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八章 王淩兵敗服毒亡 嵇康避禍去山陽
嵇康和曹瑩又幹了件好事，高高興興地回到家，老管家早已準備好酒菜，二人開懷暢飲。
??二人正喝得半酣，忽然老管家曹誌高氣急敗壞地進來稟報，老王爺曹林、小王爺曹緯一起來訪！
??嵇康心裏咯噔一下，自己的嶽父和曹瑩的爺爺半夜來訪，一定是出了大事，急忙屏退下人，出來迎接。
??沛穆王曹林和小王爺曹緯都板著臉，一言不發，曹瑩也嚇得不敢說話，自小到大從未見過爺爺和父親這麽嚴肅過！
??曹林一進客廳，就對嵇康說：“嵇康，這裏太曠，說話不方便，可有僻靜的地方？”
??嵇康忙說：“爺爺，我的書房一直沒人去，可以移駕到那裏一敘？”
??沛穆王曹林點點頭，一行人跟著嵇康進了書房，老王爺命管家曹誌高送些茶來，然後讓他親自在書房外麵把守，任何人不許靠近！
??嵇康和曹瑩都是忐忑不安，坐著等爺爺開口。
??老王爺長歎一聲，對嵇康和曹瑩說：“你們都要有所準備，太尉王淩已經動手了，每天都有書信報給我！”
??嵇康一驚，忙問情況是怎樣的？
??曹林說：“情況不妙！王淩早就對司馬懿的跋扈擅權心生不滿，與侄子令狐愚圖謀廢黜曹芳，立楚王曹彪為皇帝。
??嘉平元年十一月，太尉王淩的外甥、兗州刺史令狐愚由於曹彪的封國在兗州令狐愚的轄區內，令狐愚派遣親信張式以監察親王為名赴曹彪家拜訪，對曹彪說：“令狐使君向大王致意，天下的事未可知，願大王珍重！”同年十一月再派張式去聯絡楚王曹彪，準備起兵。但不幸的是，張式還未回來複命，令狐愚忽染暴疾，三天就咽氣了！
??令狐愚的幕僚楊康此時正在京都司徒府，上報兗州政務；聽到令狐愚病死，他很害怕，立刻向司徒高柔舉報揭發王淩、令狐愚的計劃。
??高柔得知後，立刻向司馬懿報告，司馬懿相當吃驚，但旋即恢複鎮定。因為王淩位列三公，又沒有具體確鑿的證據，一時難以下手，故暫時靜觀其變，嚴加保密。司馬懿另派黃華出任兗州刺史，王淩對楊康告密之事毫無所知，積極暗中準備起兵。”
??曹瑩忽然問：“爺爺，您既然知道楊康告密，司馬懿起了疑心，為何不通報太尉王淩？”
??沛穆王曹林歎息道：“我們是王淩的內因，豈有不說之理？隻是這個消息，我們最近才打探到，已經來不及告訴王淩，因為王淩已經起兵了！”
??嵇康說：“曹瑩，你別打斷爺爺，讓爺爺說下去。”
??沛穆王曹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嘉平二年（250年），熒惑（火星）出現在南鬥星的位置上，王淩寫信對我說：‘鬥中有星可能該出現一位突然顯貴的人物。’於是更加堅定另立新君的行動。
??嘉平三年（251年）元月，吳國孫權怕自己死後魏軍長驅直入，派兵駐守封鎖塗水，王淩終於等到機會，上表朝廷，請皇帝發下統兵的‘虎符’以教訓吳國為名，調動揚州大軍發動政變。
??司馬懿知其計，不許。王淩無奈，又派心腹楊弘去說服新任兗州刺史黃華與其共同舉事，沒想到楊弘和黃華反而聯名上奏司馬懿王淩即將叛變之事！
??司馬懿見時機成熟，瞞著滿朝的文武，突然調集數萬人馬；四月就從水路南下，先下達赦令赦免王淩之罪，然後又寫信曉諭王淩；不久大軍突然到達百尺堰，直逼州治壽春！
??司馬懿處理這事把我們曹氏宗族都瞞在鼓裏，他身體不好，長年不上朝，托病在家，我們誰也沒想到司馬懿會親自帶兵出征！這跟當年平定孟達的故事如出一轍！
