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挨打
一個侍衛跑出去關門,在門將合上那瞬對外邊侍立的守衛說了句“快去通知林統領”,便合上那道銅門。
??門外那人二話不說一路小跑走了。
??這裏邊,陶夭夭憑著端坐婦人的臉便知道那就是榮妃,清安像了她七八分,便壯著膽子開口道:“娘娘,你這是要幹什麽?倒像是對待犯人了,再說我昭陽殿其他人又與這件事有何幹係,還請你將他們放回去。”
??榮妃冷笑一聲,廢話都懶得跟她多說,對左右使了個眼色,道:“其他人?那就先打其他人!”
??幾個執棒的男人上前不由分說就對“其他人”動手了。
??陶夭夭那家人都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打磨出來的練家子,紛紛運功護體竟無半聲吃痛哀求。
??這場景刺激了榮妃,她長眉一挑,那雙和清安神似的桃花眸竟漫上殺意:“好,都是硬骨頭,我倒要看你們的骨頭有多硬!把那個年長的婢女押過來先打30大板!”
??昭陽公主嫁婢女的手筆和釋奴的小道消息,由昭陽殿的下人流出,在宮裏傳得人盡皆知,奴仆們豔羨莫邪,私下與同類唏噓感歎也是常事,主子們也都有幾個貼心奴婢,是以都知道這件事。
??這榮妃判由定這婢女該是陶夭夭的軟肋。
??陶夭夭看著自己那家人挨打已經氣得渾身顫抖,這一聽要單對莫邪下手,頓時慌了:“娘娘,你要出氣就打我,不要打她!”
??“你嗎?”
??榮妃走到她跟前,上下把她打量個遍,皮笑肉不笑道:“果真好模樣,難怪玉候和宸王這麽寶貝你,你……”
??她伸手拍拍陶夭夭的臉蛋,“飛上了枝頭,就是麻雀也要當鳳凰養著,我可不能打你,不然該有人借題發揮。”
??刑具已經準備妥當,幾人把莫邪往那條凳上按去,莫邪並無太多掙紮,她聽了榮妃的話倒安心下來,心道隻要不打小姐,自己怎樣都無所謂,榮妃撒了氣,但願這事就了結。
??莫邪打算逆來順受,但陶夭夭卻出離憤怒。
??她和和扭著她的兩個男人動起武來,叫道:“娘娘,你敢打莫邪我跟你沒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濫用私刑就不想想怎麽跟我爹爹和阿娘交代!”
??在宮內,誰不知道昭陽公主喊皇帝為爹叫貴妃為娘,弄得像貴妃是正妻一樣,妥妥的一家三口既視感,一度酸死了一幹嬪妃,暗地裏無不腹誹。
??陶夭夭這聲無疑是火上澆油,榮妃大喝一聲:“50板!”
??意思明顯得很,你昭陽敢頂撞吃虧的就是是莫邪。
??行刑的壯漢掂了掂粗重的棍子,運力狠狠劈了下去,沉悶的撞擊聲讓聽的人都胸口一震。
??“莫邪姐!”
??幾個女孩“哇”的一聲哭喊起來,照這種下死手的打法,50板什麽概念,會要了人的老命。
??陶夭夭心髒驀地尖銳的疼起來,就像棍棒是打在她心上一樣,她淚水橫流發聲尖叫,和扭著她的男人拚命了,玉郎教她的某些招式驀地自然流暢起來,她擺脫了桎梏奔撲到莫邪身上,衝榮妃喊道:“我姐姐要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你的命!”
??行刑的人收手不及,陶夭夭的屁股已經狠狠地挨了兩棒,頓時火辣辣之感彌漫,如一晚滾燙的熱油澆上了皮膚,最後才升起了刺疼。
??莫邪反手用力把她往身下拉,急火攻心吼道:“下去!你添什麽亂,我死不了!”
??陶夭夭死命抱著她不鬆手,哭道:“我不讓你死,要死一起死……”
??“一個奴婢而已,你至於嗎。”榮妃輕飄飄吐出這幾個字。
??幾個有眼色的下人便過來動手拉陶夭夭,奈何她到底是個習武的,尋常人對付幾個也還不成問題,撕扯中也沒妨礙她嘴巴回敬榮妃。
??“在你眼中奴婢就命如草芥?!可她們與你一樣父母所生血肉之軀,憑什麽你的命就金貴!我告訴你,在我昭陽殿沒有奴婢,都是我的姐姐妹妹,她們是我的家人,若今天我的家人有一個因你而傷拜你而亡,我玉夭發誓,今生和你不死不休!”
