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進城 上

  第一次跟著父母一起去親戚家，自己顯得格外的拘束，少了昔日放蕩不羈愛自由的自己，轉而待之的是一個安靜沉默的自己。這使得自己經常懷疑是不是因為父母的歸來而導致自己的性格發生了改變，雖是這麽想，但結果卻一直沒得到自己的確定。畢竟一件事物的改變，不能單向思考，多線思維和多角度的考慮也是很重要的。


  每當父母在親戚麵前將自己多麽優秀文靜的時候，表麵流露的謙虛和害羞總是會被內心的嘲諷之色取代，優秀當然我不否認，文靜倒是有些虛假，因為我也是從假期開始才變得沉默寡言。若是此時有一名像堂弟那樣的見證人，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拆穿我的謊言以及揭開我虛偽的麵紗，假象也將沉入水底化於萬千泡沫中。


  最令人難受的還是飯桌上親戚那看似欣賞的鼓勵和讚美，我猜他們內底更多的是羨慕嫉妒甚至是厭惡，就像我厭惡他們的誇耀一樣。其次令自己反感的便是那看似妙語連珠、口吐蓮花的對話，本質上說還是無休止的口水問候。不禁有時候問候到對方的臉皮，使得對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但這不是令我可恨的。


  當口水飛濺在空中的時候，甚至飛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是可以原諒的，最多也就是嫌棄。可當他們對一桌美味可口的飯菜施以暴行的時候，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可出於對長輩的尊重和無奈，隻好忍氣吞聲，像是受了委屈蜷縮在角落的小貓小狗一般。最終，自己還是決定主動退讓，夾上足以搭配米飯的量的菜品，跳下座位邊漫步在田園間、樹蔭下邊吃端著碗吃著讓人垂涎三尺的飯菜。


  可就是這麽一個普通的舉動，有時候還會遭到大人們的訓斥，叫我小心，怎麽這麽皮等話語也是脫口而出。飯桌上的禮儀似乎在這裏顯得微乎其微，有時候我會裝出可憐巴巴的情緒來到父母身邊向他們發起求助，但迎來的卻是幾句敷衍或是不經意的無視。一開始還有些不自然地在背後吐槽他們，可隨著拜年所去之處的增多和時間的增加，也逐漸習慣了他們這種風格。有句話說得好：習慣就好。


  可能是因為自己真的長大了吧，也或許是因為自己那幼稚的倔強，他們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再視我為手中的玻璃球、心中的棉花糖。這一過程的轉變可並沒有先前說得習慣得了，畢竟這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關係，何況當時的自己才七歲。


  眼看著時間就在拜年這一來一去的奔波中過了一大半，雖然自己在這過程中並沒有感受到多少的親戚情，年味卻是十足。一大家人能湊到一桌，和和美美地吃上一頓飯，斟幾杯小酒，在聊一聊一年的變化，也是極好的。隻不過每到一戶親戚家，陌生感油然而生，這是自己識字以來父母第一次帶我到從未來過的地方，認從未見過麵的親戚以及吃著從未品嚐過的地方特色。


  我就像一隻小貓一般，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周邊的一切都顯得那麽陌生和遙遠，可我依然要在從中走出一條路，擠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子。


  年味隨著冬天進入尾聲而逐漸告一段落，接踵而至的是元宵節，本應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我在元宵節那天賞著花燈、迎著龍燈，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砸的有些頭暈眼花、暈頭轉向。

  就在元宵節的前兩個晚上，父親坐在床頭一本正經卻又含著些許高興的神色對我說道：“小樂，之前聽你媽說你想進入大城市生活，是真的嗎？”


  我乍一聽，有些忐忑地回道：“嗯。我覺得大城市裏的人生活的好幸福。”


  父親略帶思考地看著我，以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我的全身上下，這使得我很不自在，於是發問道：“怎麽了？父親，我身上有什麽不對嗎？”父親搖了搖頭，隨後示意我坐到床上。


  我從桌子旁邊側著往床上一坐，由於海綿的緣故，使我自己屁股接觸著床墊的那一塊區域下陷了些許。本來對我來說，這是微不足道和不必在意之事，但又覺得父親之前的提問有蹊蹺，因此不自覺的特別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父親會心一笑道：“別緊張，我就是想確認你是否有恒心和決心，看樣子是我多疑了，我們的小樂比我們想象得要成熟呢。”


  “成熟”二字對於我來說是這般的陌生和生僻，以致於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硬是一愣，就像坐著凳子的自己突然下盤被抽空一般。我帶著一絲困惑的眼神看向父親，而此時他已經將視線轉向了電視機。


  我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開口問道：“父親，您的意思是？”同時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那話中有話的父親。


  “傻孩子，還沒聽出來嗎？我們打算過完年帶你一起出去，帶你去大城市生活。”父親摸了摸我的腦袋，帶著一絲欣慰地說道。


  “真的嗎？”我就像一隻被香蕉誘惑的猴子一般躁動不安，又有些猴急道。父親探著身用手勾了下我的鼻子道：“那還能有假嗎？”


  “噢耶。”我興奮地從床上跳起來，有些激動地親了一下父親。進入大城市，就意味著自己也將過上每天晚上出去玩而不用擔心被訓斥的風險，同時又能認識更多的小夥伴。聽說大城市裏很多新奇的新東西，如在鐵架子上盤旋的火車，在塔上不斷上下的座椅還有那些我見都沒見過的動物。


  在學校的時候就聽同學說到過大城市的情況，那時候便對大城市有了憧憬的自己怎會想到某一天，自己也能親自去觀看欣賞一番，何況我還要久住在那，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就這樣，接連著好幾個晚上，自己都沒有睡過好覺，一直幻想著接下來在大城市生活的自己將有多麽的自由和舒服。連母親每天看到我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都略帶無奈地笑笑，他們哪知道我內心的激動和躁動啊。


  也正是如此，元宵節那個晚上，雖然自己如期而至到村外的一個集市去觀賞花燈龍燈，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我的眼盯著龍燈上的花紋發著呆，而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早已飛到了九霄之外的大城市，感受著來自大城市的浸染和熏陶。甚至自己的身子被旁邊看燈籠的同齡人撞得前撲也沒有在一時間反應過來。


  堂弟看著我那心不在焉的樣子，拉著我的手道：“哥，咱們去那邊看看唄。”說著，指了下人群密集的舞龍區，這才將我從神遊中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