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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二章 洞房毒殺案中案 順藤摸瓜奇中奇

  竹林七賢再度重逢,高興不已,眾人先講笑話助興下酒,繼而開懷暢飲;酒到酣處,紛紛潑墨揮毫,就在那麵粉刷一新的牆上題寫得意之作,有詩詞,有對聯,有駢文,精彩紛呈。


  ??醉仙樓的掌櫃一看,欣喜萬分,急忙命令廚房,再燒幾樣特色菜,慰勞竹林七賢。


  ??大家喝得高興,又讓掌櫃的取來各種樂曲,琴瑟唱和,笛音繚繞,各呈奇才!

  ??劉伶最為狂放,酒也喝得最多,居然脫光了上衣裸身擊鼓,放生高歌!


  ??嵇康也十分高興,平時總是忙碌,難得好友聚在一起開懷暢飲!

  ??酒酣之下,嵇康操了一曲《廣陵散》,人人叫絕!


  ??這一頓酒席,一直吃喝到天色微明,整整吃了一夜,眾人都哈欠連天了,才由阮籍派家奴駕著馬車,一一護送回家。


  ??嵇康心情舒暢,一覺一直睡到午後,才悠悠醒來。


  ??誰知剛剛睡醒,管家來報,王廣大人來訪。


  ??嵇康連忙更衣相迎。


  ??分賓主落座後,嵇康的管家早已獻上熱茶。


  ??王廣說:“又來麻煩賢弟,真是不好意思。”


  ??嵇康笑吟吟地說:“大哥有事直說,小弟忙碌慣了,閑下來還渾身不自在。”


  ??王廣頷首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洛陽城裏又發奇案。


  ??城裏有位大夫叫馬萬裏,昨天晚上,馬府大宅院內外,披紅掛彩,嗩呐聲聲,主人馬萬裏正為獨生兒子馬英才操辦喜事。


  ??馬萬裏曾官居五品大夫多年,一年前告老還鄉,建起這座煥然一新的新宅邸,並將當地一眼甘甜的水井仗勢圈蓋在了府內,因為馬英才嗜茶如命,要用甜水煮茶。


  ??昨天傍晚,馬府大擺酒席,馬家父子滿麵春風,穿紅掛彩,逐桌答謝賀喜的賓客。新房裏不時傳來一陣陣歡聲謔浪,那是新郎的朋友們在鬧洞房。


  ??馬英才最近剛剛被當地中正推舉為縣丞候補,如今又逢新婚之喜,朋友們、士紳們紛紛登門道喜,加上新娘子鄭麗萍是城中綢緞莊“麗身堂”掌櫃程國雨的獨生女兒,姿容美豔,人稱“洛陽一枝花”,大夥兒趁機一覷美人。


  ??正在婚宴熱鬧之際,一個丫環急匆匆地來到馬家父子跟前,悄聲說那幫朋友們鬧洞房鬧過了頭,特別是有個叫童彥亮的書生,盡說些不三不四的浪言浪語,把新娘子羞得直掉眼淚。


  ??馬英才頓時氣得滿麵通紅,帶著馬府管家急忙跑到新房裏,把朋友們拉過來就座喝喜酒。


  ??不曾想當馬家父子來到朋友們的酒桌前答謝時,又是那個童彥亮猛灌幾杯酒後,借酒撒瘋,咒罵馬家父子食言自肥,說好的新婚三天無大小,允許鬧新房,現在又不讓人鬧,隻怕將來要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家破人亡!

