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窗子對麵的樹枝上，男子身著一襲夜行衣，正饒有趣味地看著子夜，嚇得子夜差點將手裏的食血鬼頭顱朝他扔過去。
眼前的人並不陌生，今早上才見過，是個熟臉了。
“你倒是夠凶殘。”男子盯著子夜手裏的頭顱，眯著眼。
還不等子夜說些什麽，男子就淩空躍入了房中，經過窗戶時還不忘將那顆頭顱拍到地麵上，拍完後有些嫌惡地擦了擦手。
“本來我打算自己來解決的，你下手也太快了。”
子夜隻是瞪著他，沒有說話。這人上次留下那句不明不白的話後就直接離開了，如今又出現在這裏，誰知道他在打什麽鬼主意。
“我發誓，我這次真的不是跟著你來的，隻是碰巧而已。”男子見子夜還是不理他，連忙補充到，“更何況，誰知道你會住這家店。”
“我以為你會聰明點的，還是說……”男子摸著下巴，眼神一凜，“為了那孩子才住的？”
“關你什麽事！”她說這話時眼神頗為凶狠。
男子沒再接話，隻是走進了些，盯著那具食血鬼的屍體出了神。沒多久他就又轉過頭來看向子夜，手裏卻多了麵束魂旗，他邊晃那麵旗子邊對子夜說話。
“這東西交給我吧。有人看上了這隻食血鬼的血肉，點名要它，分的錢你我各一半，怎麽樣？”說著男子就從身上摸出張銀票來要遞給子夜。
那上麵是一百兩，確實是個不小的數額了。不過……子夜抬手就將那張銀票打了回去。
“你當我三歲不成？誰會要食血鬼的肉，這玩意根本就是個邪祟！吃了就等著下九幽見閻羅吧。”
男子嘖嘖兩聲，頗為心疼地將銀票撿了起來，“誰告訴是要吃的？那戶人家養了個嗜血症的兒子，這食血鬼是給他續命用的。”
“你是在害人。”
嗜血症是上古留下來的惡疾之一，幾乎是無藥可救。患了這病的人沒辦法吃下人的食物，隻能每日吸食人血為生。而且在患病期間根本沒有自己的理智，發起病來連自己的親人都能下得了口。但這種病也十分罕見，上古時期有頭有臉的人為了防止死後被人掘墓，通常會在墓中請巫師設下詛咒，以此保衛自己的死後安寢。
其實說白了就是請修士來設結界和詛咒威懾掘墓人，會用到這種惡毒詛咒的墓葬也得是王侯大墓了。
民間確實有抓食血鬼來治療嗜血症的說法，可那不過是歪門邪道。這二者都是世間極惡之物，二者相結合不僅治不了病，反而會造出又一個怪物，更何況這隻會讓那個患病的人死得更快。
“害人？”男子皺了皺眉，露出一個奇怪的神情，“這算害人嗎？我隻是接受了委托，在完成任務而已。”
“既然有人覺得這東西能給他兒子續命，願意出錢買這東西，那我便會為他捉過去，至於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大夫。”
“你根本就不該接下來！這會讓多少人死你難道不明白嗎？”子夜實在聽不下去他這番狡辯。這樣一個怪物的誕生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的生命。同為修士，眼前的人難道不清楚？
“你會害怕死人？”男子滿臉的疑惑，“那你接下傳承時可曾想到，這會害的吳家六十餘人全數被殺呢？他們都是被你連累死的。”
“子夜，你這是偽善。”
聽到男子這話，子夜譏笑一聲。
她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善人，往日在八荒時常有人怪她冷血無心，做事狠辣不留後路，怎麽現在還有人怪她偽善了呢？她從不殺無關之人，不是為了博個什麽大善人的名頭，隻是圖個內心安穩。
修煉之人哪個不是在同天地爭奪靈氣，八荒眾生無時無刻不處在生殺劫掠中，可謂是一點出塵脫俗的氣質都沒有，這其中又有幾個是真正的善人？恐怕連半個都沒有。大家都是半斤八兩，也不至於誰嘲笑誰這麽一說。
