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九章 嵇康山頂遇龍神 道士捉鬼被嚇暈
馬車進了銍縣南門，呂安喝令駕車的家奴在一處客棧門口停下，扔給他一塊碎銀，讓他把馬車送進客棧，自去客棧休息，等候主人回來。
??然後呂安拉著嵇康的小手跳下馬車，往西而行。
??走了一陣，嵇康問：“呂大頭，我們這是去哪裏？一大早被你拖出來，早飯還沒吃呢。”
??呂安笑道：“你這個餓死鬼！我早知你想在客棧裏吃早飯，我特意帶你去一個地方，吃些神仙的早飯！”
??嵇康問：“什麽是神仙的早飯？”
??呂安說：“銍縣的北麵不是有座山麽？山上有座龍王廟，聽人說靈驗無比！這龍王廟一靈，供品必然極多，我們去吃些供品當早飯，豈不是神仙吃的早飯？”
??嵇康問：“廟裏應該有人看守吧，要是不讓我們吃呢？”
??呂安說：“我十一，你十歲，都是半大的孩子，廟祝會不讓我們吃麽？最多給他些錢就是了，我身上銀子多呢！”
??嵇康想想，又問：“呂大頭，我們不是來看鬼的麽？又去爬山做什麽？”
??呂安伸手拍了拍嵇康的頭，說：“你傻呀，白天會有鬼出來麽？鬼都怕太陽的，起碼要到黃昏才會有鬼出現；我們不能白等大半天，先去山上遊玩，午後再下山，你就跟我走吧！”
??嵇康無話可說，跟著呂安走了一陣，忽然說：“我們不是去城北的山上麽？怎麽現在往西走？”
??呂安又拍了拍嵇康的頭：“你忘了北門因為鬧鬼，被關閉了？我們要從西門繞道向北，才能去山上！我發現你自從摔了一跤，摔得傻乎乎的了！”
??嵇康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我還是頭疼，你別再拍我頭了，呂大頭！”
??呂安果真就不拍嵇康頭了，兩人手攙著手，一路出了西門，折向北行，逶迤來到大山腳下。
??這山果然風景秀麗，一路古樹參天，鬱鬱蔥蔥，紫薇叢生，青藤繞槐。
??山間鹿群出沒，白兔擋道，不見猛獸，一派祥和。
??呂安和嵇康興奮不已，二人畢竟童心未泯，你追我趕，互相用石子投擲，一路嬉鬧。
??這山雖然高，登山之路卻是平坦，嵇康和呂安一路追逐，一路打鬧，不知不覺中已近山頂。
??忽然呂安停下腳步，不由自主地歎道：“好美！”
??嵇康也停下來一看，隻見快到山頂了，有座石橋連向山頂；石橋之下，清澈的泉水從山頂流下來，一隻流到下麵的山路上，漫過山路向兩邊流去，形成瀑布落下山崖。
??嵇康跑到石橋邊，伸手抄了一把泉水喝下，舔舔舌頭說：“真甜！”
??呂安一看，也跑過來，抄了幾口泉水喝，說：“跑了一陣，正好渴了。”
??忽然呂安抄起泉水就往嵇康身上潑，嵇康急忙抄起泉水還擊，呂安卻一溜煙跑向山頂。
??嵇康站起來急追，跑上山頂一看，呂安卻不見了！
??嵇康茫然四顧，前方對麵有座龍王廟，背靠著一座山崖；地麵的石頭平平整整，已到了山頂，再無路走。
??嵇康焦急地喊：“呂安！呂安！你在哪裏？”
??忽然呂安喊道：“嵇康，我在廟後麵，你快來！”
??嵇康快步走到龍王廟之後，隻見後麵廟牆與山崖峭壁之間有處空隙，呂安正站在空隙中，低著頭呆呆地看。
??嵇康不由得問：“呂大頭，你呆呆地看什麽？”
??呂安招招手，說：“快看！這山石下麵有汪泉水，一直往外湧，流下山去，形成瀑布；可是這座山崖上卻沒有水流下來，這水難道是從地下湧出來的？”
??嵇康聽了，抬頭看看山崖，果然涓滴全無，地上的泉水卻源源不斷湧出來。
??嵇康想想說：“也許是龍王顯靈吧，這前麵不是有座龍王廟麽。”
??呂安聽了點點頭，走出來，拉起嵇康，走進龍王廟遊玩。
??隻見這座龍王廟占地很大，廟宇高聳，中間一間大殿，供奉著高大的龍王爺站像，兩旁各有一座偏殿。
??大殿裏掛著各色旗幡，香煙繚繞，幾個善男信女跪倒在龍王像前，燒香叩頭禱告。
??呂安笑嘻嘻地，衝到香案麵前，伸手就抓供奉的果品吃！
??忽然一個老年道人衝了過來，一把扭住呂安的手，呂安疼得哇哇大叫。