??陶夭夭因痛苦而忘了恐懼,因憤怒激發了狠勁:“你不懼流言,不怕王法就連同我一起杖斃好了!!”
??榮妃此生在宮中雖沒有扳倒貴妃,倒也沒輸過多少陣仗,竟被一個十幾歲認來的丫頭在底下人麵前公然頂撞,頓感顏麵盡失不禁怒火中燒:“給我打!昭陽,你還真拿自己當公主了,死了一個你,他玉郎還真敢造反不成!”
??“死了一個她,恐怕也得死個你,娘娘確定要試試?!”
??“……哥哥。”陶夭夭心內無聲喊道。
??一道白影飄落在門外,玉郎少見的麵沉似水大步走進殿中,道:“我玉郎的妹妹就是不當這公主,怕也沒人敢要她的命!”
??“侯爺。侯爺!”陶夭夭那家人驚喜地叫出了聲。
??陶夭夭在聽到玉郎聲音時眼淚就開了閘,一時忘了痛苦也忘了憤怒,心裏那股狠勁頃刻就散了,滿心滿肚的委屈,她笨拙地從莫邪身上爬下來,趔趄著去拉莫邪起身。
??榮妃大驚:“不是叫你們關了殿門嗎??”
??玉郎走到陶夭夭身邊,單手扶住了她,語帶譏諷道:“娘娘莫非認為你這清心殿關著門我就不能來去自如?你是不是太小看了臣。”
??“虧你還記得你的身份!”
??榮妃端起了娘娘的架子:“外臣擅闖嬪妃宮殿你怕是要拿話來說了。”
??玉郎扶著陶夭夭徑直往外走,聞言波瀾不驚回頭,道:“是得說道說道,請娘娘移步金鑾殿,這會怕是早朝還沒散,也讓皇上和朝臣們都來斷斷’嫉妒昭陽得聖寵將她拉入黛湖的清安該當何罪’,‘榮妃娘娘為滅口濫用私刑又犯了王法哪條’。”
??“你血口噴人!”榮妃氣得全身打顫,這人上下唇一碰就彎曲了事實,倒給她和女兒栽上了罪名。
??榮妃豈是個被威脅的主,況她認為朝堂半壁江山也是她家的,忍不住冷聲道:“玉郎,你別混淆視聽,我們可是有人證,親眼親耳聽見昭陽謀害清安,真上了殿我還怕你不成!”
??玉郎正待回答“那就把人證帶往金鑾殿”,卻有人接話了:“榮妃,你好大的氣勢,不知道的還當你是這六宮之主。”
??一個女人的聲音,音量不高,無甚怒意,卻自帶著睥睨輕視之感。
??浩浩蕩蕩一群人闖了進來,人未至聲先到,正是那在宮中積威甚重的秦貴妃,她身邊的人赫然是趙玉瑾。
??若說貴妃臉麵無甚波瀾,趙玉瑾臉上就是黑雲壓城風雨欲來之勢,本不柔和的俊臉被怒意繃得更生硬,道:“榮妃娘娘,別說我母妃在此輪不到你教訓昭陽,就算我母妃不在,皇帝的女兒也不是你一個妃嬪可以隨意處置的!”
??“阿娘。”
??陶夭夭的眼淚又不值錢了,一下來這麽多救兵,她心裏那硬堆疊的堅強瓦解得悄無聲息。
??誰又天生強悍堅強,還不是逼到絕境感到身後空無一人,靠無可靠。可這時靠山來了,她突然覺得全身都虛浮無力了。
??莫邪被兩女扶著,蹣跚走到貴妃跟前跪下:“娘娘,她們打了公主,還想殺了她……”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趙玉瑾把莫邪攙扶起來,走到陶夭夭身邊心疼地察看了一圈,問:“疼嗎?師父背,咱們去找太醫。”
??玉郎把他往旁邊拔拉,彎腰手一抄就抱起了陶夭夭,對貴妃道:“娘娘,這後宮的事原也是你分內事,你斷得清楚便罷,若有不便的地方,煩請交由聖上明斷,我在昭陽殿候著。”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此事不可能善了,要說法,還公道,該懲的懲,該罰的罰。
??陶夭夭那家人便跟著玉郎去了,趙玉瑾說了聲“母妃,這裏交給你了”便跟著出了門。
??昭陽殿裏一幹人讓太醫查看傷勢述說原委暫且不表,隻說說貴妃和趙玉瑾如何突然降臨清心殿。
??話說金鑾殿上的林平統領收到屬下的報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朝議正熱火朝天,他小小統領又不敢擅自攪合國家大事。
??他略沉吟悄聲吩咐侍衛先去通知貴妃趕去救急,貴妃肯不肯為一個認來的公主蹚這趟渾水林平也拿不準。
??雖然不用特意搜尋便可知玉郎不在早朝之列,林平眼睛還是忍不住在朝臣中又逡巡了一圈,確實不見玉郎,但趙玉瑾在。
??他壯著膽子走到宸王身邊,低聲說了句話,趙玉瑾不待聽完就拱手“父皇,兒臣有要事告退”不及聽趙淵準不準,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
??趙淵要問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晾在了那裏,好不尷尬,他不禁遷怒於林平,道:“林統領,你是他宸王府的侍衛統領?私事竟要打斷朝議,說來聽聽,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要你連規矩都忘了!”
