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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諸夏】第一百零四章

  第105章【諸夏】

  花眠入職羽林衛之後,平日里也沒閑著,羽林衛訓練她就跟著訓練,跑跑跳跳爬爬山,感覺把她這輩子的運動量都做完了——微信運動能連同現世她估計天天都是冠軍的情況下,以前跑個八百米都要抱著體育老師的大腿求睜隻眼閉隻眼的人,經過幾天集訓之後跑個一千六百米都不成問題……

  花眠覺得人類的潛力果然是無限的。

  除了體力不行,花眠騎術也不怎麼地,主要是諸夏坐騎千奇百怪,原本以為騎馬就算了,誰知道同僚聽見她要騎馬,都瞪大了眼看怪物似的看著她,然後那日集訓,花眠終於看見了羽林衛騎的東西都有多麼與眾不同——

  有馬身羊頭,腳踏赤焰,通體泛紫,如從地獄而來獨角獸,名曰「流光」;

  有青鬃白毛,如雄獅帶獠牙,體型龐大巨獸,名曰「聖堂」;

  還有青眼雪蹄,短尾長毛鹿狀,看著最為溫順彷彿從天上而來聖獸,名曰「飲月」……

  這些都是羽林衛口中「戰鬥坐騎」,花眠這看看那摸摸,被獅子一個噴嚏嚇飛八米遠,最後勉為其難地選了飲月鹿,結果等人牽過來,還沒等她爬上鹿的背,就接連噴嚏不斷,臉上還開始泛小紅疙瘩——

  皮毛過敏。

  花眠徹底放棄了坐騎這玩意,一顆「我在打全息網游」的興奮之心也跟著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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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謂好事不外傳,壞事傳千里,羽林衛向來以「擅騎射」著稱,現在裡面出了個「只擅其一」的神奇存在,沒一會兒就鬧得滿城皆知——

  人們都知道羽林衛新來了個姑娘,射箭本事考核之中無人能敵,聽說其擅一種防不勝防的」無影箭」,箭無虛發,且無須箭矢沒有絲毫戰損,這手本事哪怕是羽林衛總旗郝易翔甚至也難出其左右,大約也只有當今聖上能與其一較高下;

  不幸的是她至今因為不擅長所以尚未配備戰鬥坐騎,考核直接掛零,全靠射箭功夫拉一拉平均分,勉強綜合合格。

  而這麼個缺條腿似的人物,郝總旗到底是因為惜才將她留下還是別的原因,因為羽林衛的事也從不讓別人插手,眾人不得而知……

  但是八卦這種東西,瞞都瞞不住的。

  大約沒過一星期,就有風言風語,說原來羽林衛里那個瘸腿姑娘,之所以能進羽林衛,是因為她和當今聖上還是人族領袖時,就有婚約的未婚妻長得一毛一樣——

  眾人驚人,原來裙帶關係還能這麼用,這易玄極做事一板一眼,看著也不像是那麼不清醒的人,來了個和以前的未婚妻長得一樣的就昏了腦袋硬塞進自己的親兵里?

  ……於是八卦愈演愈烈,人們口口相傳最後乾脆忽略了八卦女主角本身射箭功夫整個羽林衛加起來也望塵莫及的事實,變成羽林衛里養了個靠臉吃飯的廢物——

  最後,八卦最巔峰的時候,麻煩果然親自找上門來。

  那日。

  花眠剛訓練完,正揣著自己隨身攜帶的圓珠筆趴在宣紙上給她老媽報平安,剛剛爬完山的她滿手都是扒拉石頭割出來的細口子,信中的她卻在拉斯維加斯買包吃龍蝦看猛男秀……

  正埋頭苦寫,神采飛揚得連她自己都快信了自己親眼看了猛男秀,忽然外頭傳來一身尖銳的聲音,傳「公主嫁到」,花眠愣了下心想易玄極獨生子女,這皇宮裡哪來的」公主」——

  別不是在哪認了個乾妹妹吧?

  想到這,花眠「啪」地扣下筆,臉色頗為不好的推開窗一看,這才看見大門外,頭戴銀鍍金鑲嵌珍珠羅絲寶簪,拖著長長下擺品月色綉蝴蝶海棠花紋長裙的女人緩緩步入,那驕傲的下巴高高抬起,如一隻鬥志高昂的鬥雞……不是上官玉星又能是誰?