  ??馬家父子勃然大怒,當即喝令家丁將童彥亮亂棒打出。這下大煞風景,酒宴的喜慶氣氛一下子沒了,匆匆散席。


  ??宴撤人散,喝得醉醺醺的馬英才來到新房外間,隻見專門侍候茶水的小丫環秋菊早已將一把泡好茶的紫砂壺放在了茶桌上——馬英才有臨睡前飲茶的習慣。


  ??馬英才從紫砂壺裏倒了一杯茶,喜滋滋地一飲而盡,隨後急不可耐地將房中的丫環仆人連同那個隨新娘子陪嫁而來的程家老女傭程媽,全趕出房外.……

  ??丫環仆人們都沒走遠,全多在新房窗外聽洞房,隻聽房內的新郎官馬英才先是大著舌頭直叫:“小美人呀,我可不是一天兩天想著你了!今日終於如願以償!”隨後又哈哈大笑,可那笑聲越來越古怪,由大笑變成狂笑,由狂笑變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嚎,隨後隻聽“撲通”一聲之後,新娘子“啊”地一聲尖叫起來!

  ??丫環仆人們一聽不好,肯定是出大事了,急忙撞開了房門,衝進內間;隻見馬英才倒在地上,手捂腹部,滿麵青紫,口中黑血狂噴,四肢抽搐不止;一旁的新娘鄭麗萍手揪著胸衣,麵露驚慌。


  ??待父親馬萬裏跌跌撞撞地來到新房,馬英才已是一命嗚呼.……

  ??王廣說完,嵇康沉吟道:“這倒是一件怪案子,看那症狀,馬英才似乎是中毒身亡,仵作去驗屍了沒有?”


  ??王廣點點頭說:“驗了,屍身確實是中毒身亡,但新郎房間裏的茶水、酒水都沒有查出毒來,也無人承認是下毒之人,因此成了疑案,所以請賢弟一決。”


  ??嵇康點點頭,連忙和王廣出門,直奔縣衙。


  ??這時,衙役們已經將苦主、新郎的父親馬萬裏以及新娘鄭麗萍帶到縣衙大堂。


  ??新娘鄭麗萍垂著頭,哀哀地哭著,一言不發。


  ??嵇康先問新娘鄭麗萍:“鄭麗萍,當時你丈夫馬英才進入洞房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導致喪命?”


  ??鄭麗萍抽泣道:“大人,當時夫君進了洞房,奴家因為害羞,低著頭不好意思看他。好像他斟了一杯酒喝了,接著就迫不及待地來解奴家的外衣,然後就哈哈大笑,我正在驚駭,忽聞‘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丈夫手捂腹部,滿麵青紫,口中黑血狂噴,四肢抽搐不止!”


  ??嵇康追問:“他之前說了什麽話?都有哪些人在場?”


  ??鄭麗萍想了想說:“夫君先是大著舌頭直叫:小美人呀,我可不是一天兩天想著你了!今日終於如願以償!然後就是哈哈大笑,繼而摔倒。”


  ??嵇康正在尋思,忽然新郎的父親馬萬裏哭喊了起來,說:“大人,不用查了,一定是童彥亮幹的!”


  ??嵇康眼睛一亮,說:“哦?你有何憑據?”


  ??馬萬裏說:“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大人了!童彥亮是幫了我家大忙,我兒子馬英才能夠得到地方中正官的推薦,謀了個候補縣丞,確實是童彥亮的功勞。但是童彥亮不該酗酒鬧事,在我兒新婚酒宴上喝醉,鬧新房時言語粗鄙,氣得兒媳婦都哭了!我和兒子去新房把童彥亮勸回大廳喝酒,他又耍酒瘋,口出狂言,咒罵馬家父子食言自肥,還要家破人亡!新婚宴會上,出此不吉之語,我氣急了才喝令家丁將童彥亮亂棒打出。後來家丁告訴我,童彥亮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我家附近轉悠,當時家裏宴客,人來人往,童彥亮極有可能又混入我家中,悄悄地去新房裏投毒!”


  ??嵇康一聽,立刻發下令牌,命衙役去拘捕童彥亮。


  ??過了半個時辰,童彥亮來了,跪在大堂上行禮。


  ??嵇康說:“免禮,童彥亮,馬萬裏告你毒死他的兒子,可有此事?”


