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結盟

  每天早晚,是陶夭夭那一家子人練武的時候,張清、武忠義和侯府新派來的3位家將就成了免費的師父。


  ??完顏達吉和庫勒如今早晚也跟著一起練功,加上陶夭夭和她那兩個男女團,後院裏烏泱泱都是人。


  ??這個時候,算是這家人最愉快熱鬧的時候,你在笑,她在鬧,師父在諄諄教導示範,徒弟在孜孜不倦苦練,幾個月下來,每人都有長足的進步。


  ??這晚,陶夭夭照例練完就離開那群人,去繼續寫她那構思動筆小有時日的神鬼小說。


  ??完顏達吉習慣性地跟進去謄寫,陶夭夭卻阻止了他,道:“完大哥,我寫不了那麽快,一邊構思一邊寫,比你的謄寫速度會慢很多,你可以隔一天抄寫一次。”


  ??完顏達吉微笑點頭留步。


  ??莫邪和風鈴為陶夭夭準備好茶水和糕點,也悄然退下。


  ??小院裏的那群人除了陶三還在那刻苦練功,其餘都作鳥獸散了。


  ??完顏達吉就在那陪著陶三用功,時不時提點一、二,最後他忍不住問:“三兒,你為什麽那麽拚命?你主要功課不是歌舞演出嗎?”


  ??陶三是相府管家的兒子,排行老三,他爹就這麽省事的命名陶三,當然前麵那兩個自然是陶大和陶二。


  ??陶夭夭在相府人稱陶三小姐,出去闖禍的時候常常也自稱陶三。


  ??這兩個同姓同齡都排行老三的人,在相府自然也是比誰都親厚。


  ??風燈下,陶三麵如傅粉的俊臉繃起了堅毅的線條,道:“隻有練好了功夫,才能保護好我家小姐。”


  ??完顏達吉思及張清曾說過那一鱗半爪的話,問道:“夭夭小姐有生命危險?她有定北侯這樣的哥哥還有宸王這樣的師父,誰會不知死活要她的命?”


  ??“哼,就是因為有宸王,才有人要她的命!”陶三臉上閃過一絲痛楚。


  ??完顏達吉拉陶三在院裏的椅子上坐下,為他倒上一杯茶水,輕聲問道:“你知凶手為何人?”


  ??“自然是知道。”


  ??“既知凶手為何人,還讓他逍遙法外?”


  ??“報仇,談何容易,人證全都死了…….我僅有一封死無對證的信。”陶三臉現悲苦之色,道:“我們家小姐命苦,夫人在她三歲時就過世了,兩年前她又曾遭人推進水裏差點淹死,導致腦子受傷失掉了過去的記憶,幾個月前又遭暗殺中箭奄奄一息在床上躺了好久。我本事低微無法給小姐報仇,但總有一天,我會強大起來,我會……..”


  ??陶三神色激動,雙拳緊握,眼裏已有晶瑩的淚花閃動。


  ??這個曾經不知道憂懼的少年隨著小月那一封信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現在這個心事重重,仇恨滿胸的年輕人。


  ??若說他此生還有什麽目標和願望,也就僅此一樁,那就是替小姐和小月報仇,明道上告不了官,暗地裏刺殺也是個選擇。因此,自來到妙香樓,他都是豁出命去練功。


  ??小月是相府二小姐的貼身婢女,是個機靈可人的姑娘。陶三是陶清揚的隨侍小廝,陶清揚和二小姐乃一母同胞,故小月和陶三常能在一起。


  ??陶三是相府所有小廝中最體麵的下人,不但是家生子,跟主子姓,而且生得天然一段風韻,好看得統一男女的審美,眼若烏漆,唇紅齒白,皮膚光潔如綢,讓很多女兒家自愧不如。


  ??偏生他人又極伶俐,性情也極好,連一向苛待下人的王夫人和二小姐陶清婉對他也是和顏悅色,加之後來跟了相府大公子,身價更不一樣,主子厚待,下人就自不必說。


  ??陶夭夭本尊和陶三肯定是自小親厚,但等現今的陶三小姐溺水醒來,帶著現代意識的她無疑是把和陶三的親厚直接升級成了友誼。


  ??她本就沒什麽尊卑理念,更不苟同男女授受不親,在相府橫行那一年多,又隻有陶清揚大哥肯時時處處維護於她,自然她見陶三的時間也是極多。


  ??同樣的,小月見陶三的時間也甚多,兩人同為下人,身份對等,年年月月陪伴間,小月對這個俊俏的男人就生了別樣情愫,她見了他,總是三哥、三哥地叫,時不時給他做點鞋襪,遞給他時滿眼的光。


