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錯覺
陶夭夭心滿意足地享受著玉郎細致的照顧,像一隻溫順的小貓慵懶地靠在莫邪的身上。
??她不再想弄清楚玉郎對他是否有情意。她的煩惱不是有沒有人愛她,而是自己這廢物可千萬不要愛上人。
??在她的小腦瓜裏,有人愛她,那是別人的煩惱,她不負責回饋。但自己若愛了什麽人,那就是自己的麻煩,是不是兩情相悅她都懶得想,畢竟她的目標是不結婚。
??不結婚,當然就不能談戀愛,再愛也要克製,畢竟不以結婚為目的戀愛都是耍流氓。雖然在她那綺麗的夢裏,情朝洶湧中她幹盡了流氓的事,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會約束自己行為。
??所以,如果自己短路愛上了人,而那人很不湊巧的也愛自己,那可不是人間最慘烈的悲劇。擁有,是為了一點點甜嚐盡人世甘苦;舍棄,是掐滅黑暗人生那唯一的火花,反正進退都讓人摧心傷肝。
??陶夭夭不喜歡悲劇,更不喜歡失去玉郎這個親人,所以她在心裏告誡自己,保持和玉郎的距離,拿捏好兄妹親密那個度。
??她這邊拿捏著,玉郎看在眼裏的就是這人不過拿他當親哥。
??他想,她對他是親切,但不是親熱;依賴他,而不是依戀他,她那眼裏昭昭朗朗一片光風霽月,澄澈得找不到半分男女之情的蛛絲馬跡。
??夜裏,玉郎是把陶夭夭安頓好了才走的。
??他看著那個人乖巧的鑽進了被窩,杵在床邊舍不得走,心裏唾棄自己,腿腳卻生了根。
??他幫他掖了掖被角,沒話找話道:“夭夭,你這陣子晚上是做噩夢嗎?”他總覺得她經曆了那場血腥場麵,很可能是這原因讓她生病。
??陶夭夭看著他,壓住滿心滿腦的依戀,壓得身心皆疲,她真想不管不顧往旁邊一讓,伸手往身邊拍拍,就跟在山洞裏一樣,說”哥哥,睡這裏。”然後再沒心沒肺童言無忌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她動了動嘴,說出的卻是:“哥哥,我害怕。”
??這話卻像個柔弱的小藤,悄無纏上了玉郎的腿,驀地讓他的心更軟了,哪裏還挪得開腳步。
??他柔聲道:“別怕,哥哥在。你好好睡,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陶夭夭乖乖的答應了,玉郎就拖了椅子坐她身邊看著。
??陶夭夭閉著眼睛,老覺得臉上被探照燈照著,精神高度緊張,唯恐自己睡相不美。
??自己睡著了會打呼嚕嗎?會流口水嗎?睡著了會像個死人嗎?驀地她腦子裏竄出稀奇古怪的問題。
??話說這些是她從來不關心的,甚至在山洞裏她都沒想過這些,這刻卻像雨後春筍似的挨個往外冒,冒得她如臥針氈。
??陶夭夭突然睜開眼睛,正對上了玉郎那專注的眼神,那眼光柔得令她心顫,深深的眼眸如幽潭,仿若多看一眼就要被吸進去。
??她立馬祭上那招牌笑容掩飾心底的悸動,道:“哥哥,可以把你的手串放在我枕邊嗎,我聞著那香會覺得哥哥在,就不會做噩夢了。”
??玉郎二話不說,立馬取下手串放在她枕邊。
??她那軟萌得能把人心融化的笑,簡直讓他打算橫心不走了,但那話裏的意思他又是聽明白了,隻好無可奈何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過來看你。”
??陶夭夭覺得她沒有眼花,他周身流淌的都是不舍,眉梢眼角掛著,嘴角噙著,身體凝著,手上握著……欲說還休。
??看玉郎背影消失在房間後,一股想哭的感覺湧上了陶夭夭胸膛。她黯然地想,真是再不能相見了。
??她一把將那手串拽在手裏,鬼使神差湊到嘴上吻了一下,淚水卻湧出了眼裏。心裏難過,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難過。
??疼,心又隱隱疼起來。她知道是玉郎那眼光有毒,驀然讓她看到點哥哥以外的東西。這是她想看又怕看到的情愫。
??她把那縷幽香抱在胸前,閉著眼,仿若自己還在那暖暖的胸膛,淚水卻停不下來。
??她覺得沒有什麽比這更悲摧的事情,自己肖想玉郎,她可以狠心刺傷自己,用那薄薄的自尊傷得自己體無完膚,痛很了,自己終會放手。
??但若玉郎和自己一樣,彼此牽掛,割舍起來就更神傷,她可以剜自己的心,哪怕血肉模糊,卻不想傷他分毫。
??可是她能嫁給他嗎?明顯是不能。
??他母親是斷不會答應他娶這樣一個在風塵之地謀生的人,此其一。
??其二便是陶夭夭那抑鬱作怪下的自卑,她壓根覺得自己連他頭發絲都配不上。單不說他的爵位和軍功,隻他那張臉的俊美,已經是她生平未見。
??在現代那麽多男明星裏,竟無人能超越他那種程度的好看。她相信,再漫不經心的人,見他一麵都再難忘記。
??其三,她還有那麽個嚴重的心理陰影,男人靠得住,母豬也會上樹。若正常健康的男人都會來者不拒,玉郎那樣的人蜂擁的“來者”隻會更多,到時她是要奮勇去斬他的桃花,還是黯然地哭泣?