??王淩得知司馬懿領兵逼近，這才發現情況不妙！
??沒拿到朝廷調兵的虎符，他的本部兵馬根本不能和司馬懿大軍抗衡；自己已無勝算，為避免壽春城遭受戰火，他隻有親自帶著侍從趕到武丘，派屬官王或請罪，送上印綬、節鉞，到司馬懿大船之前麵縛投降。
??王淩站在小船上對大船上的太傅司馬懿喊道：“我如有罪，公可用半片竹簡召回，何苦親自率領大軍前來呢？”
??司馬懿奸笑著回答說：“因為君非折簡之客啊！”王淩又喊道：“太傅對不起我。”司馬懿說：“我寧可對不起你，也不能對不起陛下！”即令軍士押下王淩。
??嵇康聽得義憤填膺，問曹林：“爺爺，這些事情為何你到現在才告訴我？”
??嶽父曹緯看著嵇康說：“你整日在外麵辦案，我們難得見到你！而且以你的脾氣，必定要為王淩做些什麽，我們不想你做出衝到的事情連累到曹瑩和曹瑤瑤！”
??沛穆王曹林說：“孩子，我們都知道王淩有恩於你，但是你沒有一兵一卒，又能怎樣？誰也沒想到司馬懿這麽狡猾，很快領兵出征，擒獲了王淩大人！軍權不在我們手裏，我們得知消息時，已經來不及做什麽了！現在司馬懿已經抓住王淩，得勝班師，很快就要回到洛陽，他的兩個犬子司馬師和司馬昭已經在準備慶功宴了！”
??曹瑩插話說：“爺爺，那我們怎麽辦？”
??沛穆王曹林沉吟半晌，說：“我們就是來聽聽嵇康的意見，人多主意多嘛。”
??嵇康沉思良久，憤慨地說：“以司馬懿的心狠手辣，必定要追究楚王曹彪和洛陽縣令王廣的罪過！我們應該全部上朝，參與議罪，一定要保住這兩個人！”
??曹瑩說：“奇怪呀，王廣大人經常和嵇康在一起，怎麽沒聽他透露過一句？”
??沛穆王曹林歎息道：“這也怪不得王廣！太尉王淩曾經寫信告訴我，司馬懿非常難鬥，為防萬一，他一直瞞著兒子王廣！在給王廣的家信中，一個字也沒提過起兵的事，就是為王家留條後路！”
??嵇康急忙問：“爺爺，那我們要不要立刻通知王廣？”
??沛穆王曹林搖搖頭說：“此刻王淩的部下應該已經有人逃脫出去，給王廣送信了，我們靜觀其變吧！”
??嵇康想了想，也無可奈何，隻好祖孫三代枯坐著，等待天明。
??曹瑩熬到天色微明，不住地張口打嗬欠，父親曹緯關心地說：“阿瑩，有我們幾個就夠了，你去睡吧，把小瑤瑤照顧好，別嚇著她。”
??曹瑩實在熬不住了，就聽話地去睡覺了。
??天亮後，老管家曹誌高體貼地做了許多豐盛的早飯，親自送進書房，請三代主子食用。
??眾人都無心吃喝，老管家一再勸，沛穆王曹林帶頭，每人喝了一碗稀飯。
??吃完不久，老管家還沒來得及把剩下的食物收走，忽然一個人披麻戴孝，兩眼通紅，痛哭著闖進了書房，放聲大哭，正是王廣！
??嵇康大吃一驚，連忙扶住王廣坐到椅子上，問他怎麽了？
??王廣哭了一陣，才止住哀聲，給老王爺、少王爺、嵇康一一行禮，然後眼淚又止不住直流，再次哭道：“我父親死了！”
??沛穆王曹林大驚，拍案而起，喝道：“司馬懿竟然如此大膽，不請示陛下，擅殺朝廷大臣！老夫這就去麵君，參他一本！”
??王廣泣不成聲地說：“老王爺，我父親是服毒自盡的！”
??嵇康扶住王廣安慰道：“大哥別急，慢慢說，說出來我們好拿主意給你報仇！”
??王廣說：“事變的事情，你們應該知道了。司馬懿老賊派步騎六百，押送我父親王淩從陸路到洛陽。
??到達項城時，王淩向押送他的警衛隊長要釘棺材的長釘，以試探司馬懿的用意；誰知隊長請示司馬懿後立刻給了他鐵釘！
