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莫名失憶
陶清婉正跨進漱芳齋內殿大門,陡然被聲“滾!”定住了腳步,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趙淵給了她一個台階,道:“清婉,你來這裏幹什麽?”
??陶清婉這才上前對趙淵施禮,道:“聽說殿下一直不吃不喝的,貴妃娘娘十分憂心,我做了些吃食帶過來。”
??趙玉瑾懶得瞥她一眼,無力道:“你們都下去,吵著夭夭了,我吃不下。”
??“玉候,你吃點吧,不然夭夭妹妹醒來看見你這樣會難過?”
??陶清婉上前放下食盒勸慰玉郎,不曾想對方看也不看他,卻深深地看了趙玉瑾一眼。
??趙玉瑾微不可察地對玉郎點了下頭,然後回頭冷冷地看向陶清婉,道:“我剛想起,除了父皇,便是你最希望夭夭死。”
??陶清婉麵色一變,剛要出言申辯,卻聽趙玉瑾又衝屋內的宮娥太監侍衛道:“以後這個女人不要放進來。她送的任何東西也決不允許進這漱芳齋,違者死。”然後他眼光又鎖在太醫身上,道:“以後夭夭所用的任何湯藥我都要親自嚐嚐……”
??陶清婉一張俏臉頓時煞白,眼淚盈滿了眼眶,對趙玉瑾道:“殿下何故羞辱我,我雖羨慕玉夭姑娘得殿下厚愛,可絕不會存加害之心。古語愛屋及烏,就算為了殿下,我也是希望妹妹吉人天相早早醒來。”
??趙玉瑾冷笑一聲,不再看她,轉頭去幫玉郎洗帕子擰幹了遞過去,又不耐煩地拒絕了要上前幫忙的宮娥。
??玉郎則輕輕的給陶夭夭搽臉,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溫柔揩手,當一群人不存在。
??陶清婉終於還是熬不住了,拿起食盒含淚告別趙淵出去了。
??趙淵忍不住責怪趙玉瑾:“玉瑾,你也太過分了,清婉很快就與你大婚了,是你正經的王妃,你這個態度惡劣至極。你現在心情不好,也罷了,過幾天去給人家賠個不是,還沒過門就鬧成這樣,以後怎麽相處。”
??趙玉瑾正要不耐煩攆他父皇離開,卻聽玉郎急切地呼喚了一聲“夭夭!”
??他瞬間什麽都顧不得了,也撲到床榻前。
??隻見玉郎緊緊握住夭夭的手,滿臉焦急。
??趙玉瑾問:“玉兄,怎麽啦?可是夭夭動了?”
??“動了,剛剛。”玉郎的眼裏閃動著狂喜的光芒。
??趙玉瑾眼睛一酸就要掉下淚來,連忙去拉陶夭夭另一隻手,一邊喊著“夭夭!”
??趙淵心底一鬆,不自覺也擠到床前,著急地盯著陶夭夭的臉。
??此刻的陶夭夭正在夢魘裏,怎麽掙紮也醒不過來。
??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一群麵目猙獰的陌生人驅趕著她下水,不讓他回頭,冷冷的水漫過了她的胸腔,漫過了她的脖子,漫過了她的腦袋。她聽見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哭。
??恍惚間,黝黑的水底慢慢升起光亮,水在變得溫暖,那光亮中走出一個男人向她伸出了手,他說“我等你好久了,我一個人很寂寞。”
??陶夭夭認出了那個人,哽咽道:“爸爸。爸爸。你原諒我了,不恨我了?”
??那人果然是陳富貴,不知道怎麽的倒比曾經滋養得白胖了些,滿臉的慈愛,道:“我怎麽會恨自己的女兒。爸爸以前太嚴厲,是我錯了,以後爸爸再也不勉強你做任何事情。”
??陶夭夭朝那束光走過去,她欣喜地奔向爸爸的懷抱,他們兩父女這輩子還沒有這樣父慈子孝過,正在滿心感動時,陡然聽見媽媽的呼喚,還有陳渝叫姐姐的聲音,她的頭腦瞬間清醒:我爸爸是個死人!