“那是吳家人該死，即使沒有他們沒有被牽連，我也會親自屠莊。但那個病人可不該死，其他人也不該死。我若今日讓你把這玩意帶走，那我就是幫凶了。”她笑了笑，指著那具食血鬼的屍體一字一頓地說道，“有我在，你別想動它。”
男子眼神驟然變冷，目光凜然，右手束魂旗幻化為一把黑色長劍，劍身還泛著淡淡的光澤。他單手提著那把黑色長劍，直指子夜的脖頸。這隻要再近一寸，子夜的腦袋立馬就得和身子分家了。
說不怕是假的，任誰白得了一世性命都得好好珍惜，子夜也是同樣想法。隻是她在賭，眼前人若是想殺她，那麽從一開始就不會和她商量，直接給她一劍早就能把事情解決，哪還用得著這麽麻煩。
“你是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男子控製著劍尖在她脖頸上遊走，卻怎麽都不刺下去。那黑色長劍看起來能削鐵如泥，子夜不敢去挑戰這柄劍的威力，她站在原地幾乎是渾身出汗，手心都要攥紅了。但仍是執拗地立在食血鬼屍體前，半步都不肯讓開。
半晌過後，哐當一聲，那柄黑色長劍被丟在地上，眼前男子像是瘋了拍著桌子一般地癲狂大笑。正當子夜以為他是犯了什麽瘋疾時，男子終於停下了笑聲。
他一擺手，“如你所願。”
說完後他又補了一句：“但你老和我作對不好。你得信我，子夜。”
嗬嗬，我信你個鬼，子夜內心白眼一翻。就憑方才那副很不得將她斬於劍下的模樣，就夠在她這人被打入暗殺名單八百次了，還相信他？做夢吧他。
子夜有些敷衍地點了點頭，剛才高度緊張的身體還沒放鬆下來，而且吳彤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弱了，導致現在她仍然沒法兒動彈，腿還甚至有點發麻。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信我，但如今我都放過你兩次了，你總該給我留點信任吧。答應我，下次別再和我作對，我不會害你的。”男子走上前，看出了子夜現在還沒法行動，便伏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對了，隔壁那孩子……似乎有點問題。”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你的問題更大！”
子夜活動了下手腕，一巴掌拍開了男子湊過來的臉，還自己後退了好幾步，掰著手看向男子，“另外，離我遠點。”
男子以手掩麵，表情也不知是哭是笑。在子夜身體恢複自如後，也不管他是否同意，就將那柄黑色長劍提了起來。不得不說，這劍真的重，她現在這個小身板拿著確實挺費力。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拿著那柄劍在食血鬼身上劃拉。而男子倒也沒攔著，坐在凳子上一臉期待地看著她想做什麽。
子夜先將那老婦人從食血鬼身上揭了下來，想來這也是被食血鬼吸食而死的可憐人，待會兒她還想給這老婦人立個衣冠塚。而後她又將處理了食血鬼的軀體，將食血鬼的四肢與軀幹拆解開來。在離體的一瞬間，它的身體驟然化作一灘血水，隻留下少許的血塊，就是食血鬼的本體了。
這場景讓二人都十分嫌惡地捂住了口鼻，無他，這味道不僅難聞還刺鼻。
之後她卷過之前滴上了食血鬼口水的被褥，將散落一地的血塊包了進去。她拎著那張人皮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間，在客棧的後麵挖了個坑將這人皮埋了進去，還不忘念一段咒來為這老婦人渡魂。不過她沒什麽修為，能不能真正渡得了還要看著老婦人的執念程度。
當然，她也沒忘記留在房間裏的那些血塊。反正身軀已經化作了黑煙飄散，單有些血塊也沒法交差，她很是放心地將人和血塊一起留在了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