  ??沒想到童彥亮一口承認:“大人,是我下的毒,我承認!”


  ??嵇康非常意外,問:“你與死者馬英才有何仇讎,要下如此毒手?”


  ??童彥亮說:“之前馬英才為謀中正官的推薦,他父親馬萬裏找我,許諾給我一千兩銀子酬謝,求我托人。我盡心盡職,費了不少事,幫他辦成此事,馬英才得了個候補縣丞,大小是個官紳了,新娘鄭麗萍的父親也看中這點,把女兒嫁給了他,馬英才升官娶嬌妻,應該說我功不可沒!


  ??但是事成後,馬英才隻給了我五百兩銀子酬謝,食言自肥,我心中就不爽!

  ??後來成親那天,請我去他家中晚宴,我喝多了點酒,見新娘長得如花似玉,就說了幾句笑話,馬家父子竟然帶家丁將我亂棒打出!


  ??我咽不下這口氣,又多喝了點酒,血往頭湧,恰好隨身帶著毒藥雷公藤,就悄悄返回馬家,趁著人多鬧哄哄地混進了新房,裝作看新娘子,卻暗中講毒藥雷公藤投入紫砂壺中,然後悄然離開。


  ??第二日我酒醒後,也是懊悔不已,但是大錯已成,殺人償命,隻有一命抵一命。”


  ??嵇康聽了頷首道:“你倒也坦誠,不要動刑就招了。你剛才說是把毒藥雷公藤投在紫砂壺裏?你為什麽身上帶著雷公藤?”


  ??童彥亮說:“我家裏鬧耗子,我是買了回去藥耗子的,沒想到高高興興地去赴宴,無端受了羞辱,我一氣之下,就投了毒!”


  ??嵇康問仵作:“你查驗下來,不是說新郎房間裏的茶水、酒水都沒有查出毒來,為何童彥亮說投了雷公藤,你沒有發現?”


  ??仵作說:“大人,現場的茶水酒水裏,確實沒毒!”


  ??嵇康沉吟片刻,又問新娘鄭麗萍:“你說新郎進房間後是喝了一杯酒?會不會是茶?”


  ??鄭麗萍說:“大人,當時奴家心裏害羞,低著頭,隻覺得桌上的杯子響了一下,沒注意到底是酒是茶。”


  ??嵇康說:“仵作,速速將那新房裏搜到的酒杯茶杯都拿來。”


  ??仵作領命去了,一會兒回來,帶回了酒杯茶杯和茶壺呈上。


  ??嵇康先拿起紫砂壺一看,裏麵還有殘茶,嵇康另拿了一隻杯子倒了一杯,隻見紫砂壺中茶水色黃紅如金,澄澈見底,不由得連連搖頭,看不出這是什麽茶。


  ??旁邊的馬萬裏解釋道:“大人,這茶名叫大紅袍,是武夷岩茶中的四大名茶之一,犬子一向喜歡喝此茶。”


  ??嵇康命仵作拿來一根銀針,當場試毒,銀針從茶杯裏拿出來後依然如故,顯然無毒!


  ??嵇康問道:“童彥亮,你有沒有記錯?雷公藤是不是投在紫砂壺裏的?”


  ??童彥亮肯定地說:“大人沒有錯,我確實是放在茶壺裏的,因為酒杯太小,毒藥不能全放進去,酒壺口又細,塞雷公藤進去費事。”


  ??嵇康沉吟半晌,忽然問馬萬裏:“馬大夫,你過來細看看,這把紫砂壺是不是你兒子常用的那把?”


  ??馬萬裏上前看了看,忽然驚道:“這不是我兒子常用的那把!那把紫砂壺和這把花紋圖案都不一樣!奇怪,那把常用的茶壺哪去了呢?”