??“臣該罰。”
??林平跪下認罪,但卻閉口不提何事,他心裏有數,不說皇帝會生氣罰他,但說了恐怕更要遭殃,誰願意把後院那點事捅在前朝丟人現眼。
??不但為這個不能說,就是說了,憑榮妃在朝堂的家族勢力救不救得了昭陽更難說。
??同樣,林平無法肯定皇帝對這個認來女兒的真心,無論從哪方麵看,他都認為趙淵不外乎拿昭陽做一顆棋子,用以製衡玉郎和趙玉瑾兩人,甚至猜想大膽一點,玉夭僅僅是日後挾製玉郎的一個人質。
??趙淵被林平這個態度激怒了,自己的人何時竟被宸王收買成了忠實走狗,作為皇帝他想的可就多了。
??望著跪在那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或者說視死如歸的林平,趙淵的眼睛染上了殺意,皇帝的權威豈是一個小小侍衛統領可以挑戰的。
??“不說是吧,拉下去,砍了!”
??朝臣屏息凝視,竟無半點聲音。都是成精的人,誰不知道這皇帝在憤怒什麽,又何止打斷朝議這點事情,寵愛宸王是一回事,若這個兒子不值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麵麵相覷的侍衛們最終在皇帝的喝斥下走向前來拿人,一聲“得罪了”便卸了林平的兵器,拉著他就要出殿。
??眼看一條鮮活的生命就要消失,這時一個成精久遠的人站出來製止道:“慢著。皇上息怒,請聽老臣一言,林統領跟隨皇上多年忠心耿耿,切不可因一時之氣誤殺了。宸王家事,或許臣能聽取一、二。”
??這個說話的人是陶行知。是的,拋開宰相的身份,他還是宸王的嶽丈。
??可他在林平眼裏,等同於陶清婉同黨,昭陽之所以被榮妃拿下,還要拜他女兒那半句言證所賜。於是林平仍是閉口不語,一心求死。
??說來令林平自己都歎息,昭陽何德何能竟然令他把生死置之度外,她從未刻意和他示好,在宮裏她紅透半邊天也不曾賄賂他任何好處,若說吃過她做的飯,喝過她釀的酒就要償還自己這條命,怎麽想怎麽虧。
??陶相不愧是老成精的人物,一看林平的態度就知道不是她女兒宸王妃有什麽事,當下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心還沒落回原位,陡然想起,能讓他這個女婿連體統規矩都不顧的還有他另外一個女兒,於是上前止住侍衛,低聲問林平:“可是昭陽出事了?”
??林平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心道宰相不愧是宰相啊,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他不是個複雜的人,陶相一眼讀懂了那眼神。
??陶行知轉頭衝趙淵稟報道:“皇上,您錯怪林統領了,是昭陽公主出事了。”他轉頭看了林平一眼,道:“林統領不想在朝堂上說起您的家事,也是謹記了老祖宗定下的規矩,還請您赦免他的死罪。”
??有人帶頭,人們樂於錦上添花,於是附議聲密密麻麻的想起。
??“昭陽出了何事?”