  狐帝已經退位,女兒嫁給了諸夏皇帝,自己封了「北狄王」,正準備舉家遷移行宮至北狄北方富澤之地躲避即將到來的滅世禍事安享晚年——沒想到如今皇城之中,非正式場合人人都還稱上官玉星一聲「公主」,著實有些不倫不類。

  花眠不動聲色跟著一群人出去見過「主子」。

  近了見上官玉星,不過還是個小姑娘,放在現世正在跟數理化死磕的年紀,在諸夏卻已經嫁了人……也許是感覺到了花眠的目光,上官玉星轉過頭瞥了她一眼,然後又移開了眼睛,只是這一眼,她就確定了宮中流言蜚語並非虛假——

  前幾個月,因為貪圖好玩,她遠遠偷偷見過一眼她那攪得二哥上官濯月與易玄極一團亂的未來嫂子,確實和眼前這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上官玉星不動聲色,卻是不沖著花眠來,而是笑眯眯地對郝易翔用女兒天真態道:「郝總旗,妾聽聞人族羽林衛擅騎射,百步穿楊,功夫了得,是夫君還為人族領袖時身邊一等一的親兵衛……然而百聞不如一見——妾幼年時,先王曾尋良師教導騎射,可是那時候人人讓著妾,總也沒有人說妾練的不好,今日特地前來,還請羽林衛眾人火眼晶晶,指點個一二……」

  郝易翔眼皮子突突跳,摸不明白這後宮女眷往他們這都是男人的地方瞎闖什麼。

  然而礙於這女人的身份,他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好恭恭敬敬應了下來,然後等上官玉星去換騎裝,他這才沖著個腳快的使眼神兒讓他趕緊去把皇帝陛下叫過來——

  本來這活就該花眠去辦,但是上官玉星拉著她笑著問她房間在哪,在男人住的地方換衣裳總有些害羞,花眠沒辦法,抬起手之後指了指自己的房間方向。

  沒一會兒,易玄極來了。

  聽了通報聲,一身火紅騎裝的上官玉星也跟著小鳥似的撲了出來,瞬間黏在易玄極身上,笑道:「陛下是不是聽說妾跑到了這,巴巴跟著來了?」

  ……那語笑嫣然自然之姿,絲毫讓人聯想不到那日她尖叫著要以諸夏皇後身份親手給易玄極送葬的猙獰模樣。

  演技一流。

  花眠看那一抹紅和一抹黑兩身影黏在一起,易玄極低著頭聽那小姑娘說話,一紅一黑,總覺得扎眼,於是索性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不再亂看。

  遠處上官玉星嘰嘰喳喳地跟易玄極說話,易玄極將手臂從她懷裡抽出來,微微蹙眉,話卻極少,估計也有些不適應與人演戲這種事情……

  直到有宮人牽來一頭飲月鹿,這才替他解圍。

  只見那飲月鹿皮毛光澤,長棱打磨整齊,眼周也沒有一絲雜毛更不論戰爭帶來的傷痕,一看就知道和羽林衛們用的那些飲月鹿不一樣,這是個命好被養在金窩窩裡被供起來的坐騎……此時來到飲月鹿旁,上官玉星翻身,以一個乾淨利落的姿態瀟洒上坐騎,端坐於飲月鹿上,還像那麼回事——花眠清楚地聽見在自己身後,一位麻雀同僚低聲說:「還有兩下子,是真練過的。」

  花眠眼皮子抬了抬,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get到了這女人今日出現的目的——

  無非就是,展現一下自己的騎射,來給最近流言蜚語中女主角一個響亮的巴掌么。

  哦。

  原來是這樣。

  站在人群之中,花眠面癱著臉淡定地想,那邊上官玉星雙腿一夾飲月鹿,那鹿便奔跑起來——

  羽林衛校場地勢寬闊,后被群山峭壁圍繞,懸崖峭壁拔地而起,不見頂端……原本這些群山在前朝只是起屏障作用,現在卻被羽林衛徵用起來,平日閑著爬著玩玩,山坡之上又設許多箭靶,供人騎射訓練。

  飲月鹿雖生性溫和不如聖堂獅那般兇殘,但是勝在彈跳力卓越,靈活輕巧,翻山越嶺不在話下!

  正如羽林衛雖統擅騎射,但專精也各有不同,那峭壁中間往上設置的箭靶,多為坐騎為飲月鹿的羽林衛設置,如今峭壁箭靶,低處天天跟換,也被射成馬蜂窩,唯有巔峰之處孤獨而立那枚箭靶,只有一個箭痕,還尚且未中紅心,已是羽林衛能力巔峰——

  上官玉星自然沒有想過要不自量力挑戰那最高的,只是刷刷箭無虛發一一射中中等偏高的箭靶,已經引來眾人喝彩,只見她眉間神色飛揚,越發嬌艷動人!