??其四,此地是奉賢,一夫多妻製,娶妻之前納幾房小妾是風俗,而婚後老婆隨著年齡增大,老公會越娶越多。玉郎家人丁單薄,無非是老侯爺身不逢時邊境動蕩不安,沒顧上多娶。
??但玉郎是顧得上的,這些年他接棒父親,把四鄰都揍痛了,估計短時很難卷土重來。
??陶夭夭淌著眼淚把這些不能結婚的理由思量又掂量,便覺心內愈發悲苦,長夜難眠,在舍與難舍間肝腸寸斷。
??後半夜在那愈發清晰的絲絲甜香裏,她做出個決定,先掙錢,掙很多錢,然後逃之夭夭,一了百了。
??這裏終不是長呆之地,單她那添亂的師父,就是一個不知何時會引爆的定時炸彈。
??第二天早上,去伺候她家小姐起床的莫邪和風鈴撲了個空,房間裏無人,卻在園子裏撞見了七分帥三分俏的玉夭。
??那人嘴上叼根枯草,黑色鬥篷二不掛五地從左肩斜紮右腰,露出了紅衣的右膀子,看見她們,響亮地打了個呼哨,吊兒郎當地走了過來。
??玉夭一出現,必定是個少年郎。莫邪驚奇這人睡一夜就精神得有力氣易容了。
??她不由得暗想:玉郎真堪比良藥啊。
??雖然已經有了玉郎這杯藥,莫邪還是逼著她喝黑黢黢的中藥,這叫雙保險。
??玉郎過來的時候,撞進眼裏的就是這樣一幅雞飛狗跳的灌藥場景,給不知道的看去活像有人在下毒。
??陶夭夭眼尖,瞟到玉郎後立即往他這邊躲,再次衝莫邪嚷嚷:“我好了,喝什麽藥,是藥三分毒,你不知道!”
??莫邪看見玉郎卻是鬆了一口氣,過來把藥碗遞給了他,給了一個鄭重托付的眼神,然後走了,隨手還把幫忙的風鈴給拽走了。
??風鈴嘻嘻笑著衝玉郎樂:“公子看你了。”
??這二人一天三頓的進行著這種灌藥遊戲,早把自己灌得野火橫生,礙於身份有別,不然早一巴掌呼過去了。如今見了外援,均感身上擔子一輕。
??陶夭夭本來以為來了救星,驀然見玉郎端那碗一籌莫展的看著自己,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頓時把他歸做了莫邪那灌藥黨。
??她離他遠遠的,開始講道理,從中藥的毒副作用,到損害肝腎的後果,到藥不對症的恐怖,最後結論自己那胸口疼是吃這藥吃出來的。
??看玉郎有些猶豫,陶夭夭立馬口若懸河講起了食療的巨大好處,認為食補才是真正的無副作用,且有助身心愉悅,激活身體多巴胺,讓身體更快康複。最後她走到玉郎身旁,壓低聲音道:“哥哥,告訴你個秘密…….我壓根沒生病。”
??玉郎右手端了藥碗,左手卻提了個食盒,陶夭夭便好奇的圍著打轉:“哥哥,你帶了什麽?給我的嗎?”
??玉郎這才想起這茬,遞給她盒子。
??陶夭夭三下五除二打開,便看見盅黃澄澄桂花粥,甜香撲鼻。她歡叫一聲,端過去坐桌前就開動了,邊吃邊讚美,道:“這才是給人吃的嘛?咦,這桂花蜜是我做那個吧,粥玉笙熬的?”
??玉郎也坐到她對麵看她吃粥,心事重重放下了手裏的藥碗,確實那碗液體巨像毒藥,臭烘烘苦兮兮泔水一樣,任誰見了都惡心。
??他道:“你做的桂花蜜,我熬的粥。想著你或許喜歡吃,就學著做了一下。”
??陶夭夭聞聽此言,滿嘴的甜香都浸到心底去了,一時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感慨道:“還是哥哥對我最好。你要再不來,我可被她們喂死了。你不知道她們做的東西有多難吃,難吃就算了,還逼著吃。”
??玉郎驀然就笑了,道:“再難吃也不至於比我做的難吃吧。”
??“你不知道。”陶夭夭邊往嘴裏塞粥邊告狀,“她們做菜難吃還不許說,還不聽我的建議。”末了想起重心,道:“哥哥做的菜很好吃啊,昨天她們都很喜歡。”
??玉郎有點不好意地笑了,自己那菜,若沒有她從旁指點建議,根本就入不了口。他轉頭看了看那碗毒藥,想起莫邪的眼神囑托,艱難地開口:“藥,真不吃?昨天看你胸口疼、頭暈,不吃藥會好嗎?”
??她已經掃蕩完了粥,聞言笑眯眯地看玉郎的眼睛,又發覺這人沒哪裏不對,一幅寬厚溫和的哥哥樣子,琢磨,昨晚興許是自己眼花,居然看出點情愫來,看來是自己流氓久了也覺得別人有問題。
??這麽一琢磨她頓時坦然了,道:“哥哥,我真沒病,頭暈就是失血多了,多多吃東西就好了。”
??“那胸口疼呢,沒聽說吃東西能好?”
??陶夭夭腦裏不知道哪根搭錯了,居然綻開了她那個招牌笑容,真誠得不能再真誠的說:“那不是病,看見哥哥就會好。”
??這話信息量巨大,像個炸彈竄進了玉郎的心裏,一時轟轟隆隆的聲音,震得他氣血翻湧,玉郎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這這這是告訴他……
??他費力地琢磨著眼前這個笑得又甜又萌的人,雖然笑得開心,但那眼睛裏沒有意味不明的東西,就是單單純純沒心沒肺的傻樂。
??他又想起了她說過誰都不嫁的話,心內的翻湧變成了一腔化不開的沉鬱。
??他不由暗想,真是一碗粥就可以收買的人啊。但很快他就醒悟這人甜言蜜語無非就是要賴掉那碗藥,不禁無奈地笑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