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搶劫
陶夭夭臉上的笑凝固了————這吃相太難看。
這條路要收費,興許本土的人都知道,惡名傳播出去了怕是沒人敢走。看這群人衣衫襤褸的樣子,修了這條路,還是沒致富,隻有偶爾逮點外地來車宰客,估計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難怪之前跟他們一起奔馳在官道的車馬寧願繞路去祁縣。
當她們在兩條路交叉處踟躕時,向當地人打聽了,這條路最近,能節約半天的路程,那些人卻絕口不提走這條路的後果,看來是非常有鄰裏互助精神。
徐長卿的家就在祁縣,記憶裏父親是牽著他一步一步艱難走到京城的,他當時隻有七八歲,以為是跟著病父來京城乞討治病,卻不知他爹轉手就把他賣給了奴隸販子。
他不記得回家的路,隻牢牢記住了老家的名字。可他在跟著陶夭夭得到了自由身後,從未想過回家看看,被拋棄的無助和恐懼十年後的今天依然清晰,對父母的失望絕望發酵成了深深的恨。
他說:我不想回去,姐,你就當我是孤兒。
他拒絕給陶夭夭提供家裏的地址,說父母賣了他,他今生便和家裏人沒什麽關係。
陶夭夭想到自己前世痛恨父親,卻在父親死後察覺他的苦衷和不易,又痛又悔哭得那麽傷心,便開解他:“長卿,你那時小,可能不知道家裏的難處,何許你爹賣你隻是為了救活一家幾口人,又或者他最疼愛你,千辛萬苦用腳板走到京城隻是為了給你一條活路,給人當奴,好歹能有一口飯吃嘛。”
好說歹說,徐長卿才算給了她一個麵子,答應來接他父母兄弟。
此時麵對獅子大張口的攔路人群,陶夭夭還不待發作,家將們個個露出了凶狠的臉色,紛紛拔刀跳下車,目露凶光地向那群人走去。
張清虎目圓瞪,罵道:“大膽蟊賊!你們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昭陽公主的車駕也敢搶劫?我看你們是嫌命長了!”
這五名百戰老卒大刀在手氣勢駭人,唬得人群裏有個半大男孩“哇”地哭了,拚命拉著一個老者的衣擺:“爺爺,我們走,我們回家!”
老者攥緊菜刀不退,嗬斥道:“沒出息的東西!退什麽退!家裏已經沒糧了,退回去也是餓死!”
老者一番話居然讓一部分打算潰逃的人又握緊了手裏的砍刀,他們中有人吼了句給自己壯膽:“別怕,他們隻有幾個人,信號早放出去了,咱們的人馬上就過來!”
他話音剛落,眼尖的陶夭夭便發現了人影。
果然,四麵八方由遠及近冒出了無數人,呼啦啦黑壓壓地往這邊跑,好像十裏八村的人都來了,這是明火執仗地打算哄搶。
徐長卿“唰”地抽出長劍吼道:“當今皇上最寵愛的昭陽公主在此,爾等是要造反?不怕砍頭誅九族的人盡管上!”
陶夭夭看長卿鄭重向圍過來的人“介紹”她,不禁整了整儀容,力爭使自己像那麽回事。
心道,幸好今天為了給徐長卿掙臉,穿上了自己最豪華的衣服,帶上了以前辰王送那些珠寶首飾,不然以平時自己穿那清湯寡水的男裝,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是個公主。
她擺起款,施施然走向了車頭,轉臉四望,自己這車真在包圍圈了。她向人群揮手致意:嗨,大家好,我是昭陽公主陶夭夭!
人影陸續跑攏來,個個拿著家夥,滿臉是逮著了肥羊的興奮,全然不懼陶夭夭那5個拿著亮晃晃大刀的中老年。
此時聽見陶夭夭那輕鬆愜意的招呼,這些人不但沒有一絲敬意,還紛紛出言頂撞:“別聽她的,不會是公主!唬我們的!”
“公主出門不可能隻帶幾個人!”
“對,連宮女太監都沒有!肯定不是公主!”
