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諸夏】第一百零六章
花眠雖然回到諸夏之後,便有了大半以前作為劍鞘時候回的能力,但是**凡胎,對付起鎖妖塔這個老女人好像也還是有些吃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成功地砍了上官耀陽之後,她的怨念稍微減小,這一次面對她,花眠覺得她的實力似乎也有些虧損……
斗得昏天暗地的時候,天地之間風雲雷電,花眠這輩子沒聽過這麼大的雷聲,閃電都要把天邊照得猶如白晝——
她聽見自己胸腔之中擂鼓般的跳動只音。
她大概是做普通人做得久了,已經不適應這樣的腥風血雨,握著弓,指向鎖妖塔眉心的事後,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
她希望自己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拖延的世間能夠讓郝易翔那些羽林衛們帶著那個奄奄一息的狐狸崽子安全撤離,不要耽誤了太大的事情——
然後她又想到,如果就這麼死了的話,剩下的那些後事怎麼辦,家中父母應該怎麼辦,甚至不會有一個人去到現世通知他們……
想到這花眠更加後悔,越發覺得自己當初就不該腦子一熱留在這個地方,否則她現在應該在現實安靜地當一個吃瓜群眾,最大的苦難不過是地震之後跟著街坊鄰居一起住進國家發配的帳篷里吃罐頭而已……
胡思亂想之間,花眠有些走神,而鎖妖塔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那一刻從妖塔之中四溢邪氣禁錮住花眠的四肢,同時鎖妖塔高高拎起手中的劍,從塔尖一躍而下直撲花眠胸前!
那一刻心臟驟停。
花眠瞳孔微微縮聚甚至以為自己贏來了死期。
她乾脆閉上眼。 首發域名m.bqge。org
直到下一秒,手背忽然被一隻粗糙的大手覆蓋,手中被被塞入一把冰冷的劍……熟悉的氣息從后包裹上來的時候,藍色的光芒大盛幫助花眠掙脫了鎖妖塔的束縛,她聽見自己的耳朵旁邊有些還帶著尚未平息的喘息之聲說——
「大敵當前,誰教你閉上眼迎敵?」
「?」
花眠茫然地眨眨眼。
易玄極帶著另外一隊羽林衛從天而降,簡直頗有一些救世主的意思在,只見他身批藍光,高高躍起,刀光劍影之中,鎖妖塔居然被那凌厲的劍氣逼得節節敗退!
當昏黃的月從雲后露出半張臉,男人半個身子於冰冷月光之中,目泛星寒,居然也猶惡鬼羅剎,殺氣騰騰!
那玄色身影頃刻之間,又抽身回到花眠身面,花眠被他握著手,手中握著發出巨大嗡鳴無歸劍一劍刺入鎖妖塔胸腔時,還有一絲不真實的感覺——
易玄極真的來啦?
可是他怎麼會來?
別不是黃泉路上太過無聊自己做的一場不太甘心夢吧?
花眠看著半空之中,被無歸劍當胸穿過的鎖妖塔猙獰扭曲的面孔,她那雙血紅的眼睛可以成為所有人深夜噩夢中的主角,花眠只是看一眼便挪開了雙眼……然後鎖妖塔開始瘋狂地大笑了起來,看著半空中一隻手死死地摟著花眠腰間,一臉肅穆冷漠的易玄極,鎖妖塔落下了她最後的詛咒——
「天之神器,與萬物殊途,你們也不會得個善終!」
那聲音帶著凄厲與瘋狂,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也就罷了,若是說了一些不好聽的,那她說的話也沒幾個人會放在心上——
花眠這邊甚至還來不及為終於殺了鎖妖塔這件事鬆一口氣,轉眼便看著邪氣從鎖妖塔溢出,那一瞬,天空之中「嘭」的一聲,漂浮在雲端的藍色妖塔如煙火四散!
「糟了!」
伴隨著花眠一聲低呼——
剎那間,狂風呼嘯,天搖地動!
從鎖妖塔之中,千萬妖怪爭先恐後而出,如百鬼夜行,如魍魎過境,天象一片大亂!
