子夜提劍將這些刀刃一一擋下，卻剛好被妖獸鑽了空子。
“咳……”那妖獸猛然朝子夜後背一撞，用力極重，若非子夜仍留有戒心，此時脊背恐怕以已經被撞斷了。
在被撞到的同時，子夜反手用劍勒住了那妖獸的頭顱。此劍削鐵如泥，那妖獸幾乎是動都不敢動，靜立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動作。
“去地獄吧。”
那妖獸見狀不對還在拚命求饒，妄圖想要留住一條命。子夜也不管它如何求饒，仍在它耳畔冰冷地宣布了它的死訊，而後手起劍落，黑血濺出，一劍將這妖獸了結。
在妖獸被死亡的那一霎，妖獸身上黑氣全數褪去，不過一刻，那妖獸已然幹癟得如同一具分化千年的屍體，隻需風一吹，立馬就會飄散在空氣之中。
同時那明亮如鏡的蒼穹之上出現了些許裂縫，宛如玻璃碎裂一般極為迅速，轟然一聲後整座結界徹底消失。天色驟然變黑，原先他們站立的地方也由一大片空地變為了茂密的叢林，四下一片綠色。
方才的景色全部都是鎮山獸設下的結界。
“那隻老鼠呢？”子夜見岐寧兩手空空，有些疑惑地問到。
“老鼠啊……”岐寧有些不敢說話，“……就剛才被那個妖獸給殺了。”
“什麽？”子夜有些驚訝，這小妖獸除了能搶自己親爹身體外，居然還能把自己親爹給殺了，也倒是真狠心。
子夜臉上臉色不停在變，岐寧也摸不準她在想什麽，心裏頗有些心驚膽戰。
“我發誓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個妖獸我也打不過啊……”岐寧這話越說越低沉，幾乎連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子夜見她這模樣一下子就笑了出來，止不住笑地說道：“沒事，死了就算了。”
這下子岐寧才把心放了回來，露出了個安心的表情，“我都以為你回不來了，可把我嚇死了。”
子夜沒接話，隻是訕笑兩聲。她又何嚐不是呢？被利刃割喉時她以為她再也不能看這世間風景了，渾身幾乎被碾碎時她心想這下氣運終於用光了得死。
但她每一次都活著回來了。
活著，這就夠了。
幾十裏外城鎮的醫館中，子夜看著大夫為江遠山接骨的過程逐漸皺起了眉頭。照這種方法，這樣江遠山怕不是得等到下輩子才能繼續修煉。
她給岐寧使了個眼色，讓岐寧先把大夫請了出去。
江遠山傷的很重，放在普通人裏麵這傷完全夠他死個十次八次了。好在他身為修士，體質遠超常人，還勉強留著口氣，沒有直接下九幽見閻羅。
用尋常人治病那套方法，江遠山才是真的廢了。
修真界有一套可以通過渡氣來讓病人痊愈的方法，子夜雖沒試過但也看過別人使用。不能說是真的起死回生吧，也起碼能讓人撐一會兒，隻要夠讓江遠山回到門派就行了。
子夜從神識海中喚起吞噬星源，從中剝離出少許，將那一縷星源凝結於指尖，透過額間傳遞至江遠山體內。吞噬星源本身太過霸道，若是用的太多反而會害了他。然而即使是這一縷星源，也讓子夜渡的頗為費力。
待到岐寧從屋外再次走進時，江遠山狀態已經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不再是之前那副馬上去世的模樣。這可讓岐寧驚訝不少，就差抱著子夜喊一聲神醫。
第二天一大早，子夜就把岐寧叫出了門外。
“你這是幹嘛啊？”岐寧還未睡醒，睡眼朦朧的。
子夜將身上那串珍珠鏈子遞給岐寧，這雖然染過食血鬼的血，但後來子夜還是把它洗幹淨串了珍珠上去。
“我要走了。”子夜淡淡地說道。
“什麽！”這下岐寧可是一點都不瞌睡了，當場被嚇醒，“你要走？你去哪兒啊……那個江遠山還在那兒躺著呢！你這要是走了，我怎麽和江遠山解釋？”
“你告訴他，吳彤死了。”
“她死在妖獸厲氣之下，死在荒野山林中，屍體被惡狗叼走，屍骨無存。”
說罷，她拂袖離去，隻留下一抹青衫羅裙的倩影。
“這樣……真的好嗎？”岐寧在她背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