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玉兒專篇:故地
蘇小玉走入客棧,發現玄空大陸風雨飄搖了多年,這家客棧的一切竟都沒有變化。就連她當年喝酒的位置也都還在那兒,隻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物是人非,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淚水又一次控製不住滿出眼眶,蘇小玉立馬就擦掉。
她真的不喜歡掉眼淚。
當年誤以為韓塵慫了,一顆心都快痛死掉了,她也都沒有哭。當年,她離開韓塵,一邊苦修真氣,一邊尋人較量,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欺負,忍了多少委屈,她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甚至……甚至當年從寧承口中得知韓塵留給她的那句話,她也都沒有掉眼淚呀!
最難熬的時候都熬過來了,卻敵不過眼前“物是人非”這一幕。
蘇小玉在曾經醉酒的位置坐了下來,喊店小二上酒。這一回,她喝光了滿桌子的酒,都沒有醉。這麽多年了,她的酒量已不是當年可以比擬的了。
蘇小玉不想哭,更不會想買醉。就隻是,突然到了這裏,不自覺就做起了當年的事。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當年那個深夜,她就算是死都不會走。
什麽十年之約?什麽玄空高手榜?如今看來這些當年的堅持和執著都毫無意義!
她爭分奪秒,瘋了一樣修武,甚至變得比他更加武癡。她遠赴最凶險的玄空北部,尋找各種敵手。她的真很努力很努力,不要命一樣地努力!
可是,她再努力都沒有用。說好的,十年之內她若沒有進入高手榜,就不必等他了。十年還未到,寧承就找到她,轉告了韓塵的話。
她永遠不會忘記當年得知寧承來為韓塵傳話時的驚喜,更不會忘記,她得知一切後的崩潰。就仿佛從天堂一刹那跌落了地獄,從此萬劫不複。
她年紀太小,她可以等。十七歲的她配不上三十好幾的他,二十七歲她總配得上四十好幾的他吧?不行的話,三十七歲的她,四十七歲的她可以吧?再不行的話,待她成為真氣高手,同他一道年紀過百,容貌不老,總可以了吧?
她是他的徒弟,大不了正式結束師徒關係!
他是她主子的父親,她也不圖名分呀!
……
他們之間沒有什麽是克服不了的,奈何撞上了生和死。
試問,這世間還有什麽事情比永遠失去努力的機會,還來得令人絕望的呢?
二十出頭的她,一夜白了頭。
二十年了,蘇小玉時常會想,如果韓塵還活著,會有多少白發了?她和他站在一起,是不是會更般配一些呢?
蘇小玉拎起一壇酒,走到大門邊。她倚靠在門框上,望向門外的夜色。她忍不住想象韓塵滿頭白發的樣子,忍不住心生妄念。多麽希望,一如二十多年前,他從夜色裏走出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夜色寂靜,雪花飛落。蘇小玉取下發髻上的海棠花發簪,一邊把玩,一邊輕輕吟唱,歌聲哀婉、淒涼。
這時候,遠方的黑暗中漸漸浮現出了一個人影。蘇小玉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她立馬起身,健步走出去。然而,她很快就看清楚了,來者並非她期盼的人,而是一個同她年紀差不多的中年男人。
她沒有多看,轉身就要走。
那男人卻突然喊道:“蘇小玉?”
蘇小玉止步了,要知道,在玄空大陸上鮮少有人知曉她的身份和真名的。這人,她可不認識。她立馬又繼續往前走,並不打理背後的人。
哪知道,那人又喊,“蘇玉喬!”
蘇小玉立馬回頭了,她眼底的哀傷已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淩厲。她認真審視起眼前的男人,發現這個男人相貌英俊,氣質尊貴,穿著講究,非尊即貴,然而,她並不認識。
她冷冷道:“報上姓名!”
那男人走近,認真打量了蘇小玉一番,輕笑起來,“你當真不認得我了?”
蘇小玉狐疑了,又打量了男人一番,竟發現有些眼熟,隻是,她想不起了自己在哪裏見過他。莫名眼熟的事也是常有的,天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騙她呢!蘇小玉不耐煩地說:“少賣關子,本夫人不認識你!”
男人仍舊笑著,搖了搖頭,“在下,澤峰洞,季長冬。”
蘇小玉這才意識到這兒距離澤峰洞非常近。她真真沒想到,也沒認出來這個男人就是季長冬。在真氣盡失的玄空大陸,二十年的歲月足矣改變一個人的相貌。
季長冬,也算是一個故人了。
曾經不是非常熟悉的人,甚至有些小過節的人,在多年之後能在茫茫人海裏偶遇,總能讓人覺得驚喜,彼此之間多一份熱情。季長冬無疑是這樣的。但是,蘇小玉一如二十年前,冷情得很。
季長冬知道她和韓塵的關係,自然也猜得到韓家堡蘇夫人就是她,蘇小玉並不意外。同時,她也不好奇季長冬和澤峰洞這些年的情況。她瞥了季長冬一眼,冷冷道:“我想起來了。你還有其他事情嗎?”
季長冬問道:“你師父呢?”
蘇小玉反問道:“你找我師父有事?”
季長冬正要回答,這時候客棧裏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相公,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蘇小玉回頭看去,隻見來者是個中年婦人,雍容華貴,韻味十足,一頭烏黑的秀發梳得端端正正,整整齊齊。不言而喻,這婦人是季長冬的夫人。
季長冬還未介紹,這婦人便問道:“相公,這位夫人是……”
蘇小玉永遠都不會知道,季長冬當年有留下她的心思,留一輩子。而季長冬當年並沒有想到,心氣極高的自己最終會屈服父親,娶一個自己瞧不上眼的女人,在玄空大陸風雨飄搖的二十年裏,安穩低調至今。人世間最難得的莫過於不改本性,最無奈的莫過於初心已變。蘇小玉是前者,而季長冬成了後者。
季長冬剛要介紹,蘇小玉就丟了一袋金幣給店內的小二,一言不發,出門上馬要離開。她是真真沒將季長冬當一回事,隻覺得被打擾了,不耐煩。
季長冬知道她性子,當下就作罷了。蘇小玉走後,他夫人才出聲,“相公,那人到底是誰?”
季長冬道:“一個脾氣古怪的故人。”
夫人道:“是很古怪,竟選海棠為花釵。”
海棠花又名斷腸花,寓意沒有結果的愛戀。愛之苦,如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