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尋歸途 下
沿途有長滿褶皺的山脈，有被一圈圈紋理覆蓋的湖泊，有著指向標誌的河流和那密密麻麻布滿綠斑似的平原。正當自己在欣賞著畫麵上美妙而又奇特的景物時，眼前一大塊如棉花一般的東西出現在眼前，如煙如塵般籠罩著大片的畫麵，換眼看又像是一滴墨水滴在這不斷延伸的畫卷上，在這色彩繽紛、五顏六色的畫上出現在，顯得有些突兀。
透過濃密得黑點能朦朦朧朧看見下麵有些地方發著微微的金光，哪怕星星點點，但在一片漆黑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的耀眼，定神細看，會發現有恢弘的宮殿和環環交錯的街巷，從上麵看就像是一條條迷宮一般通向未知的盡頭。
正當自己沉浸在這段奇妙的旅途中時，風戛然而止，就像出現時一般沒有任何預兆，順著慣性，我又飄出去一段距離，無意間瞟了一眼下方的景物，頓時自己便向磁鐵一般被下方的此時吸引住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猩紅的畫麵，隱約間可以看到鋒利的刀刃和泛著寒光的槍支。
再往遠一點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塊比之前墨水滴過的地方還要深邃和黑暗的區域。在上方看不到任何下麵的情況，仿佛是有人在畫作之上故意蒙上一層黑布一般。時不時可以看見有一個個橢圓形的東西滑出黑暗區域，隨即被一片深藍色的區域給吞沒了。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自己的認知，從來沒有見過或是聽說過類似於下方這般變化的事情，隻能從黑暗的一角依稀看見一些排列整齊且方方正正的方形，有些方形中間有一點，而有些是圓形中心含著一點。如果那是屋頂的話，我敢保證當時的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奇葩的樓房。
靈魂體大概在黑暗的空間中停頓了幾次呼吸之久便被後方傳來的拉力再次改變了位置，拉力逐漸變大，像是沼澤一般將自己陷入其中、拉入深淵。而當我向下看去時，眼前的一幕幕頓時變得扭曲、變得抽象，很多景物沒有了清晰的棱角，也不存在什麽色調。眼前原本七彩的景物此時被一片黑白所取代。四周更是被無形中產生的光線所封鎖，而自己則是在光形成的甬道中不斷地後退。天真無知的我像一頭幼獸般想要擺脫獵人的捕獸網、身上的桎梏。
可隨著自己的掙紮持續時間不斷變長，發現後方原本霸道的牽引力此時拉著靈魂體的尾巴是那樣的溫柔與和諧，靈魂體充斥著的舒適感不言而喻。困獸一旦被馴服，那麽無論身邊發生什麽，都會失去原先的桀驁，我也一樣，隨著這種感覺逐漸遊走於靈魂體內，一時間竟忘了做掙紮，久而久之便放棄了抵抗，享受在這片祥和之中。
“倒帶”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而後麵的光芒也逐漸放大，隱隱約約中能感受到不斷的火熱和絲絲的燭香。就在某一刻，自己被光芒吞沒，自己像是進入了一片烈日炎炎下的沙灘一般，灼燒感充斥著全身。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在自己的瞳孔前，耳邊時不時縈繞著信佛者在燒香拜佛時吟誦的梵文。雙耳定神細聽，發現聲音是這般的熟悉和親切。“這是，奶奶？”我有些難以置信地微微晃了晃身子，發現還是那樣的沉重。
我努力地撥開眼睛，當第一縷光線照進來時，刺痛感充斥著兩眼，一時間像是被針紮過一樣難受不堪，可急於見到奶奶的我強忍著疼痛，將雙目再一次睜開，這時，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而真實。米黃色的吊頂以及中央那盞底下已經積了不少灰塵的貼燈，蒙上了不知積了多少年灰的老式電視機以及那繡了一朵大紅花在中央、已經被我汗水浸濕的被褥。
周圍的真實感和身體的酸痛感很難使自己相信先前的靈魂和此時的肉身連接得這般緊密。我試圖晃動羸弱的軀體，但發現軟趴趴得像被剔去骨頭的弱雞一般，又像是捆綁在桌上的待宰的羔羊。
“奶奶。”我仿佛用盡全身僅存的氣力在呐喊，口幹舌燥的自己並沒有將這聲喊得有多清脆、有多響亮。但根據樓下的吟誦聲驟停以及樓梯間聲響愈來愈響可以看出，喊聲雖不盡人意，但也見其成效。
村裏有個習俗，那就是在家裏祭拜佛祖的時候需在家裏人活動的隔壁室，以免吵到佛祖，這對神仙而言是大不敬的行為，是要挨批的。而我家兩層各四個房間，奶奶之前正是在樓下客廳旁邊那個存放祭拜用的祭品的房間吟誦。因為整個屋架都是由木頭打造而成，因此隔音效果不好，但此時正好幫了我一個忙。
急促的腳步在樓板上留下的聲響格外的清脆而沉悶，就在消失的一瞬間，猛地一聲，房門被打開了。我緩緩睜開眼，向著門的方向下意識地點了個頭。隨後便感受到腦袋被溫暖緩緩覆蓋，半醒半睡間能感覺到有水滴從額頭流下，隨即哭泣聲便從上方傳來，一直不斷。
田間幹完農活回來的爺爺得知我醒來的消息之後，帶著一些自家種的新鮮果蔬和一些肉挨家挨戶地報喜，一些親戚聞訊也紛紛前來看我。就這樣，狹小的房間被圍得水泄不通。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叔叔阿姨們就開始在旁邊議論開。
“阿樂好了是因為我給的方子。”一名滿臉披著褶皺的阿姨道，顯然她由於過度操勞而提前衰老。
“明明就是喝了我熬製的草藥。”一旁另一位阿姨爭執道，說著還從那不大的褲兜中掏出一張早已泛黃甚至沾著泥土的信紙。
“得了，明明是我上廟裏給樂樂燒香拜佛求回來的，瞧你們把自己說的。”一名年齡較大的婆婆一臉嫌棄地看著議論中的阿姨們道，“樂樂，你跟婆婆說，你身體好點沒，看樣子準是恢複了不少。”於是，她將視線從阿姨身上轉移到我這，小眼眯成一條縫，帶著慈祥的笑容看著我，但不難從她眼中看出一絲得意之色。
剛清醒的自己並沒有做任何回複，就像聞聲而來的那些叔叔們一樣，默不作聲地看著附近眾多女人的爭鋒。當然，我沒有這等情趣，更沒有精力去側聽這些吹得滿天飛的牛話。
發呆似的看向窗外，發現門前爺爺從山裏背回來的苦丁樹找出了新芽，是那樣的鮮嫩動人，不禁緩緩地輕鬆地歎了口氣：“回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