??父親大人自知必死，在曹魏三代老臣賈逵廟前大呼：“賈梁道！隻有你才知道王淩是大魏忠臣啊！”
??當夜我父親把跟隨的掾屬全都找來，歎息道：“我都快八十了，竟然身名俱裂了啊！”於是夜裏趁人不備，飲藥自盡了！
??說完王廣又是放聲大哭！
??嵇康也痛哭失聲，哭了一陣，沛穆王曹林說：“兩位節哀！現在太尉大人的靈柩在哪裏？司馬懿又在哪裏？”
??王廣哭著說：“據報信的人說，我父靈柩隨著司馬懿的大軍已經回到洛陽近郊，司馬懿獨自一人騎馬進城，先去見皇帝了！”
??沛穆王曹林喊聲不好，下令說：“曹緯，你速速出城，去迎接王淩大人的靈柩，運回他家中祭奠！若軍士不給，你就說是我要的，讓司馬懿來找我！嵇康，你速速隨我進宮麵聖，防止司馬懿告黑狀，牽連他人！管家曹誌高，你人頭熟悉，速速去各家王府報信，請曹氏宗親全部進宮，看皇帝怎麽發落此事！”
??各人都知道事態緊急，分頭去辦。
??嵇康親自駕著馬車，送爺爺沛穆王曹林進宮，到了皇宮，皇帝曹芳正愁眉苦臉地聽司馬懿說話。
??司馬懿早已在路上準備好了奏本，正一條條地數落王淩的罪狀。
??嵇康受過王淩大恩，一見司馬懿氣得兩眼通紅，衝上去就打！
??司馬懿被嵇康踹到在地，拳打腳踢，皇帝曹芳連忙喝令住手，命侍衛拉開。
??嵇康狀若瘋虎，侍衛攔不住他！
??沛穆王曹林親自上前拉架，才把嵇康拉了過來。
??司馬懿倒在地上裝死，沛穆王曹林上前陪了不是，說嵇康早上就借酒澆愁，喝多了！
??司馬懿勉強坐起來，連聲喊疼，早有他的親信去通報了司馬師和司馬昭。
??司馬師和司馬昭聞訊大怒，立刻趕進皇宮，要打嵇康！
??這時曹氏宗親也陸續趕來，連忙護住嵇康；司馬師和司馬昭大怒，命令手下去調兵，要包圍皇宮！
??皇帝曹芳一看不可收拾，終於硬了一回，拍著龍案說：“你們都想造反嗎！！！金殿之上，拳腳相加，成何體統！今日不論別的事，就議議太尉王淩的事怎麽處理！”
??老賊司馬懿一看皇帝發怒，連忙坐起來，說身上的傷不要緊，還是以國事為重。
??於是雙方偃旗息鼓，皇帝問司馬懿，打算怎麽處理？
??司馬懿說：“首惡王淩，畏罪自殺；但是謀逆是一等重罪，不能便宜了他！應將王淩和所有附逆者夷滅三族，以儆效尤，以正朝廷綱紀！”
??沛穆王曹林連忙啟奏：“陛下！司馬相國所奏，似乎有道理，但是王淩太尉的兒子王廣，一直在洛陽當差，勤勉辦案，口碑極佳，勞苦功高，並不知道王太尉起兵的事，應該免罪！”
??司馬懿不肯，兩個兒子司馬師和司馬昭也附和，要殺掉王廣！
??曹氏宗親自然不答應，紛紛保奏王廣不知情，應該免罪！
??司馬懿見眾怒難犯，主動讓步說：“既然大臣保奏，王廣暫不追究，但是應該削職為民，用不錄用！”
??嵇康不答應，皇帝曹芳見好就收，準司馬懿所奏。
??司馬懿又奏報：“陛下！還有一個禍根必須治罪，那就是楚王曹彪！王淩造反，就是要推舉曹彪稱帝，此人應該治罪！”
??皇帝曹芳一聽，曹彪威脅到他的帝位，就打算準奏。
??曹氏宗親紛紛跪倒，七嘴八舌，說楚王並未出兵參與王淩的事，應該是不知情，不應受牽連。
??皇帝曹芳一看這麽多人保奏，就下旨說：“派相國司馬懿和侍禦史去到曹彪的封地考察驗證，把各個有牽連的人一律逮捕治罪，退朝。”
??皇帝說完起身就走，眾人無奈，隻好出了皇宮，來到沛穆王府商議對策。