花眠轉身猛地抱住易玄極的腰,身後藍光隱約聚集而起成為一枚菱形巨盾,上鑄有百花飛鳥圖——
巨盾遮擋了衝出鎖妖塔后沖著生人氣息撲來的妖氣,否則他們怕是早就已經被如排山倒海湧來的妖怪們撕成碎片!
而從始至終,男人用一隻手固定在她腰間,另外一隻手固定在她腦袋後面,狂風之中她只聽見百妖凄厲,陰風怒號,一張臉卻死死地埋在他的懷抱之中——
直到約十幾分鐘過去,那彷佛是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周圍終於安靜下來……老早就躲避進山洞裡的羽林衛們一臉懵逼地從山洞中爬出來,看見的只是被妖怪們踏平的山崖峭壁——
已經抱著花眠落在不遠處月下巨石上的易玄極,還有他腳邊鎖妖塔的屍體。
眾羽林衛:「……」
鎖妖塔,早已在那次皇城郊外戰役之中被眾人視作眼中釘,是個人都恨不得殺之以除後患,如今在這麼個神奇的地點、神奇的時間被玄極當胸一劍直接斬殺,羽林衛們反應過來后,就開始歡呼起來。
花眠這才把自己的臉從男人的胸膛之中拿起來,再掃視周圍,最終視線定格在腳下鎖妖塔的屍體上,頗為茫然。
心中也略微不安,總覺得這鎖妖塔腥風血雨許久,如今死得也太隨便了一點,好像並不具備反派小boss應有的魄力。
花眠只好伸手拍了拍面前男人結實的胸膛:「來得及時,欠你一條命。」
玄極放開了她腰上的手,冷漠道:「何止一條。」
花眠尷尬地摸了摸鼻尖,退開了一些,又問了另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問題:「你怎麼來了?」
「這話是我要問你的,」男人冷聲道,「在宮中撲騰還不夠,你還要出來撲騰——」
「我不放心他們這些大老粗……」
「我不放心你。」
玄極淡淡地打斷了花眠沒來得及說完的話,花眠閉上嘴,此情此景,心跳加速跳兩拍總是不犯法的。
她自然知道,玄極是擔心她**凡軀,以前又沒怎麼吃過苦,跟著羽林衛的人餐風露宿會吃不消,又或者半路遇見什麼危險……她抬起手撓撓臉,低聲說了句「抱歉,下次不亂跑了」,低下頭不在說話。
玄極聽見她居然輕易伏低認錯,也是頗為意外,低下頭看了她一眼又有些不忍,正想說兩句軟話哄一哄也不枉費他白走這一趟——
忽然之間,那劇烈的山搖地動又再次襲來!
此時他們深陷峽谷,稍一不注意便會落得個被掩埋的下場,當即他也不敢再多耽擱,指揮著羽林衛撤退後,拎起花眠一躍而起,順著岩石一路攀爬向上——
「我能自己——」
「別說話。」
「……」
只見男人幾個跳躍之間,帶著花眠穩穩落於懸崖之上平地,與此同時幾聲巨石轟然之聲,原本他們站的位置已經完全被滾落巨石掩埋!