??她拚命掙出陳富貴的懷抱,發現剛還滿臉慈祥的爸爸頃刻變成了黑瘦陰鷙的樣子,他大嘴一張,突然成了個巨大黑黢黢充滿強大負壓的黑洞,陶夭夭被那股強大的吸力往那洞裏拉去,正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一道白光從身後刺來,一隻骨節分明白皙的手抓住了她胳膊,她一回頭便看見個白袍黑發俊美得周身發光宛如天神般的人物。
??是哥哥啊,又仿若憐憐……
??陶夭夭喜出望外,反手就圈住了這個人的腰,他帶著她一直朝上升去……
??“夭夭!夭夭!!”
??急切的呼喚一聲聲在陶夭夭耳邊響起,煩得她忍不住想罵娘。
??她的升天之路陡然消失,那個天神般的男人也消散在眼前。
??她氣得倏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幾顆頭顱,嚇得陶夭夭一下子撐起身,便看見了一屋子奇形怪狀的人,各種表情,都像是驚喜她的到來。
??她問:“天堂?”
??床前那幾顆頭顱麵麵相覷,搖頭。
??她道:“地獄?”
??她看見一個周身狼狽的紫衣男人猛然抱住了頭蹲了下去。
??她一時分不清這是哪裏了,再轉眼,發現了個白袍黑發的俊美男人,驚喜道:“天神。”
??陶夭夭急切地抓住了那男人的手。
??那男人反手抓住了她手腕,小心翼翼地問:“我是誰?”
??陶夭夭稀奇他怎麽會這麽問,反問:“你不是天神嗎?”
??那男人頓時一臉無奈,道:我不是。”
??陶夭夭歪頭仔細打量他,她心裏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真的很好看,但看仔細了,便會發現衣衫不整,白衣還有肮髒的汙跡,再湊過去嗅了嗅,一身奇怪的味道,苦苦的,臭臭的。
??她捂了捂鼻子,心裏評估了,這人絕不是帶她升上來那個天神。天神怎麽會這麽邋遢。
??她那捂鼻的小動作,讓那個白衣男人有稍許的難堪,他低下了頭,頃刻又抬頭試探道:“你知道你是誰嗎?”
??陶夭夭定定地看著他,一臉茫然。
??她在盡力思索,這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那就該是人間。
??可周圍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唱大戲的人,再看自己,一身戲服,難道在演戲?可我連群眾演員也沒當過啊……
??陶夭夭默默地抱住頭,認真思考,我要結婚了?
??不,要失業了。
??也不,是已經失業了。
??不對,是走投無路抑鬱了,北城天街,商場,長江……..
??對,我剛死了爸爸!
??陶夭夭猛然醒悟,她還活著,但卻被發配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她惶恐不安極了。
??她突然跳下床,赤腳往門外跑,一個威嚴的男聲喝道:“攔住她!關門!”
??陶夭夭回頭看見發聲的男人,一個中年人,約莫跟爸爸差不年紀的人,濃眉大眼高鼻薄唇,保養得極好,穿得也挺有錢的樣子。
??那紫衣男人起身衝那中年人叫:“你那麽大聲幹什麽,你嚇到她了!”
??那白衣男人把鞋子拿過來示意陶夭夭穿上。
??陶夭夭慢吞吞的穿鞋,緊急思考對策。
??她終於決定麵對,往榻前一坐,目光掃過眾人:“說吧,你們是誰?為什麽圍到我的床前?”
??“一個一個來。”
??陶夭夭指了指那個剛才要關門放狗感覺的中年人,道:“尊老愛幼,就從你開始。剛才你蠻凶的,你是誰啊?”
??有人急忙說“大膽,他是皇上。”但那中年人卻是堆著慈祥的笑說:“我是你師爺爺啊,你不記得了,幾天前你還給我泡過百合花水喝。”
??頓了頓,他道:“我不是很凶,是怕你出去亂跑迷路。”
??陶夭夭覺得此人態度非常之好。但是爺爺就是爺爺,師爺爺是個什麽鬼,她問:“何謂師爺爺?”