??呂安邊叫邊喊：“快放開我！大膽！你知道我是誰麽？我爹是鎮北將軍、冀州牧呂昭！”
??呂安滿以為那老道會跪下求饒，誰知老道冷笑道：“我管你是誰，在這裏龍王爺爺最大，你爹來了也得叩頭！龍神是能冒犯的嗎？你這傻小子！”
??呂安不服地問：“龍王有什麽了不起？比皇上還大嗎？”
??老道笑道：“皇上遇到大旱無雨，還要擺供品，求龍王下雨，龍王能有事求皇上麽？你說誰大？龍王保我們一方平安，風調雨順，有求必應，誰敢不敬龍王？”
??說到這裏，香案前麵跪著上香的幾個百姓都站了起來，對著呂安怒目而視，喝道：“跪下！跪下！給龍王爺爺叩頭賠罪！”
??呂安急得臉都紅了，眼淚噙在眼裏，臉漲得通紅，急得要哭，就是不肯叩頭賠罪。
??嵇康連忙走上去，對眾人說：“叔叔嬸嬸，道長爺爺，我叫嵇康，饒了我朋友吧；他不是故意的，要麽我們給錢，用錢買果子吃行麽？”
??呂安忙說：“是啊，我給錢，我有錢！”
??說著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元寶。
??誰知老道看也不看銀元寶，喝道：“收起來！你那點錢，在龍王麵前算什麽？龍宮裏什麽寶貝沒有？快跪下，給龍王爺爺磕頭賠罪！不然龍王發怒，我們都有罪過！”
??呂安倔強地擰著頭，就是不肯跪拜龍王，趁老道人不防備，猛然掙脫被抓住的手，扭頭就跑！
??老道大怒，在神殿裏緊追不舍。
??嵇康呆呆地看著，不知道說什麽好，忽然大殿裏白霧彌漫，也不知從那裏出來的！
??緊接著就起了狂風，刮得供品、旗幡到處亂飛；大殿裏的信男信女嚇得跪倒在地禱告：“龍神爺爺息怒，息怒，那孩子不懂事，我們這就抓他來叩頭賠罪！”
??大殿裏一片混亂，嵇康嚇得跪倒在地，直哆嗦！
??忽然正中間龍王的站像須眉皆動，眼睛竟然睜開了，眼珠白光閃爍，緩緩開口道：“嵇康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眾人大驚，龍王真的顯靈了！
??廟裏的老道人，伺候了龍王一輩子香火，也沒看過龍王顯靈，急忙跌跌撞撞地走過來，給龍王跪下磕了三個頭，起身吆喝著廟裏的人都出去了。
??嵇康十分害怕，抖抖索索地也跟著往廟外走。
??老道連忙攔住，說：“龍王爺爺指名要你留下，這是何等的福分！快回去！跪下！”
??嵇康無奈，就地跪倒，對著龍王叩頭。
??龍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嵇康急忙連連叩頭，說：“龍王爺爺，小童無意中冒犯，請龍王恕罪！”
??龍王嗬嗬笑道：“起來，起來。你能上到山頂，便是有緣之人！我與你淵源頗深，最早你是靈珠子，我是應劫的魚化龍，你我結下一段緣分！後來你轉世成李斯、韓信、諸葛亮，我都點化過你！今生再遇，真是巧合。”
??嵇康茫然地問：“靈珠子是誰？我不認識。爺爺您是神仙，怎麽還在人間受人香火？”
??龍王笑道：“你這孩子，轉世幾次，前事都忘了！也罷，待我傳些法力與你，贈你一本道書，助你成功便是。”
??說完嵇康麵前就多了一本書，嵇康知道是寶貝，急忙收好，又給龍王磕頭。
??龍王說：“你現在還小，還不識字，智慧未開，法力也無法傳授，我且送你一件防身之物！”
??嵇康大喜，問：“龍王爺爺，是什麽寶貝？”
??龍王說：“我在紅塵中修煉已有數百年，隻因成道要積累無數善功，我才在這廟裏保佑一方風調雨順，行善積德。我嘴上的胡須，每日聽我誦經念咒，早有靈氣，我送一根給你當腰帶用，它能保你平安。”
??說完嵇康腰間就多了一條白色腰帶，非金非玉，十分溜滑。
??嵇康大喜，又給龍王磕了幾個頭。
??忽然大殿裏寂靜無聲了，關著的廟門也自動打開了；嵇康跪了半天，偷偷抬頭一看，龍王又變回了塑像，一動不動！
??嵇康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起身走出廟門。
??呂安和老道以及幾個鄉親都圍了上來，拉著嵇康問長問短，問龍王說了什麽。