??老王爺曹林請大家坐下，開口道：“我看當務之急，一是趕緊派人給楚王曹彪送信，讓他火速銷毀一切不利的證據！二是將王淩大人的靈柩，盡快安葬，入土為安。我怕司馬懿老賊恨王淩大人入骨，加害王廣！埋葬了王淩太尉，王廣就可以啟程回鄉，做一個平民，總比被司馬懿殺死好！”
??眾人一起附和，曹林就派人去告知王廣，盡快下葬，曹氏官員全部去送葬。
??燕王曹宇說：“老王爺，我看今天嵇康對司馬懿拳打腳踢，雖然傷得不重，但以司馬懿睚眥必報的性格，一定會對嵇康下手！我看嵇康是不是先避一避？”
??這一說，大家深以為然，都勸嵇康出門避一避。
??嵇康毅然說：“太尉王淩有大恩於我，我一定要把他送葬了，才考慮這事！”
??沛穆王曹林知道嵇康的脾氣，就答應了他；然後老王爺領著曹氏宗親，到王廣府中吊唁王淩大人，大家哭了一場，哀悼忠臣王淩。
??王廣和嵇康哭得死去活來，然後聽眾人的勸，隻把靈柩停在家中三日，就草草下葬到洛陽北郊的北邙山中、翠雲峰下。
??嵇康心中鬱悶，每日閉門不出，哀思綿綿。
??曹瑩怕嵇康氣出病來，總是讓女兒嵇瑤瑤逗嵇康開心。
??王廣悲痛萬分，也不向嵇康辭行，悄然收拾了行囊，回鄉去了！
??又過了幾天，噩耗傳來，司馬懿把王淩的部下，凡是牽連在內的一律誅滅三族！
??居然又派人挖開王淩、令狐愚的墳墓，在附近的街市上，剖棺暴屍三天；然後，燒掉他們的印綬、官服埋於土中。
??然後司馬懿又唆使他的爪牙——廷尉，上詔請求征召曹彪治罪；於是皇帝曹芳依照漢朝懲治燕王劉旦的舊例，派出廷尉和大鴻臚持節符，賜給曹彪用璽印封記的詔書，嚴厲地譴責他，讓他自謀出路。
??楚王曹彪為了不牽連家人，畏罪自殺！他的妻子和幾個兒子都被罷免為平民，遷移到平原郡。
??曹彪手下的官員以及監國謁者，因為犯了知情而不加以輔正教導的大義，都被殺害。
??與此事相連者，都被夷滅三族。
??嵇康怒不可遏，要去找司馬懿拚命，被沛穆王曹林和妻子曹瑩攔住；嵇康隻好在夜間悄悄給王淩收了屍，重新安葬，連墓碑都不敢豎。
??司馬懿趁機打擊曹氏宗親，把與楚王曹彪有來往的曹魏王公全部遷徙到鄴城，命有司監察，不準他們互相交結往來。
??魏帝曹芳畏懼司馬懿兵變，一一準奏，隻是保下了沛穆王曹林一家，沒有流放到鄴城。
??一時間，洛陽的文武官員，隻要不是司馬懿一黨的，人人自危！
??沛穆王曹林一看形勢不妙，親自登門，苦口婆心地勸嵇康先回老家避一避，以防司馬懿的報複！
??嵇康萬般無奈，為了防止司馬懿追殺自己並且牽連到母親，隻得離開了京城，去了離家鄉不遠的山陽縣隱居了下來。
??臨別的這一天，曹瑩親自送行，夫妻臨別，都哭成了淚人，嵇瑤瑤也放聲大哭，抱著嵇康依依不舍。
??曹瑩交給嵇康一個包裹，說：“夫君，裏麵是你的衣物，還有不少銀票，你一個人在外，不要惹事，深居簡出，等過了風頭，我親自去接你回洛陽！到了山陽縣，要立刻寫信報平安，免得為妻倚門懸望！家中一切請你放心，不會有事，你多多保重！”
??嵇康平時極少落淚，聽到這裏，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與妻子和女兒依依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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