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的私心
午後。
??“啪”!地一聲,一本書砸到紫檀岸上,陶夭夭從裏間奔出來,看見玉郎不知何時坐到了她的寶榻上,他說:“憐憐給你的。”
??陶夭夭看了看門,詫異這人進門走路都是飄的嗎,自己竟然沒聽到一點足音。這哥哥自從被消失又回來後簡直變了個人,連女兒家閨房也不避諱,而且臉不紅心不跳落落大方的樣子,倒讓她不好拒絕,不然就成了她成天掛念著男呀女的。
??“這是什麽呀,哥哥。”
??陶夭夭看那書實在古樸,書頁透著淡淡的黃,材質很特別,非紙非娟非帛,薄薄的,拉扯了下,卻發現堅韌無比。封皮上幾個大字《通天錄》,不解其意,遂看內頁,字都認識,組合起來有些玄妙,一句話,從裏到外看不懂。
??她扔開這天書,讓它滑到了案的邊緣孤獨的待著,陶夭夭掉轉身體麵向玉郎而坐,問:“憐憐為什麽要送我書?他來過?”
??玉郎把榻上的縷金靠枕抱在胸前,懶懶道:“他走時給的,我也是才想起這事。至於為什麽他要送你書,這個你得問他。大約是答應你的事沒做到,良心不安,給你本魔術書讓你自學。”
??陶夭夭又回頭欠身抓起那本天書,努力理解那通篇艱深晦澀的古文,越看頭越膨脹,捧了頭痛苦,這還怎麽學啊,這麽個絕學要和自己失之交臂,豈不是暴斂天物。
??玉郎就丟開靠枕過來翻書,邊看邊說,也不是很難吧,你看第一頁大約就是教人怎樣打基礎,無論做什麽事哪有一蹴而就的,這個基礎,書上寫的是要強健體魄和打坐修心,不但魔術,我認為無論修學什麽,這第一關都得從這裏開始。
??陶夭夭愁眉苦臉,雙手托腮沉思了會,就轉臉對玉郎露出了那個招牌笑容,道:“哥哥,你能看懂這本書,你可不可以先學了來教我,我自己學定會一知半解瞎胡練,到時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玉郎等的就是這句話,嘴角不易察覺勾了一下,把書拿在手裏,道:“夭夭說得極事,那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咱們一起成為魔術界的大師級人物。”
??“好啊,以後我聽哥哥吩咐,讓我幹什麽就幹什麽。你就是我師父。”
??“打住,哥哥就哥哥,什麽師父不師父的,不許亂叫。”
??“好吧,哥哥,你辛苦啦。”陶夭夭滿臉都是那甜死人不要命的招牌軟萌笑。
??她有些小興奮,一想到自己有天可能成為憐憐那種魔術大師,不禁熱血沸騰躍躍欲試,道:“哥哥,今天就開始吧。”
??玉郎把那書拿在手裏往外走,臨出門回頭道:“明天早上。今天我再琢磨下第一章,我怕誤人子弟。”
??門一合上,玉郎就把那書往上一拋,接住,低頭吻了下,轉頭看了看門,無聲地笑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裏還忍不住抱著那書蹭了蹭。
??《通天錄》,這本被他稱為魔術寶典的書卻是通天之路,凡人羽化登仙的上古秘法。神也是有私心的,特別是他這種有了執念又霸道不講規則的神。
??這還得從昊天成為玉郎說起,說來也是人心不足,他越陪伴她,就越想長長久久,某一日突然意識凡人的夭夭轉瞬會老老,會死,會離他而去,頓時整個人就不好了。
??雖然待夭夭死後,他可以繼續耍那流氓無賴的手段,讓她再附體重生,可是那其實很難很難,首先需要找到一個和陳陳年貌神似的身體,且那身體必須與夭夭同時死去,而他還得不錯時機截住那生魂,再擺平地府一幹人等……
??在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下,他萌生了要陶夭夭長生久視的念頭,極其強烈的執念,無論多難,他都想拚力一試。
??凡人修仙,談何容易,要機緣,要天賦,有人修了漫漫百年也還在欲界打轉,更有修了千年也跳不出色界的,隻有入了真人境界,才有望盼得一道天劫,渡劫成功的飛升成仙,失敗則魂飛魄散。總之這是一條艱辛的路,不成功便成仁。
??他想,若是有他昊天戰神一路護法,陶夭夭修煉途中風險便會極大降低,若是再有一位肯接引她成為替任的神尊教導提撥,那勝算就大了很多。為什麽不是百分之百的把握,這很簡單,就如凡人的仕途升遷,有上級的重視培養和提撥,你也得具備資質自身努力上進,不然你就算違規坐上了那個位置,也是力有不逮,德不配位。
??接引天神,誰合適呢?誰會願意?