  ??嵇康想了想,拿起一支簽(簽,衙門桌案上擺著紅簽和綠簽,紅簽為刑簽,是下令動刑時用的,綠簽為捕簽,是下令捕人時用的。)派出衙役去馬家,把伺候馬英才和新娘的男女仆人全部帶到縣衙。


  ??一炷香的時間,人全部到齊,嵇康指著公案上的紫砂茶壺問:“你等下人,是誰在新婚那天,換掉了馬英才公子的茶壺?”


  ??眾人默不作聲,嵇康喝道:“難道要我一一動刑嗎?誰發現這事的,官府賞銀五兩!”


  ??果然是財帛動人心,不一會兒有丫鬟指證說:“大人,我家公子成親的那晚,我看見小紅手裏捧著一個紫砂壺,偷偷地扔掉了,然後重新拿了一個紫砂壺放進新房裏。”


  ??嵇康點點頭,當場命衙役拿來五兩銀子給丫鬟,然後喝道:“誰是小紅,出來!”


  ??小紅應聲而出,怯生生地跪在大堂上,說:“大人,奴婢就是小紅,但是奴婢沒有下毒。”


  ??嵇康問:“那你為何要將新郎用慣了的紫砂壺偷偷扔掉?”


  ??小紅說:“大人,那天晚上,我看見了童彥亮偷偷地往茶壺裏麵放了些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麽,就想過去拿起來看看。誰知忽然一個男子酒氣熏熏地擠在了我的前麵,想看美麗的新娘子。那人應該是酒喝多了,突然口一張,吐了些贓物在紫砂壺上,然後走了。我過去一看,這紫砂壺上一片狼藉,嘔吐物一片,很難洗幹淨!

  ??我正在猶豫,忽然其他丫鬟喊:‘快快準備,新郎官就要來了!’


  ??我心裏一慌,知道他最常用的心愛的紫砂壺被汙,肯定要大發雷霆!情急之下,我就拿了把平時難得用的紫砂壺泡了一壺公子愛喝的大紅袍,然後悄悄地把原來的茶壺扔掉了。當時我想,公子爺喝了不少酒,又急著入洞房,一定不會發現紫砂壺被換了;好歹先敷衍過去,等到明天公子爺查點,我就推說昨夜鬧洞房的人多,不知道被誰拿走了。”


  ??小紅斷斷續續地說完,嵇康想想頗有道理,不像是假裝,就下令把疑犯童彥亮先帶下去關押。


  ??於是嵇康命小紅退下,又對仵作說:“當時馬英才的屍體是什麽樣子的?”


  ??仵作說:“馬英才的屍體像蝦米一樣蜷縮在地上,臉上表情痛苦萬狀,口鼻發黑,顯然是中毒身亡。”


  ??嵇康又問:“酒杯你仔細查驗了嗎?還有當晚的菜肴,有沒有人下毒?”


  ??仵作說:“大人,凡是吃食都查過了,沒有下毒的痕跡。”


  ??王廣一直旁聽,此時插了一句:“奇怪,毒是從何而來呢?是誰下的呢?”


  ??嵇康沉吟半晌,下令說:“來呀,這幫伺候馬英才的家奴們都有嫌疑,因為他們出入洞房次數最多,都給我綁起來,每人重打二十大板!”


  ??家丁和婢女們一嚇,紛紛跪倒喊冤,涕淚交流。


  ??嵇康暗中朝行刑的衙役們使眼色,衙役會意,慢吞吞地一個個捆綁,卻不立刻動手就打。


  ??婢女們嚇得一個個哭爹喊娘,呼天搶地。


  ??嵇康注意觀察各人的臉色,慢慢地看了一圈,發現新娘鄭麗萍臉上陰晴不定。


  ??嵇康突然一拍驚堂木,喝道:“鄭麗萍,你有沒有話說?!”


  ??鄭麗萍一嚇,抹了抹眼淚,毅然說:“大人,不必動刑了,新郎是我毒死的!”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誰也沒想到凶手竟然是馬英才的新婚妻子。


  ??嵇康沉著臉問:“你為何要毒死新婚夫君?”