  而宮人止不住的鼓掌歡呼中,易玄極背手而立,眉心微蹙。

  這時候,上官玉星拉滿手中弓弦,箭矢飛出射中到處一箭痕稍微稀少箭靶,上官玉星頓時驚喜轉身,歡快道:「陛下,陛下你快看!聽聞羽林衛中尚有不擅騎術之人,我這般騎射本事,可是與你羽林衛中稍顯平庸之姿可以比擬?!」

  這話說得就有些明顯了。

  這是在說羽林衛里有些人還不如她呢!

  易玄極站得遠,臉上不動聲色,只是叫了聲「郝總旗」,郝易翔哪能不知道最近宮中風言風語,頓時臉色一變帶著羽林衛眾人「嘩啦」一下全部跪下了——

  易玄極也沒叫他們起來,只是沉默地站在那:早就提到,羽林衛是人族軍隊排面,如今被一個狐族小丫頭打了臉,這讓人如何釋懷?!

  花眠不得已跟著同僚們趴在地上,歪了歪腦袋看著那在山崖峭壁上騎著鹿蹦噠的小公主,心裡略惡毒地想你就蹦噠吧,當心摔下來摔斷脖子——

  然後……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詛咒起了效果,下一秒她忽然看見,那興奮擰過身來和易玄極說話的上官玉星因為太嘚瑟,穿著馬靴的腳不小心就踹到了飲月鹿的肚子!

  那飲月鹿常年被關起來,如今好不容易放風也很是興奮,眼下自然以為主人要「更上一層樓」,一聲呦呦鹿鳴,揚起修長的頸便忽然以四十五度往更高處躍去——

  上官玉星的歡笑變成尖叫。

  整個身體後仰。

  峭壁之下,宮人一片混亂。

  郝易翔情急之中,「花眠」的名字已經脫口而出,當易玄極帶著凌厲之光的視線掃在他臉上,跪在地上的一片羽林衛里,已經有個靈活身影一躍而出——

  烏黑長捲髮在陽光之下飛揚,藍色的光卻比陽光更加閃耀,光在她背後形成兩道模糊又修長的光影,托著她高高躍起,衝上峭壁,伸手一把接住往下掉落的上官玉星!

  「啊!」

  「唔。」

  尖叫掩蓋住了悶哼,花眠懷裡多了個人只覺得自己的左手手腕「咔擦」一聲疼痛之後,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此時上官玉星頭髮掃過她的鼻尖,夾著的飲月鹿味兒讓她鼻尖一癢打了個噴嚏,緊接著她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整個人跟著往下墜!

  花眠當下手換了個姿勢,在半空中硬翻了個身,在懷中小公主耳邊小聲道:「你給我墊一下哦?」

  上官玉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秒卻見原本抱著自己的人居然轉身還真的轉為在自己之上的姿勢,頓時拚命掙紮起來——

  兩人纏成一團從亂山石上滾下,眼瞧著就要落地砸個粉碎,這時候遠處一抹玄色身影掠來,大手托著花眠的背將她穩住,往石頭上穩穩一拖,花眠在石頭上站穩,隨後感覺到原本抓著自己頭髮的爪子抽離,上官玉星賴在易玄極懷中,落於腳下平地。

  兩人一落地,易玄極便抽離,面色冷峻怒斥:「胡鬧!」

  ……………………這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上官玉星只管站在一旁哭,花眠清了清喉嚨自己從高處輕飄飄落下,待在平地站穩,那一瞬間便聽見郝總旗朗聲道:「陛下明見,我羽林衛從不養無用之人,又或能力所謂平庸之姿,新衛花眠確實不擅騎射,但身姿靈巧,可徒手攀登峭壁之上,更甚飲月鹿騎射衛,更先拔頭籌擊中山頂峭壁箭靶——」

  「夠了,」易玄極黑著臉打斷他,「閉嘴!」

  郝易翔心滿意足閉上嘴。

  那邊上官玉星還抱著易玄極的手臂在哭鬧,說自己腿擦傷了,胳膊也疼,弓掉在懸崖上,那是她最喜歡的弓……

  花眠又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抬起手撓撓自己的臉,留下一道紅痕……總覺得臉上又冒了小疙瘩,實在是不太好看,以免又讓上官玉星得意,於是轉身想要低調回到人群里——

  剛走兩步被人從身後一把扣住右手肩膀。

  「站著,」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身後近在咫尺的距離傳來,「臉怎麼了?」

  花眠無奈地轉過身,匆忙掃了他一眼,那閻王臉叫人頭皮發麻,她有些怨念郝易翔叫人把他叫過來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幹麼……