??成為玉郎的昊天在他那廂房裏元神出竅,直入九天雲霄,往那九天瓊台而去,這是他靈光一閃腦內最合適的人選——九天聖母娘娘。
??為什是她最合適?
??原來昊天驀地想到陶夭夭扮演過九天玄女,即這位聖母娘娘。而他掐指一算,這位娘娘近三百年內會卸任,要去做個逍遙快活的散仙。
??夭夭哪能活三百年啊,那就讓聖母早點退位!霸道又不講規則的昊天戰神就是這麽想的,還打算這麽幹。
??但是,倆人雖同為戰神,卻不是同個體係,聖母掌管人間大地兵爭,昊天震懾的是妖魔鬼三界。這一去不管是打還是求,昊天下定決心,得不到聖母的首肯就絕不回去。
??………………
??且說這邊屋裏,有了期待的陶夭夭哪能坐得住,又想到了玉郎說打基礎強健體魄的話,抄起匕首就跳出門拉了玉笙到後院去,這是她這陣子的新玩法,得了玉郎真傳的她,怎能不去挑戰後院那群家將。
??她從沒忘記玉笙說過“公子是從府裏這群家將圍堵廝殺練出來的人”。她就這麽天天去挑一下,也妄圖把自己琢磨成器。這些日子來,玉郎把她寵得有些膽大妄為,抑鬱什麽的早不知蹤影。
??這些家將也喜歡這個俊俏的少年郎,知道這小子後麵有玉郎撐腰,也不留手,權當錘煉她。
??當然她經常被錘煉得很難看,吃了虧的她便會去找哥哥教破解招式,如此循環找死,陶夭夭的戰力飛速提升。
??這天玉笙也被她慫恿得站到了包圍圈。
??這兩姐弟,一個黑衣掩紅衫,一個青衫罩白衣。兩人背靠背做防禦架勢,黑衣的神色漠然美麗,青衫的嘴角噙了股薄薄的孤絕,總之畫麵是養眼之極,竟讓周圍的家將看直了眼睛。眾人心道,侯爺俊美無匹,連兩個侍從都堪稱絕色。
??“張叔叔,得罪了。”
??陶夭夭看那些人不動手就先發製人,如離弦之箭射入人群,那身法和匕首淩厲如秋風掃落葉,玉笙隨後而至,雙刀不離小姐姐左右,一個短刃靈如飛騰,一個大刀勢如奔雷,先前圍住她們的5位家將左支右絀漸漸不支,一個褐衣大叔叫“你們都上!”外圍看熱鬧的便加入了戰圈。
??後院呼喝、兵器撞擊之聲不絕於耳,坐在屋裏的玉郎正頭疼地理解著桌上那本《通天錄》,他起身推後窗瞧見那兩姐弟正力戰眾家將,果然經昊天教導過的陶夭夭已經脫胎換骨,心道,自己再也不能隨便製住她了。
??這個玉郎卻是玉郎本尊,那昊天元神離體他便得了自由,因見著前頭昊天借憐憐的名字送書,他便也好奇那魔術書到底是個啥東西,鬼才相信這是普通的魔術師,不過騙夭夭的把戲,然而自負文化的他也沒看懂。
??看不懂書的玉郎就被後院惡戰的聲響吸引了過去,他雖然天天見著夭夭,卻再不能跟她說一句話,那個可惡的昊天竟然完全禁錮了他,這刻的自由他想好好珍惜一下。
??這一通惡戰,在玉郎的駕臨後空前白熱化,陶夭夭想在哥哥麵前露臉,越發賣力,家將怕侯爺覺得自己無用,也玩命攻擊,雙方都覺酣暢淋漓,終於罷了手,叫張清的中年人過來招呼玉郎,並褒獎他的兩個小侍從,道:“真是後生可畏啊,我們不服老都不行。”
??陶夭夭也蹭到玉郎跟前,由於昊天那不講男女之別的寵溺縱容,她自然就拽了玉郎袖子歡快地叫哥哥,眼巴巴地等玉郎的表揚。
??玉郎隻得表揚:“夭夭真是練武奇才,假以時日你便要趕超哥哥了。”
??陶夭夭小臉生花,眉目燦燦奪目,連聲“超不了超不了,我第二就好。”
??院裏一陣爽朗的大笑,這個正在謙虛的人又不太謙虛的樣子,惹得那些叔叔們開懷不已。
??張清是位麵容黧黑但五官頗為俊朗的男人,家將裏麵陶夭夭最喜歡這位叔叔,因為覺得這人敦厚心腸好,是個處處為人設想的人。當然也因為叔叔裏他最好看。他由衷道:“玉夭打磨下去必將是員猛將。”
??陶夭夭便趕緊抱拳皮道:“借張叔叔吉言!”回身她就抱玉郎胳膊了:“哥哥,你聽見了,你可得帶我去戰場曆練,玉不琢不成器,人也一樣。”
??玉郎低頭看那男女授受不親的動作,心道,昊天你這是要把夭夭寵成個沒規矩的,給別人看見到底不好。他不動聲色抽出胳膊,敷衍“以後再說”,心裏想的卻是“帶你去戰場昊天不劈了我”。
??張清便在那一旁幫腔,說侯爺這麽大時早已獨自領兵了,年輕人就是該早早曆練,又說玉夭玉笙當真不錯。
??陶夭夭總算想起謙虛了,笑道:“張叔叔,哪是我們厲害,是叔叔們在放水呢。”
??張清正擦汗,聞言停住手,不解問:“放水何意?”