  ??陶三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意。


  ??在相府他和陶夭夭及小月最要好,囿於身份差別,他從頭到尾都不敢對陶夭夭有非分之想。但小月是同類,他是可以想一想的。當小月明確跟他放電後,他自然是渾身過電,眼波送過去也就帶了電。


  ??這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好上了,互許了白頭盟約,隻待找個合適的時機跟主子坦誠。合適的時機,大約就是主子婚配後,畢竟主子倘待字閨中,婢女先求嫁有些不妥。


  ??可是這一天,陶三等不到了,他等來的是小月的死訊。


  ??小月是投湖自盡的,遺書字字句句譴責父母把她賣身為奴,充滿了永世不得自由的絕望,說她自盡是結束這可悲的一生,追尋下一世的光明而去。


  ??字跡陶三認得,是她的。可是他決不相信一個憧憬和心愛男人在一起的姑娘會突然了無生趣。


  ??一個下人,命如草芥,不會有人太過尋根究底,何況還有字跡無偽的遺書,此事並未報官就草草揭過。


  ??隻有陶三心存疑竇,他不相信小月會尋死,更不相信那封字跡逼真的遺書,小月雖能讀會寫,但並不是個文縐縐的女人,她的筆下不會有那些新詞和雅句。


  ??再則小月還是個樂天派,滿心滿眼憧憬和他的新生活,斷不會連和他告別都沒有就突然而去。


  ??陶三的眼前總是會浮現小月的倩影,歡脫的小姑娘,大大水靈的眼睛,看見他總會甜甜的笑,走路時腳步一蹦一蹦的,她叫“三哥”,那聲音像蘸了蜜。


  ??他仔細回憶小月近來情緒有何異常,帶著搜尋的目光回看,陶三後知後覺發現,小月最近幾個月不如曾經那麽無憂無慮,甚至試探問過幾次他們能否早日成婚離開相府去田莊生活。


  ??當時他問“相府不比田莊更清閑?”他記得小月回的是“想換個地方生活”。


  ??小月作為二小姐貼身婢女,待遇和地位自然是下人中頂好的,她為什麽想換個地方生活?

  ??陶三循著記憶一點點回溯,思緒定在了今年第一場雪夜。


  ??那夜實在記憶深刻,因為初雪,也因為小月深夜悄悄來看他,還送了她親手做的香囊和棉鞋。她小臉蒼白,全身冰冷,甚至瑟瑟發抖,當時他隻當是凍著了。


  ??那天她第一次問能否早日成婚離開相府去田莊生活。


  ??如今回憶,她當時說過的一句玩笑話突然在耳:“三哥,要是哪天我突然不見了,你若想我,就打開香囊看看,一定要在夜裏沒人的時候”。


  ??香囊是密密實實縫著的,透著陣陣幽香。陶三想當然認為裏麵一定有少女羞怯的情思,放有表達愛戀的幾種花語。


  ??到了入夜,陶三懷著就要一揭謎底的緊張,抖抖索索拆開了香囊,發現裏麵不但有香薰幹花,竟還有折疊得極小巧的一封信。就是這封信讓他驚嚇中燃起仇恨火焰,燒得雙目赤紅。


  ??小月果然不是自盡!


  ??那封信,開門見山,言簡意亥的表示,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死去,殺死她的一定是陶清婉。


  ??因為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而這兩個秘密都與陶夭夭有關。一個是陶夭夭池塘溺水事件,是人為,主謀陶清婉和王璧君,從犯就是小月本人。另一個就是全聚德陶夭夭被射殺一事,策劃者陶清婉,執行者已被滅口,而滅口那天正是初雪夜,小月親見了那個血腥過程。


  ??而陶夭夭之所以被陶清婉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全是因為宸王對她的青睞。這陶家二小姐自小傾慕趙玉瑾,畢生心願就是做宸王妃,誰敢攔路,必除之而後快。


  ??本來陶夭夭一走了之,陶清婉正暗自高興,卻不料因為皎月贖莫邪和風鈴之事,讓她娘倆敏銳察覺陶夭夭還在京都,於是暗地裏跟著莫邪和風鈴,順藤摸瓜就查到了妙香樓,當然也知道了宸王與陶夭夭依然過從甚密。


  ??貴妃已經對陶清婉頗有好感,相爺也樂見二人聯姻,眼見著八字還差一撇,卻不料離家出走的陶夭夭又纏上了趙玉瑾,陶清婉咬碎銀牙:夭夭必須死!

