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一反常態
李大力在屋子正中間站定，滿屋子打量著，然後收回目光，衝著邢豐朗說：“邢局長對風水學很有些研究吧？”
邢豐朗搖搖頭說：“沒有啊，李市長，您何以見得？”
李大力笑而不語，坐到了臨窗的新沙發上，眼睛卻仍在四下裏觀望著。
邢豐朗心裏明白，一定他是覺得自己曾經用過的這間辦公室眼生了，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不但重新粉刷了牆漆，還把所有的用品用具換了個遍，再加上偌大一個辦公桌上赫然擺放著一尊淺綠翡翠貔貅，還有牆上的那副氣壯山河圖更具氣勢……
這一切足以讓他浮想聯翩。
“你請的是何方神聖？覺得很不一般啊，道法一定深不可測。邢局啊，你看這樣好不好，等有了合適的機會，煩勞你把高人請過來，也幫我指點指點迷津吧。”李大力輕呷了一口欒丘遞上來的茶水，望著邢豐朗的臉說。
“李市長，您也信那些？”邢豐朗淡然問道。
“信，但不迷，所以不能稱之為迷信，權作是尋求一份精神慰藉吧，也沒啥好避諱的，你說對不對？邢局長。”
邢豐朗點點頭，說：“其實說白了，人不能無所敬畏，要不然就容易失控，容易為所欲為。再說了風水隻是起到了一種心理暗示的作用，而一個人與生俱來的運氣才是最重要的，譬如您李市長吧，但從麵相上看，命中注定就是做大事情的人，這不，果然就風生水起了嘛，並且還大有繼續平步青雲的趨勢，簡直就是勢不可擋呢！”
李大力知道邢豐朗是在刻意奉承自己，但仍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頷首說道：“看不出，你邢豐朗學識淵博著呢，等瞅個恰當的機會，咱們找個幽靜之處，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切磋切磋，你看怎麽樣？”
“李市長您是高看我邢某人了，我真的不懂那些，屋裏這些擺設隻是照搬別人的，照著葫蘆畫瓢就是了，算不得啥學識。”
“好了，暫且不說這些了，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想跟你談談農村建設項目的確立問題。”
邢豐朗看了欒丘一眼，意思很明確，不是說來調研嗎？怎麽就成了輕描淡寫的談談呢？並且還籠統地稱之為農村建設項目。
“李市長，還需要請其他人參加嗎？”欒丘插話問道。
李大力大手一揮，輕描淡寫地說：“不用了，不用了，沒必要的，小事一樁，用不著興師動眾的，往年不都是我們自己拿決定嘛。其實說白了，這事吧，無非就是把每年例行的財政支農款項，落實下去罷了，僧多粥少，分勻很難，幹脆我們掌勺，直接往他們碗裏盛就是了，免得你奪我搶，打破頭。”
邢豐朗心裏明白，這個老狐狸明明是有備而來，卻偏偏打著做調研的幌子，你他媽都已經調離崗位了，還想著垂簾聽政，繼續暗中操縱這邊的具體工作，爪子伸得也太長了點兒吧。
“邢局長，你倒是說話呀，先談談你的想法吧。”見邢豐朗冥思不語，李大力催促道。
邢豐朗淡定地說：“我看這事啊，還是做得仔細些好，畢竟是財政的專項撥款，說白了這可是政府行為，一定要落到實處去，起到立竿見影的作用，否則就失去了其真正的意義。您說呢，李市長？”
李大力臉一沉，手裏把玩著茶杯，嘟著嘴，沒有接話。
“再說了，我這也是初來乍到的，腳跟都還沒有站穩呢，可不能在這些敏感問題上栽了跟頭，您說呢李市長？”邢豐朗補充道。
“這點小錢至於讓你栽跟頭嗎？你也太過於小心了，簡直就是捧著蛋子過河嘛！你以為這裏是你們川平縣啊，動輒就出這樣那樣的問題，亂成一鍋粥。”李大力不屑地說。
邢豐朗故作輕鬆地一笑，說：“李市長，我可不是完全為了自己圖清淨，怕摔膠。我隻是覺得吧，別看隻是區區三百萬、兩百萬的錢，但如果用在那些亟待開發的潛力項目上，可就有了雪裏送炭的味道，說不定還真的就能夠生千個萬個的金娃娃來，也好帶動一方經濟的發展。”
“邢局長，看來你是不了解這邊的情況，鹿垸市的農村大都分布在山區丘陵地帶，都是一些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還指望他們能鼓搗出個好項目來？那是不可能的事，絕對不可能。”
邢豐朗微微頜首道：“是啊，我的確是不太了解情況，但私下裏也做過調查，其實像鹿垸南部山區那樣的地形地貌，完全可以搞一些小規模的養殖或者加工項目，並不一定非要局限在改造現有資源上，改變不了地球，咱就在地球表麵做文章唄，說不定還真的就會搞出些啥名堂來。”邢豐朗的話顯然是有所指向的，無非是針對牛嶺鎮所言。
“可有一個問題是不能忽略的，那就是可持續性發展，原來已經立項開發的項目總不該半途而廢停下來吧？一旦下了馬，不但形成了更大的浪費，同時也會形成消極的影響，咱也無法給老百姓一個交代呀！那不等於打政府的臉嗎？你說呢，邢局長！”李大力的話尖刻起來。
邢豐朗一聽這話，就知道李大力是直接亮劍了，就緊跟一步說：“李市長，您指的是牛嶺鎮土壤改良的那個項目吧？對於那個項目我了解太少，不能妄加評論。據我所知，咱們局裏真正知情的人也不多，隻有杜鵬程去做過幾次實地考察，也許他能把具體情況跟大家說明一下。”
“好吧，那就喊他過來吧。”李大力爽快地答應下來，畢竟杜鵬程是他多年的下屬，相信他一定會察言觀色，幫老領導道出心聲的。
然後，令李大力始料不及的是，自打杜鵬程一步踏進屋，他就覺得這個人變了，變得麵目全非，不可理喻了。
往日他那一臉迂腐木訥的神情沒了蹤影，就連跟他打招呼的架勢都有所變化，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並不見了往日裏那種審慎的笑容。行為上也少了原有的畏縮造作，一屁股坐到了正麵的沙發上，在得到了邢局長的授意之後，便神采飛揚地侃侃而談起來。
杜鵬程先是分析了牛嶺鎮的地質結構情況，再從科學的視角論證了土壤改良的不可行性，又談到了前幾年治理改良有始無終的結局，最後才挑明了觀點，那就是牛嶺鎮的土壤改良項目毫無價值可言，根本就沒有實施下去的意義。
李大力一開始故作君子狀，靜心傾聽著，可聽著聽著就聽不下去了，心裏麵的火呼呼直燒，眼睛瞪得比牛都大，臉色也跟著漸漸漲紅起來，紅到了耳根，繼而就氣喘不勻，坐立不寧起來。
他強忍著聽完，等杜鵬程的話音一落，便鐵青著臉，不無譏諷地說道：“真真是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你杜鵬程的理論水平提高也確實夠快的，這上來就一套一套的，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真正切合實際。你可不能隻知道耍嘴皮子，僅僅停留在書麵材料上，這可是你們文人的一大忌啊！一套空乏的理論足以毀掉一件大好事，足以破滅成千上萬老百姓發家致富的美好願望！你知道不知道其中的嚴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