??嵇康閉口不言，生怕懷裏的書被他們搶去。
??呂安趁眾人不注意，突然拉著嵇康的手，一溜煙地跑下山去，直跑得氣喘籲籲。
??到了山腰，呂安問：“嵇康，到底龍王說了什麽？”
??嵇康把龍王的話轉述一遍，又從懷裏掏出道書給呂安看。
??呂安看了半天，說：“我也認不全上麵的字，你還是帶回家去給你哥哥看吧，他大幾歲，識字多。不過這本書你輕易不要給外人看，以免被別人奪去，惹禍上身！”
??嵇康點點頭，把書收好，問：“現在我們幹啥去？”
??呂安笑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在山上沒吃到果子饅頭，我們下山去大吃一頓，等到晚上再看城裏怎麽鬧鬼！”
??嵇康聽說有得吃，高高興興地隨著呂安一路下山，回到銍縣南門。
??到了南門內的客棧，已是午後；呂安兩頓飯沒吃，掏出一錠銀子，命守候在客棧裏的家奴去買了一大堆雞鴨魚肉等菜肴，和嵇康兩個，大快朵頤。
??二人飽餐一頓，嵇康問：“呂大頭，現在我們做什麽？”
??呂安用袖子抹抹嘴，倒在客房的一張炕上，說：“吃飽了還能幹啥？睡覺！”
??嵇康大喜，也爬上對麵的一張炕，兩人美美地睡午覺。
??嵇康這一睡，不停地做夢，一會兒夢見龍王曾經在哪裏見過，好像也是一座廟裏，龍王和自己說了一番話；一會兒夢見一顆瑩光閃閃的珠子，飛來飛去，撲進了自己的懷裏；一會兒夢見千軍萬馬廝殺，血流成河。
??其實這都是嵇康前世的記憶，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嵇康昏昏沉沉地睡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覺得有人搖晃自己！
??嵇康費力地醒來，隻見呂安站在自己麵前，笑嘻嘻地說：“小康，什麽時辰了你還睡？忘了正事啦？”
??嵇康茫然地問：“什麽時辰啦？”
??呂安說：“快到酉時啦！趕緊起來吃飯，吃完了去看鬼！”
??嵇康一邊坐起來，頭還暈乎乎的，說：“我記得吃過午飯睡覺的，怎麽又吃飯？”
??呂安拍拍手，家奴搬進來一個托盤，飯菜熱騰騰地端上來了。
??呂安說：“嵇康你真是摔傷了頭，老是迷糊！你吃的是午飯，然後睡了一下午，現在是晚上了，難道不吃晚飯？”
??嵇康一拍頭，說：“我真是有點犯糊，吃晚飯吧！”
??吃著飯，呂安興奮地說：“今天晚上有熱鬧看，快點吃！”
??嵇康茫然地問：“什麽熱鬧？”
??呂安說：“我傍晚就醒了，在客棧裏轉了一圈；聽客棧老板說，城裏的官紳請了遠方的道士來作法，今晚要打開北門驅鬼，還銍縣一個清寧！道士定在酉時作法，城裏人都轟動了，你抓緊吃飯，吃完了我們看熱鬧去，說不定真能看見鬼！”
??嵇康一聽十分興奮，扒了兩口飯，把碗一推，說：“不吃了，我也不餓，我們出發吧？”
??呂安非常興奮，囑咐家奴在客棧裏守著，備好車馬，等自己一回來就出發回家。
??呂安拉著嵇康，二人出了客棧，往北門走去。
??一路上都是人，人潮擁擠，都是去北門看熱鬧的！
??一路上就聽行人議論紛紛，嵇康混在人群中聽了一氣，明白了個大概。
??原先的銍縣，十分熱鬧，商賈雲集，人來人往。
??後來，前幾年，城裏鬧了一場瘟疫，死了不少人，鬧得人心惶惶。
??瘟疫中死去的人口，本地人好辦，自有親人送入祖墳安葬；許多外地來做生意的商人，也死了不少，沒人知道他們是哪裏的，當地官府就派人把屍體集中埋到北門外的亂葬崗。
??時間一長，這亂葬崗就鬧鬼了！
??先是有人路過，回家就暴病而亡；後來到了晚上亂葬崗附近就黑影憧憧，見過的人都說是鬼魂不散！再後來，大白天的亂葬崗上也陰風陣陣，路過的人不少被嚇出病來，鬧鬼的事情就傳遍了銍縣。
??上一任銍縣縣令怕鬼，下令將北門堵塞起來，不許人們經過，免生事端；安寧是安寧了，可是帶來了許多不便，往北走的人要繞道而行。
??偏偏最近接任的縣令不信鬼，但是縣衙裏個個說有鬼，新任縣令就從遠方請了個有名的道士來捉鬼。