??那慈祥的師爺爺立刻解釋道:“你有一個師父,我是你師父的父親。”
??陶夭夭心裏想,長輩的長輩,於是也堆了個笑臉送過去,站起來鞠了個躬:“師爺爺好。”
??“好好好,你沒事就好。”那師爺爺顯然神情喜悅。
??“我有什麽事?”
??陶夭夭看那一屋子人的陣仗,心想難道這個身體的主人是得了重病險些掛了?
??眾人口徑一致,沒什麽事。
??“那你們圍在我床前幹什麽?觀看我睡覺?”陶夭夭杏眼圓睜頗為不滿道。
??“醜死了,你睡覺有什麽好看的。”
??那個紫衣男人近前說道。陶夭夭發現這人細看長得也不賴,就是欠拾掇。
??他道:“不過是你玩耍中落進湖裏,我們撈你起來後昏迷了幾天。”
??陶夭夭大吃一驚,聯係了下自己的夢境跟湖水好像也脫不了幹係,便默認了此節。
??她問:“你救的我?”
??“是我們。”紫衣男人拉過那個白衣年輕男人道。
??陶夭夭一看是救命恩人,立馬站起來想也沒想跪下就磕兩個響頭。
??她動作極麻利,那兩個人又有些錯愕,竟然忘了攔住她。
??“夭夭乖,知道感恩。”那個師爺爺頗為開心。
??陶夭夭道:“救命之恩勝造七級浮屠。”
??兩個救命恩人卻沉默了。
??陶夭夭問:“那麽恩人,你是誰?”她看著紫衣青年的臉。
??白衣男子幫忙答道:“他是你師父。宸王趙玉瑾。”
??陶夭夭立即笑了:“我竟有這麽年輕好看的師父?宸王是什麽王?怎麽會當教書先生?”
??她繞著那紫衣男人走了幾圈,那眼神像是在打量動物園的大猩猩,一臉的饒有興致。
??那紫衣男人便是趙玉瑾,他一副牙疼的表情,並不回答陶夭夭的提問,而是拍了拍身旁的白衣男子道:“這位,你哥哥。”
??陶夭夭立馬又圍著白衣男子打量,迷茫透頂的表情:“親哥哥?”
??“一母同胞,親哥哥。定北侯玉郎。”那師爺爺堅定的聲音傳來。
??陶夭夭呆在原地,半晌訥訥地問:“我……我叫什麽?”
??“玉夭。”
??陶夭夭愣愣地呆滯片刻,目光和玉郎相對,對方眼神柔柔的帶了層說不明白的東西,似溫情、似無奈、似悲涼,看得陶夭夭心底隱隱一酸。
??她輕輕叫了聲“哥哥。”
??那白衣人勉強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哥哥,這是什麽地方?”陶夭夭拉著他衣袖問。
??“皇宮,漱芳齋。”玉郎答。
??“那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帶你進宮看你師父。你不小心跌入湖裏。”
??陶夭夭看向趙玉瑾,那人點點頭,神情疲憊而沮喪。
??“好,玉卿和皇兒先回去洗漱更衣休息。夭夭就留在宮裏將養些時日。”那個師爺爺發話了。
??“師爺爺,你真是皇上?”陶夭夭想確認下。
??師爺爺哈哈笑了,反問:“這也能作假?”
??玉郎道:“夭夭,他是當今聖上,你以後別叫師爺爺了,說話也要知道分寸。”
??“無妨。就這麽叫吧。這孩子挺有趣。”師爺爺繼續慈祥。
??陶夭夭想,這個師爺爺真好。
??一屋子人終於陸續走了,陶夭夭卻覺得的心空了。
??她似乎覺得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事和什麽重要的人。
??宮娥們伺候她吃飯喝湯洗漱,她總是走神,一直在琢磨玉郎和趙玉瑾臨走看她那眼神。
??她想,那樣的眼神任誰看見,都會忍不住記一輩子。
??那眼神,是複雜的,不能用一種直觀的語言來描述,但令人想哭。
??她想,這裏邊一定別有隱情,甚至自己這個身份,這個處境,都是一場人為的設計,就如電影楚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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