陶夭夭有點難堪了,人家不相信她是公主,果然不是真的龍種,沒有皇族天生的氣度,自己這豪華馬車都高調上了,還是不像。
她用眼睛估計了一下,大約有幾百人,不禁有些頭疼。
這路走是走不過去了,可是回頭也不行,完全隻有要錢還是要命兩條路可供選擇。
那五個家將看這個架勢不免有些緊張,立時圍過來把陶夭夭護在中間。陶夭夭覺得他們太不過腦子,想她也是一招“排山倒海”能劈斷一棵百年巨樹的人,會怕這些人?
隻是這些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馬上要斷糧的貧民,怎麽能動用“排山倒海”殺人。
她隻是納悶,這裏離京城不過百裏,應該是富庶之地,怎麽生活如此艱難?
遙想現代大都市城郊的居民就是不種主糧,單單是種菜,一年收入也很可觀,這裏麵一定有什麽隱情。
陶夭夭大聲道:“各位鄉親,我真是昭陽公主,我要是留下馬車和值錢的東西,會給你們帶來滅頂之災,你們想想株連九族血流成河的後果!”
她看周圍的人有些顯露怯意,繼續說道:”告訴我,你們這裏出了什麽事?為什麽沒有糧食過日子?我的話可以上達天聽,朝廷會派人來賑濟你們!”
“朝廷才不會管我們的死活!為了給江州籌糧,逼著我們把口糧都交了!”人群裏有人嚷道。
“我們都是菜農,家家都沒有種糧,交出去的糧食都是買的,入秋開始進入雨季,導致蔬菜都被泡爛了,整個秋天沒有收入,好不容易等地幹透了補種,誰知冬天又遇上暴雨,後又大雪……..菜都爛在了地裏,沒有菜賣,我們哪有錢買糧……..老天不給活路啊!”
一個老頭飽經風霜的聲音從人群後飄出,陶夭夭循聲看見一張溝壑縱橫枯瘦無比的老臉,她頓時想起了爺爺,心頭不覺一慟。
她震驚了,自己整天過著舒服的日子,竟不覺得下雨下雪這麽可怕,還道這些地方沒遇到江州那樣的洪災,日子應該很好過,卻不想對種蔬菜為生的人最需要好天氣。
這是生產力落後的古代,沒有塑料雨棚,沒有溫室,完全是靠天吃飯。
她舉目四望,兩邊的田野種的果然都是蔬菜,還在幼苗階段,稀稀拉拉,蔫不拉幾的,一時三刻也賣不出錢。
這一看她到底有些放心了,至少這一季收成應該沒什麽問題,他們的困難隻是暫時的。她提醒道:“我覺得你們現在應該大量種植馬鈴薯,南瓜等,長得快,還能當飯吃。”
有個膽大的男人稀奇:“貴人還懂這些?”
陶夭夭心裏苦笑:老姐祖上三代貧農啊。
她能跳出農門,還得靠陳富貴以一己之力把全家帶進了城市。老農的爺爺可是種莊稼的好手,靠著他在老城太平門外亂石灘周圍,開些荒種些菜接濟一家生活,她們才能勉強度日。
她笑道:“略有耳聞。”接著便滔滔不絕起來,把給玉郎信中所羅列的應對災害天氣,搶救和補種農作物知識侃侃而談。
一時很多人參與了話題,雙方談上莊稼,周圍的氣氛明顯好多了,劍弩拔張的人們開始放下武器,五位家將看出陶夭夭不想傷人,也把刀入了鞘。
陶夭夭話鋒一轉:“各位父老鄉親,今日我這車馬和值錢的東西都不會留給你們!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你們的情況我會對父皇匯報,相信很快就會有官員過來處理。現在,我建議你們去找官府賒糧,承諾這季蔬菜賣後償還,逾期付利息;另外,這條路如果確實是你們自費出力修的,那麽可以收費,但不是以你們這種方式!”
那個車前領頭的中年男人又揚起了刀,激動道:“你說得輕巧,官府憑什麽賒我們糧食?就算我們承諾要還,人家不答應把我們當暴民怎麽辦?!你既然說我們自己修的路可以收費,你為什麽又不肯留下買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