  ??鄭麗萍哭了起來,說:“大人有所不知!這個馬英才看上去儀表堂堂,又居著官,其實是個小人!他雖然沒有成親,但是人品極其惡劣,欺男霸女,惡名在外;我早已心有所屬,根本不想嫁給他,但是父命難違,又不得不嫁!我早已拿定主意,絕不讓他碰我的身子,我早準備了一包砒霜,揣在懷裏。


  ??新婚之夜,丫鬟小菊給我倒了一杯茶,我便將包中的一半砒霜倒入了自己的茶杯中,靜靜地等待機會。


  ??晚上鬧洞房的人走後,新郎馬英才酒也喝得不少,端起我的杯子就喝,喝完不久就毒發身亡了!”


  ??衙役們一聽紛紛搖頭歎息,這美貌的新娘鄭麗萍真是可惜了!如此嬌豔如花的年紀,竟然殺人!

  ??嵇康卻冷靜地說:“你的砒霜是哪裏買的?”


  ??鄭麗萍說:“從娘家偷偷帶出來的。”


  ??嵇康問:“砒霜是毒藥,買的哪家店的應該有記錄,你知不知道?”


  ??鄭麗萍說:“知道,那是買的城內積善堂藥鋪的,一次買了二兩。”


  ??嵇康聽了眉頭緊皺,沉吟一會說:“既然你用了半包,那麽還有半包在哪裏?”


  ??鄭麗萍從懷裏掏出半包砒霜呈上去。


  ??嵇康將那包砒霜拿在手中托了幾托,忽然對在一旁記錄的縣丞叫道:“拿戥子來!”


  ??眾人都感到奇怪,戥子是稱金銀之類貴重精細之物的,審案子拿戥子何用?


  ??不一會兒,縣丞將戥子拿了過來,嵇康示意他將砒霜倒在戥盤裏稱量。縣丞稱罷,抖著嗓子高叫道:“嵇康大人,一共二兩整!”這下又是滿堂大驚,鄭麗萍偷去的砒霜竟是一點兒也沒有少!


  ??嵇康早已成竹在胸,緊盯著鄭麗萍,話中有話地問道:“鄭麗萍,你帶著的砒霜並沒有少,說明你並未下毒,下毒者另有其人,可你為何要將這殺人之罪攬過來呢?”


  ??鄭麗萍臉一陣紅一陣白,低頭不語。


  ??嵇康說:“既然你都招供了是你下的毒,為何又不說出真相?”


  ??鄭麗萍仍是沉吟不語。


  ??嵇康正要下令動刑,忽然大堂外麵有人擊鼓鳴冤,嵇康下令衙役帶他進來。


  ??那是一個青年後生,往堂上一跪,說:“大人,不必拷打鄭麗萍,毒藥是我給她的,我是主謀,要抓抓我。”


  ??嵇康問:“你是何人?”


  ??那人說:“在下夏尹健,與鄭麗萍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馬英才不該仗勢強娶了鄭麗萍,使我二人勞燕分飛!眼見得婚期來臨,我二人難分難舍,於是痛下決心,用砒霜毒死馬英才,以解此恨!”


  ??嵇康沉吟道:“夏尹健,看來你是因情頂罪。但你可知道,鄭麗萍帶去的毒藥分毫未少?根本就不是她下的毒!”


  ??夏尹健大驚,問:“那馬英才是因何毒死的?”


  ??嵇康轉頭問鄭麗萍:“鄭麗萍,你仔細想想,當時有沒有把砒霜投進茶杯?”


  ??鄭麗萍恍惚地說:“我當時非常緊張,手直抖,又怕人看見,就飛快地把包砒霜的紙包打開,記得抖了一半進去,然後急急忙忙地把砒霜紙包塞進懷裏,應該是倒進去了砒霜。”


  ??嵇康沉吟道:“你也不能肯定是放進去了砒霜,仵作何在?死者馬英才中的是什麽毒?”