  ??王璧君本無意再對陶夭夭下手,但眼見著愛女心願無法達成,也就首肯了她的決定,必定夭夭於她隻是情敵的女兒,死了不比身邊貓狗更心疼。


  ??知道真相的陶三在相府再也呆不下去,他想報仇,無論是為冤死的心上人,還是為險遭毒手的夭夭小姐。


  ??可二小姐虧心事做多了,身邊常有保鏢,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根本沒有勝算。


  ??於是他找到了皎月小姐,說服她見到了陶夭夭,從此就留在了妙香樓。


  ??“宸王知道這事嗎?”完顏達吉問。


  ??他認為夭夭小姐無辜受累前後兩次差點殞命都是因為他,趙玉瑾不該對此一無所知。


  ??陶三沉吟道:“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三小姐不一定會對宸王說起這件事。她甚至也不會對侯爺說。我們小姐打算終身不嫁,並不願意什麽事都去麻煩他們。”


  ??完顏達吉那天在陶夭夭房外倒是聽見了她終身不嫁的理由,無論趙玉瑾是否真信,他是不會信的。


  ??他和玉夭相處也有幾個月了,差不多是朝夕不離,她雖時時男裝,但在熟悉的家人麵前時常流露的依然是女兒情態,在女孩子中間也坦蕩得很,並不覺得此人性取向有什麽問題。


  ??完顏達吉淡淡一笑,對陶三道:“小姐不說,你不知道去找宸王和侯爺說嗎?這事不可能就這麽算了,不然小姐還有危險。”


  ??陶三遲疑道:“那,要是小姐怪罪下來怎辦?”


  ??完顏爽朗一笑,站起來看向陶夭夭的房門,溫暖的燈光從門縫透了出來,他道:“我頂著。”


  ??沒人告訴過陶三完大哥是什麽來頭,他也問過小院所有人,也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但他想侯爺和小姐命這麽多人保護此人,來頭必定不小,肯定非富即貴,若是他能幫自己說話,也許不必顧慮後果。


  ??第二天,陶三果真去了趟宸王府,門房通報的是玉夭來訪,喜得趙玉瑾直奔大門迎接,頃刻間忘了糾結的“磨鏡”煩惱。奔至門邊卻見是個熟悉的美少年,先是失望,後是緊張:夭夭一定出事了。


  ??玉夭從未遣人來訪,趙玉瑾直覺不太好,慌忙把人帶至自己的書房,斥退了下人。


  ??還不待趙玉瑾發問,陶三卻撲通一聲跪下:“王爺,我是自作主張過來的,求你給我家夭夭小姐報仇。”


  ??趙玉瑾一頭霧水頃刻間變成驚恐:“夭夭怎麽啦?!”他一手提起了陶三,臉都青了。


  ??“沒有沒有,現在沒出事。”陶三看趙玉瑾變了臉色,趕緊解釋:“我知道射殺小姐的是誰,也知道推小姐進池塘的人是誰。”


  ??趙玉瑾聞言大喜,麵色卻有猙獰之意:“誰?快說!”


  ??“陶清婉和王璧君!”陶三咬牙切齒道。


  ??趙玉瑾聞言一怔,怎麽會是她們,一家子人啊,沒道理。他追問:“可有證據。這可不能憑空臆斷。”


  ??“有。”陶三從香囊裏抽出那個折疊得小巧的信紙遞給了趙玉瑾,道:“王爺請看這個。這是陶清婉貼身婢女小月手書,而她前不久剛被滅口。”


  ??陶三簡短解釋了下他和小月的關係,以釋疑小月何以把如此重要的證物交到他手裏。


  ??趙玉瑾仔細把那信看了幾遍,憤怒使他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他把信鎖進了暗室,回頭一拳砸在牆壁上,咬緊的後槽牙使他臉上的攻擊美更凜冽,片刻那凜冽中竟摻雜了絲絲森冷的笑意。


  ??窩在王府頹廢許久的趙玉瑾此刻身上又注入了活力,娶不娶得了陶夭夭兩說,但是欺負他徒弟者必不得好死,不然當他宸王是擺設?


