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今夜有暴風雨
駱乘風站起來轉身背對陳陳,啞聲道:“我同意離婚,你別難過了好嗎?我有個請求,能否等我們下月婚禮之後,咱們呆個一年半載,哪怕幾月,就是幾天也行,讓我照顧你,完成我以前對你的承諾……”
??“不行。”陳陳回答。
??駱乘風抹淚,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低下頭,繼續說:“你別急著拒絕我好嗎?你可以回家想想再決定,或者與家人商量了再說。我們婚禮後,你任何時候都可以提出離婚,作為愧疚,彩禮不用歸還,另外新房產權分你一半。”
??他媽一聽“哎”了一聲,駱乘風抬手製止,不等陳陳回答,接著保證道:“你別怕婚禮後我會對你做什麽,現在你眼裏可能我不是好人,但是這三年來你應該清楚,我決不是個會強迫女人的人。”
??憑心而論,駱乘風不是個會用強的人。
??但他會引誘。
??陳陳之所以如今還是處子之身,全靠自己有定力。
??他這是又要使用美男計,妄圖扭轉戰局?
??還是想先堵了幽幽眾口,以免形象徹底崩毀?
??陳陳低著頭不看駱乘風。
??那一家子都緊張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回複。
??陳陳緊張地思索,貧窮的她認為這條件比較優渥,僅辦個婚禮,就淨賺這許多,而且能達到離婚的目的。
??這樣兩家的麵子也算保住了,陳富貴或許會滿意這樣的結局。雖然依然是離婚收場,但好歹有了點經濟補償。
??可是,尊嚴呢?
??這種滿城風雨下還辦婚禮,那真不是個有骨氣的人能做出的事。
??陳陳到底還是在金錢和麵子的考驗下,選擇了氣節。
??那一家子對這樣頑石般的人已無可奈何,連話都不想再講。
??根本已無話可說。
??駱乘風也認為自己一退再退,已退無可退,就差以死謝罪。
??陳陳問他:“幾時去民政局,我好請假。”
??他媽冷冷道:“今晚去和你爸爸商量了再說!”
??陳陳還能說什麽,求也求了,哭也哭了,跪是不可能。
??他扭頭出了門。
??陳陳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
??難得的休假,她卻坐立不安。時間一分一秒逼近黃昏。她幾次想鼓起勇氣給媽媽說今晚的事,可看著陳春花那張病氣憔悴的臉,她又開不了口。
??陳春花看她來自己床前轉悠了幾趟,終於拉住她的手問:“你是不是有話對媽媽說?”
??“沒有,就想問你晚上想吃點什麽,我好去做。”陳陳撒謊,心裏一陣難過的浪潮湧過。
??陳春花是個病人,多年來拖累家人,心思敏感慣於看人臉色,她不相信陳陳那焦躁欲言又止的樣子僅為個晚餐,道:“跟媽媽說實話。”
??陳陳在光線昏暗的“臥室”站了會,去外間門邊按下電燈開關。這一間房子那麽一隔斷,裏間完全沒了光線,就靠門那點鍍了斑駁的光進來。
??陳春風靠在床頭責備:“哪裏需要開燈。”
??陳陳又過去坐在陳春花床頭垂眸看她,媽媽頭上的白發,臉上的皺紋,眼裏的愁苦,讓她眼睛發了酸,她偏開頭,過一會才低下頭揉著媽媽那變形的手、腳,輕聲問:“痛得厲害麽?”
??“沒事,老毛病了。別擔心,你爸爸說等你婚禮後我們去市裏軍區醫院看,聽說那裏的專家教授是頂好的。”
??陳陳:“……”她更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陳春花看著陳陳的臉,那小臉蒼白裏藏著隱隱的難過,她敏感地聯係到她早上的腫眼睛,問:“陳陳,到底出了啥事?”
??陳陳不說話,站起來煩悶地卷起起體恤說熱,露出了白花花的小蠻腰。天氣預報說今天最高溫40度,可母親仍然沒有開空調的打算,隻是把風扇的檔數調到最大。
??陳春花叫女兒把卷到胸前的體恤放下來,道:“女兒家家的,學你爸!”
??“恁個熱,今晚怕是要下大雨喲。”陳春花支撐著身體從床邊拿起拐杖下了床,陳陳扶著她到外間沙發上去坐。
??她心事重重撩起窗簾看外麵像著了火的天,屋內像個蒸籠一樣令人愈發心浮氣躁。
??“今夜有暴風雨。”陳陳站到她媽跟前,看著她蒼老的樣子,終於硬起心腸。
??自己這會不說,晚上駱乘風那家人來了她更會受刺激,不如早說了讓她心裏有個準備。
??“天氣預報說了?”陳春風問。又自言自語:“漲水的話下遊要遭殃了。”
??“要遭殃的是我。”
??陳春花一時不解;“今晚你要出門?”
??“不出門。”
??“那你怕個啥。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明早不耽誤你上班。”
??“是有人要來。”
??“誰呀,麗娜嗎?好久沒看見這孩子,叫她改天過來吃飯,今晚就算了,遇到暴雨不好。”
??“媽,麗娜永遠不會到我們家吃飯了。”陳陳說到這裏,意識到那個天窗已經露出了一線光,思忖要不要索性打開它。
??陳春花大吃一驚,狐疑萬分,道:“你和麗娜鬧翻了?”
??“翻到底朝天。現在我和她算仇人。”
??“又不是小孩子了,鬧什麽鬧,你倆20年的交情,說散就散,到底出了啥事?”
??“大事,天大的事。她懷孕了,娃兒是乘風的。”
??陳陳一把推開天窗說亮話。既然遮不過去,索性敞開。先給媽媽打個預防針也好,然後她自然會去跟爸爸說,也省了自己去跟陳富貴坦白。
??陳春花一輩子窩在家裏,並不曾經曆大風大浪,眼下聽到這句不啻滔天巨浪,浪頭一下子把她打得一個趔趄,她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好久才無力地問:“乘風是不是要離婚?”
??陳陳冷不丁聽到這話,詫異之至。這反應不正常,太不正常。作為母親,聽到這個消息不是應該先憤怒,然後手撕渣男,再怒罵小三,最後來擁抱安慰我嗎?
??她的心瞬間被不可名狀的悲涼填滿。
??媽媽如此,爸爸又能意外到哪去?
??他們終究隻關心這場婚姻帶來的收益,隻計較這場婚姻失去損失的名譽。事到如今,他們關心的居然是人家提不提出離婚,這得是把自己擺在多卑下的位置?就如被人扇了一耳光,隻祈禱著別再被踹一腳,其外的憤怒不平屈辱不甘反抗等情緒都不敢冒出來,唯恐招災難。
??陳陳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抱了個靠墊緊緊擁著,熱也不覺得了,隻覺得心裏發冷。
??白天在醫院陳陳以一敵三,雖有壓迫感,並沒有恐懼,因為她知道那家子好歹是文化人,無論是礙於修養還是麵子,都不會把她怎滴。
??可是文盲陳富貴呢,他從來都隻用拳頭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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