  ??仵作應聲而出說:“大人,馬英才所中之毒極是古怪,似砒霜卻並非砒霜,因為砒霜之毒使人疼在胸腔間,中毒之人疼極之下,必將上衣撕破,胸部抓撓出血;可馬英才上衣完好無損,胸間一絲一毫的抓痕也沒有。


  ??更關鍵的是那茶水中有股腥臊之氣,砒霜卻是什麽味兒也沒有的。可到底是什麽毒,我也認不準,隻好去請教師傅。我師傅判斷是活蛇的唾液之毒,至於是什麽蛇的毒液,他也認不準。根據馬英才狂笑而死的情狀來看,這蛇毒絕非一般的毒蛇,而是一條罕見的怪蛇。”


  ??嵇康想了想說:“王大人,我們一起去現場看看如何?”


  ??王廣頷首起身,命令把一幹人犯證人暫且收監,然後帶上幾個衙役,讓馬萬裏帶路,去他家裏察看。


  ??到了馬家,嵇康和王廣一邊走著,一邊分析說:“王大人,我看新娘的供詞說,馬英才是喝了那杯本來倒給她的茶水,而她倒砒霜的時候太緊張,可能沒倒進去以為倒進去了!那麽問題應該出在廚房!廚房溫暖潮濕,又有東西吃,適合蛇類生存,我們去廚房看看?”


  ??王廣點頭同意,於是讓馬萬裏領路,來到廚房。


  ??進去一看,因為辦喜事,廚房中的一切都是新的:新茶爐、新炒鍋、新茶壺、新杯盞……

  ??嵇康傳來一直打理廚房的丫鬟,叫她按照那日煮茶的情形再煮一壺茶來。丫鬟點點頭,打開了茶葉櫃子,取出了同樣的茶葉,把廚房正中的一個鋥光閃亮的陶瓷風火茶爐點燃,取來一桶專供煮茶的甘甜井水,往瓦罐茶壺中倒入大半水,煮起水來。


  ??過了一會,水開了,丫鬟揭開茶壺的頂蓋,並不急於將開水舀出來,而是從那隻盛著“大紅袍”茶葉的罐中小心翼翼地捏出一撮茶葉,均勻地撒在茶壺裏,繼續煮了一會兒,隻見開水的霧氣直衝房梁,滿屋異香撲鼻。


  ??丫鬟煮了一陣,又揭開茶壺蓋繼續煮。嵇康不解,問丫鬟為什麽再煮一次?

  ??丫鬟解釋道:“我們公子爺說,井水雖然甘甜,卻有一股子淡淡的土腥氣,須打開蓋子多煮一會兒,方能驅除土氣,而大紅袍也必須連壺煮的。”


  ??嵇康仔細觀看,忽見水霧之中有一股極不引人注意的細線從上而下落入茶壺之中,又聽得頭上瑟瑟有聲。


  ??嵇康不由抬頭往房梁上一望,隻見紅漆房梁上盤繞了一條腰帶般大小的鉛灰色蛇,倒掛著尾巴往下麵的茶壺探頭探腦,蛇信子一伸一縮,涎液便滴落下來。


  ??嵇康急忙往上一指,這下眾人全看了個清楚:果真這茶房裏有條毒蛇呢!

  ??眾衙役一聲呐喊,上房揭瓦,一陣折騰,終於捏住了那蛇的七寸之處,將蛇活捉了下來。


  ??仵作將那蛇仔細辨認了半天,連連搖頭,稟告道:“大人,在下無能,實在不識這蛇是何種毒蛇。”


  ??倒是苦主馬萬裏擠進去一看,見了那蛇,失聲叫道:“這是什麽怪蛇,從來沒見過!難道就是這種毒蛇的毒液,害死了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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