??呂安也興奮地混在人群中聽熱鬧，一路來到北門。
??這時銍縣縣令已經在指揮士兵們，把堵塞北門的亂磚、木頭挖掘掉，打開北門好作法。
??呂安偷偷地拉了拉嵇康，嵇康莫名其妙，跟著他擠出了人群，一路來到北門城牆邊，順著磚梯登上北門！
??嵇康上去一看，城牆上一個人也沒有，就剩他和呂安兩個，不由得有點害怕，問呂安：“呂大頭，你拉我來這裏做什麽？”
??呂安笑道：“世上哪有鬼？我和你個子小，擠在人群中看不清楚；我們登上城牆，看下麵一目了然，就看道士怎麽作法，有沒有鬼出來！”
??嵇康就著月光往北門外一看，大約十幾米處，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上處處都是墳尖；野草長得有半人高，蒿草叢中荒塚一片，有些地方連墳都沒有，直接用草席裹著屍體往上一扔，隱約可見白骨森森。
??這時城牆下麵“嘩啦”一聲響，塵土飛騰起很高，呂安伸頭往下一看，原來是北門堵塞的磚木被挖開了，城門洞豁然開朗。
??緊接著就見一個道士，四十歲左右，一身明黃色新道服，前胸印著八卦，峨冠高戴；一手持著桃木劍，一手拿著照妖鏡，指揮著幾個小道士，在亂葬崗前擺下香案，點燃一對紅蠟燭，焚燒黃表紙、符咒，準備作法。
??身後圍觀的人群，都擠在城門口看，不敢出城；隻有城牆上躲著呂安和嵇康兩個小孩，沒人知道。
??作法的道士把照妖鏡放在香案上，一手舉著桃木劍，一手拿了幾張黃紙紅字的符咒，在紅蠟燭上點燃，口中不住地念咒，把燒著了的符咒往亂葬崗方向扔去。
??誰知不扔符咒的時候，風平浪靜，什麽事也沒有；符咒剛剛扔過去，陡然亂葬崗上起了一陣狂風，隻刮得飛沙走石！
??圍觀的人群連連驚呼，真的有鬼！
??站在道士身後的縣令故作鎮靜，喝道：“休要慌亂，有本縣令在此，怕什麽鬼魂？”
??話音剛落，風越發大了，又彌漫出黑霧，向北門撲來！
??道士一看，急忙咬破舌尖，往前噴了一口血，手持桃木劍指著亂葬崗，另一隻手拿起照妖鏡，往風中亂照。
??這一照，大風忽然聚攏，成了一股旋風，夾雜著砂石向城門撲來！
??人群中驚呼一片，人人往後退卻；道士急忙令身後的幾個小道士拿出鈴鐺來搖！
??隻聽見“叮鈴鈴”鈴聲大作，小道士們本來就嚇得手抖，再搖鈴鐺手更抖！
??一直鎮靜的縣令，看見旋風衝過來，嚇得抱頭鼠竄！城門被圍觀的群眾堵著，進不去城，縣令就繞著城牆逃走，鞋都跑掉了一隻！
??作法的道士眼看黑色的旋風逼近，風中還有怪叫聲，夾著著腐臭的味道，嚇得兩眼一直，昏倒在香案後麵！
??道士一倒，後麵站的小道士嚇得轉頭就跑，四散而逃。
??堵住城門圍觀的群眾，一看旋風逼來，連連往後退；後麵的群眾也慌亂，轉身想逃，又被再後麵的群眾堵住，互相踩踏，一會兒就踩傷了好幾個，哭爹喊娘！
??呂安和嵇康站在城牆上圍觀，隻看見旋風，沒看到鬼，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看見人群慌亂，覺得好玩，哈哈大笑！
??誰知呂安這一笑笑壞了，那股旋風好似聽到城牆上麵的笑聲，轉了個方向，向城牆上撲來！
??嵇康嚇得直哆嗦，環在城牆上的磚地上，瑟瑟發抖，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眼見旋風越逼越近，鼻子中已經聞到腐臭的味道；呂安想逃，兩條腿卻不聽使喚，不住地抖，邁不開步子！
??嵇康抖得更凶，眼看旋風撲了過來，忽然嵇康腰間係著的那根龍須化成的腰帶，一聲龍吟，主動飛起，迎了上去！
??龍須腰帶飛到空中隻一閃，隱約有一條金龍現身一撲，就聽旋風中無數鬼嘯，旋風化作許多條黑影，逃回亂葬崗，旋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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