  ??明麵上料理那陶清婉和王璧君似乎不妥,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陶相一直以來與貴妃沆瀣一黨,這點他早就清楚,得罪陶相不打緊,讓母妃不痛快就不行。


  ??他回頭拍了拍陶三的肩膀,道:“多謝你了。你且在夭夭身邊呆著,侯府那些家將可以護得住你。此事你定要守口如瓶,狀告鳴冤那些事你也不必去做,勝算不大,且會牽累你家小姐暴露身份,相爺知道了夭夭在妙香樓可不得了。報仇的事我自會安排。”


  ??陶三躬身告辭,道:“一切就拜托王爺了。”


  ??他很久沒有此刻的輕鬆感覺了,就如壓在心裏那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突然落了地,背負秘密生活,原來如此讓人心力交瘁。而今他有了同盟,不再是孤單前行的一個人,他進府的時候無暇看王府是什麽樣子,出府的時候倒是有閑情細細打量景致,心裏想,神仙住的地方也莫過如此吧,夭夭小姐真有福氣,能得宸王如此看重。


  ??趙玉瑾在書房坐了會,起身又從暗室拿出了那封信揣在了身上,出門招呼下人套車,帶上2個貼身侍衛直奔定北侯府。


  ??宸王與侯府素無往來,玉郎聽見通報時頓起不好預感,直覺是為夭夭而來。這人打算娶夭夭,難道還要過問一下他這個冒牌的哥哥?


  ??玉郎猜對了,趙玉瑾是為夭夭而來。兩人遣散了下人隨從,在客廳裏密談了很久。誰都不知道這二人談了些什麽,趙玉瑾出門時神情輕快,興致勃勃要求拜會一下侯府老夫人。


  ??宸王到訪,又奉上重禮,老夫人自是客氣接待。


  ??禮下與人,必有所求,老夫人禮貌親切的寒暄著,等著年輕的王爺開口。


  ??趙玉瑾終於開口了:“老夫人,冒昧到訪,想求娶您府裏一位姑娘。”


  ??這話不啻於晴天驚雷,夫人並未生養女兒,這是人盡皆知的事,這小王爺求娶的難道隻是個婢女?

  ??老夫人掩飾不住一臉驚詫,正色道:“王爺請明示?”


  ??趙玉瑾微笑道:“您府上的玉夭姑娘很可愛,人又挺善美,多才多藝實在招人喜歡。”


  ??老夫人一時愣住了,玉夭,陶夭夭,這還真是個小妖精,前不久玉郎還為她跪求過通宵,不曾想她竟然媚力通天,連這個金枝玉葉的人也成為裙下之臣。


  ??摸著良心說,老夫人其實心裏是疼陶夭夭的,當那夜聽玉郎解釋說玉夭就是易容的陶夭夭時,她真想立即叫張清把人給她帶回府裏養著。


  ??隻是如今的陶夭夭再不是曾經知書達理溫婉居家的大家閨秀,徹底淪為了歡場粗鄙女人,為了侯府臉麵和孫輩幸福,她狠心拒絕了玉郎所求。但這不代表她不希望陶夭夭獲得幸福,若是宸王能娶夭夭,這不失為那可憐孩子一個出路。


  ??“隻是,貴妃和皇上會恩準你娶如今的夭夭嗎?她…….畢竟…….”老夫人端美的臉上浮現憂色,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你知道玉夭的真實身份嗎?”


  ??“自然是知道。不瞞夫人,小王對夭夭是傾慕多年。”趙玉瑾滿臉真誠,盡力擺出一個晚輩謙卑和善的嘴臉。侯府下人俱在,他也不好說得太明白。


  ??“那你為何對我這沒幹係的老婆子說這些?你應該找她爹才是。”老夫人大為不解道。


  ??趙玉瑾頓時笑了,道:“老夫人,您怎麽叫沒幹係呢,玉夭姓玉,是您侯府的人,相信您兒子也為她申領了新的戶籍。”說到這裏他壓低聲音道,“您老就認夭夭為女兒吧,小王若有幸成為您的女婿,一定會感恩戴德孝敬您的。”


  ??老夫人立即秒懂。這人大約也是想糊弄他的父皇母妃,必得給夭夭重新安排一個出身。


  ??趙玉瑾臨走囑咐老夫人盡快辦個風光的認親儀式,並說隨後王府會送來聘禮,至於婚期容後再議。總之是寫好婚書,他宸王早遲會來迎娶。


  ??趙玉瑾滿麵春風的出了侯府,他一點都不擔心老夫人會拂了他的美意,為了讓玉郎斷念,她必會認真操辦這件事。


  ??至於陶夭夭,無論她彎得多厲害,他趙玉瑾也要把她掰直。


  ??更何況那小騙子未嚐不是拿性取向做借口搪塞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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