花眠看得心驚膽戰,「嗖」地縮回腦袋,正想與玄極再寒暄幾句順便道謝,在轉身的一瞬間,卻猛地發現原本站在她身後的高大身影搖晃了下,結結實實地倒了下來——
花眠手忙腳亂接住他,搖搖晃晃扶著他找了個樹下坐穩,借著月光這才看清楚,原來男人臉色蒼白如紙,眼底有月色不可遮掩的淡淡淤青,整個人看上去疲憊又虛弱的模樣……
說句難聽的,那般枯竭模樣,說是彷如大病將逝之人,也不為過。
花眠心中倏然收緊,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探他鼻息,直到那微微顫抖的指尖被一隻大手握住,她抖了下,下意識想往外抽——
這次玄極大約是真的太過虛弱,輕易便被她抽走手。
男人半瞌著眼看著她,片刻之後又閉上,似賭氣一般道:「還活著。」
「……你怎麼了?」花眠猶豫地湊近他問,「剛才鎖妖塔傷著你了?」
「她碰都不曾碰到過我——」
「那你這是怎麼了?」
「你還知道問我安好。」
這下是傻子都聽出他的嘲諷。
「……」花眠臉上的擔憂僵硬了下,死一般的沉默后,她將湊近的身子縮回去了一些,咬咬下唇小聲道,「那好,我不問。」
玄極擔心再繼續下去自己難免會被她氣死,所幸歪過腦袋不再搭理她,好在這時候繞了原路的郝易翔等人終於逃出峽谷,坐上了等待在谷外坐騎,趕上來接應他們。
一群人帶著奄奄一息的狐狸崽子灰頭土臉的回去了——
原本以為這次一行,斬殺鎖妖塔,好歹也是功德一件,誰知道回了皇城才發現更多棘手之事,還在等待他們。
……
回到皇城,花眠一行人剛剛安頓到一路渾渾噩噩,清醒時間少於沉睡時的玄極,便接到接連噩耗——
這其一,是伴隨著鎖妖塔被斬殺,當天夜裡,原本在宮殿里好好養傷等做皇帝的上官耀陽忽從夢中驚醒,淚如雨下,哭聲如孩童,止都止不住,之後便半瘋半傻,瘋瘋癲癲。
第二件事,是皇城大殿之中,那把剛剛有新帝登基不久的椅子毫無徵兆忽然從中一分為二碎裂開來,這他媽楞誰也知道是為不詳,放青玄這樣的大老粗臉皮再厚也
掰不出一句「歲歲平安」。
第三件事,便是在西荒人族浮屠島,忽遭百萬妖魔大軍入侵,那大軍夾帶著一股強大的邪氣,踏平了浮屠島港口,掀翻了整片無量花海,於浮屠島中央將邪神荒封印軀體奪走,如今的浮屠島滿目蒼夷,無量花海被毀得乾乾淨淨,就連浮屠玄鯨也不知所蹤。
聽完第三件事,花眠覺得自己的眼珠子掉出眼眶也不為過了——
於是當看見太醫搖著頭從玄極的寢宮裡走出來,說什麼「聖上心中積鬱,最終抑鬱成疾,再加上數月前曾有嘔血之症,尚未調息,如今又郁入心肺,怕時日不多矣」,只是下意識環顧四周,想順手找個什麼東西把這庸醫打出去——
這他媽也太荒謬了。
他活蹦亂跳一個人,怎麼忽然就「時日不多矣」了?
這世界上能有多鬱悶的事,還能把人鬱悶死?
花眠抬起頭看了下周圍,見眾人沉默,尤其是青雀開始哭著說什麼「我就知道」,頓時心中火起,不顧眾人阻攔一把掀了帳往裡面走,一眼就看見斜靠在床邊的男人,一身白色裡衣,襯著那張臉尤其蒼白病態。
花眠腳下一頓。
玄極掀起眼皮子,沖著她笑了笑:「別聽他胡說八道,死不了。」
花眠被他笑得頗為難受。
站在原地,低下頭,腳習慣性地開始畫圈圈:「你說你都當皇帝了,江山美人,天下都是你的,你抑鬱什麼?」
玄極盯著她半晌不回答,過了很久才道:「我只是被架在高位了,上不去,下不來,頗為彆扭。」
此時花眠還不太懂玄極這話的意思。
直到幾日後悔她才——
皇城之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言四起,說是浮屠島遭襲,邪神軀體封印被破,天下大亂在即,而那把龍椅的碎裂便是一個警示,因為易玄極登基之時,所封印劍鞘並非無歸劍真正原配劍鞘,所以上天發怒,唯有讓玄極將無歸劍真正的劍鞘重新封印,才可平息上天之怒,挽救蒼生於水火。
無歸劍。
還是天下。
同數月之前一模一樣的選擇題,似乎又一次擺在了玄極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