??“就是手下留情的意思。”玉笙接話,跟陶夭夭混久了,他會熟練運用很多現代詞匯。
??又過來一個中年人,叫武忠義,白淨斯文臉,倒看不出是個百戰老卒,他道:“玉夭這進步真是神速,不愧是我們侯爺親自調教出的人。”
??陶夭夭有點不好意笑了,說成天來鬧他們真是過意不去,自己做了點解渴的酒來感謝他們,過來時忘拿了,便招呼玉笙回自己院裏去拿。
??待兩個俊俏少年抬來一個大肚子半人高的壇子,嚇壞了院裏的家將們,都道,太多啦,喝不了那麽多,又說剛出汗再喝冷酒不好,一時七嘴八舌圍著那口缸子一樣的酒壇打轉,酒封都沒有堵住那馥鬱清甜的酒香四溢。
??這味道讓人口舌生津,有人已經拆開了酒封,便有人大惑不解:“啊,怎麽沒有酒水?”
??眾人這才看清,壇子裏半缸幹的酒糟,並無水。
??看人們都把眼光停在自己臉上,陶夭夭吩咐玉笙去把準備的開水提來,還衝他背影喊:“玉笙,別忘了拿竹管”,玉笙回應著跑遠。
??一切準確就緒,陶夭夭把那開水倒入缸裏,把竹管分發給眾人,道:“管子插到底部,然後吸,千萬別把管子放水裏,會燙嘴。”她解釋,此酒是熱的,度數也不高,非常適合叔叔們練武後解乏消渴。
??摻水的酒,眾人嘀嘀咕咕這還會好喝嗎,都認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
??玉郎率先拿著竹管插入壇子底部吸了口,眾人緊張的看著他的臉色,卻見這人舍不得撒手了,咕嘟咕嘟吸得歡,一臉舒暢愜意。便有人等不及了,叫“侯爺,好了好了,咱們有幾十號人呢。”玉郎這才意猶未竟的抬起頭來。
??這下上去插管子的就多了,一口氣一堆管子插進去,個個在那裏喝得起勁,完了紛紛道:“真是好喝又解渴啊,越喝越想喝,還真是酒,玉夭你怎會做這些,厲害啊,以後咱們有口福了。”
??怎麽會做這些?還不是因為窮!
??陶夭夭的前生是陳陳,陳陳的老爸是酒鬼,但家裏又赤貧,連買酒錢都舍不得,陳富貴就隻有八方探求努力自學成才鼓搗起了釀酒,陳陳作為長女,什麽事都要做,這釀酒任務後來就落在了她身上。
??陶夭夭在那裏眉開眼笑,可能熱,她正把雙手的紅裏衣裹著黑袖子往上卷,一副摩拳擦掌要擠進去插竹管的架勢,沒有什麽比自己的勞動成果得到人家尊重喜愛更開心的事。
??玉郎站那裏看著她那可愛的小模樣,忍不住唇就彎了弧度,哪有這麽美豔潑皮的“九天玄女”……..
??“這酒名什麽?”玉郎拿那隻竹管去敲陶夭夭手裏的竹管。
??陶夭夭道:“下裏巴人。”
??玉郎聞言,看了一眼那群圍成一堆插竹管吸酒的人,確實不怎麽陽春白雪啊,下裏巴人這名字倒真貼切,這丫頭確實是個有趣的人。
??“不過,名字長了點,叫起來不甚好聽,換個唄。”玉郎又敲陶夭夭的竹管。
??陶夭夭也拿竹管回敲著,道:“哥哥,那就叫巴人,怎樣?”
??玉郎便道“好”,便對眾人宣稱此酒名為“巴人。”眾人皆道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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