  「飲月鹿毛過敏,」花眠瓮聲瓮氣地低著頭,「回頭擦點葯冷靜下就——」

  話還未羅,男人已經伸手鍋里扳起她的臉。

  花眠被迫抬起頭,見他眉皺得更緊,緊張之中又想伸手去撓,然後被他毫不留情拍掉了爪子。

  「你活該。」他言簡意賅道,頗有咬牙切齒的意思。

  花眠不說話,下一秒又被他抓過左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喊痛,骨骼又是「咔擦」一聲被利落接上——

  花眠痛得冷汗順著背脊往下淌,然後認了罰,被罰在後勤打下手一個月不準繼續參加羽林衛日常巡衛和訓練。

  那邊上官玉星的眼珠子還黏在玄極捏著花眠手腕的大手上……皇帝陛下拉著人家小姑娘惡聲惡氣下禁足令的詭異情景讓一眾人面面相覷,上官玉星幾乎氣死。

  好不容易等玄極放開了花眠,轉過身,上官玉星眼睛一亮又欲湊上前……這時候卻被玄極一個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

  「羽林衛為朕親軍,督府重地,閑雜人等不得擅闖,這次念你初犯,便只罰隨從宮人,各領二十大板,今後汝等休再靠近這裡半步,違者論擅闖軍營,軍法處置。」

  陪伴上官玉星而來的宮娥太監們蒼白了臉,頓時腿軟跪了一地,其中有上官玉星隨身大婢女,從小跟著公主嬌生慣養,聽聞要打板子,連連抱著主子的大腿求饒——

  這一聲聲求饒,彷彿生生的巴掌打在上官玉星臉上,使得她臉一陣紅一陣白。

  「近日朕聽聞宮中有針對羽林衛用人之流言蜚語,郝易翔,你去徹查此事,屎都拉你頭上了還裝聾作啞,等著朕給你擦屁股么?」

  「……臣,領命!」

  男人言罷,又掀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掃了眼羽林衛那邊,又在某個身影上停頓了下,這才皺著眉匆匆離去。

  ……

  幾日後。

  那日鬧劇過後,郝易翔真的抓出幾個多嘴的太監,當眾打了一頓拔了舌頭,血淋淋一地,殺雞儆猴,從此宮中安靜如雞,羽林衛很是過了一段安生日子——

  花眠被罰在後勤禁足,整日擦擦弓,切切菜,調調弓弦擺弄下馬鞍,倒是與在現世工作略微相似,也樂得自在。

  原本她以為今生和上官玉星就這麼著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交集,沒想到沒過幾天,北狄發生了一件大事——

  北狄王原本準備月底出發前往北方行宮,但是介於他一行人老老少少頗為壯觀,所以其實在正式出行前,已經有一批狐族的貴女貴子提前出發,也算是給他們老爸探路……

  問題就出在這批人身上——

  這批人其中有一個是上官玉星同母胞弟,位列第九,如今才五歲,也被納入先遣隊中……只是如今邪神掙脫封印在即,整個諸夏連帶現世都頗為不安穩,地震頻發,而從北狄王都至北狄北方,恰巧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峭壁谷縫,本就多發山石滑坡事故,如今更是事故頻發,這算是北狄王遷行宮唯一的憂患。

  然後果然就出事了——

  上官玉星胞弟一行人經過峽谷時,恰逢地震,整個峽谷多段坍塌,再加上臨近春天,雨多路滑,一行人均被滑落山石或埋或困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事情傳入宮中已經過了兩日,聽聞上官玉星當時聽了消息就暈了過去,當晚不帶一名隨身宮人便來敲響羽林衛督府大門!

  ………………花眠給開的門。

  眼睜睜瞧著那公主殿下哭倒在自己的腳邊,口口聲聲求羽林衛救她幼弟,天下之大,如今能輕身出入如此險地的,若非翼族,也只有羽林衛眾人——

  相比翼族,作為她夫婿親軍的羽林衛顯然才是救火最近水源!

  花眠見她哭得情真意切,再加上自己被勾得也略微想念家裡人,於是也暫時放下對她的討嫌,摸摸鼻尖把她放進了督府。

  隨後易玄極也來了。

  那夜,督府徹夜燈火通明。

  第二日,一隊輕裝簡騎羽林衛打從側門出城。

  等易玄極把上官玉星身邊的人打的打,殺的殺,其身羽翼收拾了個乾淨回到羽林衛督府,這才知道花眠也跟著去了,此時根據羽林衛的腳程,當真算是「輕舟已過萬重山」,非一時半會,追都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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