??趙淵現下隻關心這茬,甭管這女兒是不是認的,在他眼裏那是朵解語花,也是顆開心果,更是有用的棋子,他是不希望她有任何閃失。
??陶相鼓勵林平道:“沒事,你說吧,皇上可寶貝這個女兒,耽誤了事你才真吃罪不起。”
??林平感激陶相救了他的性命,覺得總該說一些才不辜負了他,於是他截取自認可行的說法,道:“昭陽公主落入黛湖,性命堪憂。”
??人群嘩然,趙淵坐不住了,指著林平道:“你你你…….”一甩衣袖:“散朝!”他神色凝重匆匆而去,林平亦步亦趨跟在後麵。
??陶相忍不住追出去,道:“皇上,老臣與昭陽公主投緣,請準許臣隨你一道去看看。”
??趙淵橫了他一眼,並不說話,埋頭走了。
??陶相自顧綴了人家腳跟,也不理皇上那不情不願的表情,頑強的做了個尾巴。
??皇上心知肚明,林平不肯說,那就是昭陽落水事件不簡單,恐事牽涉甚大。
??趙淵又回頭瞥了一眼陶相,忖道:這老狐狸跟著,難道此事也牽涉了宸王妃?王妃恨昭陽倒有理可說,可真要動手毒害人,那就國法難容。
??林平跟上,小聲地向趙淵匯報了事情的始末,陶相這個尾巴豎著耳朵聽得明白:很明顯,他那王妃女兒在事件裏竟是個關鍵人物。
??老頭子一時鬥大如鬥,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件事摘幹淨了昭陽就賴上了陶清婉,撇開了陶清婉又洗不清昭陽……老狐狸緊急思考者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們第一站趕去的是清心殿,可惜晚了一步,陶夭夭一家子已經被玉郎帶走,秦貴妃正拿出六宮之首的派頭拾掇著榮妃,給她定了幾大罪狀,一一數給皇上聽。
??罪狀一,越權插手內宮管理事務。
??罪狀二,偏聽偏信,定罪於人。
??罪狀三,濫用私刑,毆打公主。
??榮妃見到皇上那臉色,便知他心中的主意。幾十年夫妻她對趙淵的了結是透徹的,他在朝堂和後宮玩的都是平衡,絕不肯讓東風壓了西風,也不會讓西風橫掃東風,自己母族的勢力他不可能不忌憚,現下也沒有出人命,便料定趙淵不會拿自己怎樣。
??於是她淚光盈盈下拜,道:“皇上你可來了,你再來晚一步貴妃就要治了我的罪。你知道嗎?清安的孩子你的外孫沒了,昨日她還在開心地對我講‘娃娃動了’可如今……”
??榮妃泣不成聲,若說表演有段位,不頒給她影後就屈才,那神韻姿態悲切得讓人揪心,可也好看得讓人傾心。
??若有現代的演員看見這一幕,一定會奉為教科書級別的演技,哭得真實容易,哭得又真又美可就難了。
??趙淵不自覺被帶偏了問題的角度,自動帶入了父親和外公的角色,頗為心疼榮妃的哀切,寬慰道:“愛妃,節哀,清安年輕,養養身體孩子還會有的。”
??秦貴妃黛眉一蹙,提醒道:“皇上,清安的遭遇我也很同情,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容不得榮妃胡來。”
??趙淵是個端碗大師,立馬道:“榮妃,貴妃數你那三條罪狀也沒冤枉了你,你要謹記本分恪守規矩,趕明兒去給昭陽賠個不是。”
??他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對趙淵來說,在聽到昭陽沒淹死那刻心就徹底放開了,既然隻是受了責罰和委屈,想法給她點補償也就完了,並不想興師動眾就這件事大動幹戈。
??然而,榮妃是不願向小輩低頭的,她哭道:“皇上,妾身為妃位,孩兒的年齡都比昭陽大,你怎麽讓我向她賠罪,傳出去我怎麽有臉活。再說,清安這趟災禍由她而起,我一個做母親的如此做派也是愛女心切。昭陽不過是你認來的野丫頭,況這丫頭還出言無狀說要我的命,我一時氣急才失手教訓了她兩下。”
??陶相本來在旁邊當透明人,猛然被“野丫頭”三字刺激了,她的女兒那也叫出身名門,竟被人家三個字就糟踐了,仿佛被糟踐的還有他自己,於是他目光一寒,冷冷道:“榮妃,汙人謀殺並想私自處死,這已經不是家事,別說你不願意賠罪,就算願意,侯爺應該也不會接受。”
??冷冷幾句,既點明了事情的性質,又告知了事態的結果,也擺出了自己的態度。
??趙淵頓覺頭疼,這家夥摻和進來幹什麽?
??他這一開口卻讓榮妃找到新切入點,道:“陶相,此事與你女兒也脫不了幹係,所有人的證詞都有她阻止昭陽行凶的動作和語言,卻臨到末了支支吾吾不肯明言,我說把她拘來拷問才是當務之急,若她有心偏幫昭陽掩蓋事實,就是做了偽證,合該問罪!”
??陶相臉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是該問問。”
??貴妃卻嗆聲道:“榮妃,你是不是又想對身懷六甲的宸王妃動用私刑?是想屈打成招麽?我看你那罪狀中還應該加一條‘謀害皇裔’!”
??趙淵無語,這是當他不存在嗎?
??他舉手止住了兩妃的唇槍舌戰,吩咐道:“擺駕昭陽殿,把清安、宸王妃也帶過去。”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