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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紛亂迭起

  一瞬間,諸人都隻屏住了呼吸。


  劉禦史在皇城中是個神話,就如昭和帝手中的利劍,不出鞘則已,一旦出鞘,劍鋒所指,必有傷亡。


  “嗯。”昭和帝笑了一聲,神色忽而溫軟了下來,看向容楚,眸中也含了滿滿的笑意,“你起來吧。竺州亢旱屬實,趙伍郎知而不報刻意隱瞞,其罪當誅。”


  容靖聽完昭和帝這段話,忽然愣了愣。


  容姝不是今日剛從含昌宮傳了密信來說劉禦史已死嗎?怎麽現在劉禦史還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還會請出尚方寶劍擾亂自己的計劃?


  然而不等他解釋,昭和帝便對著他喝了一聲,“容靖,你可知錯?”


  目前的態勢最明朗不過了,昭和帝對於戶部欠銀一事必定會追查到底,任何人都知道,即便是容楚真的操之過急,此刻的昭和帝也隻會徹底站在容楚這邊。


  戶部的差使向來難辦,若是此刻昭和帝表現出半分不讚同容楚的意思,那往後戶部的差使,必會如履薄冰。


  容靖心中也明白,然而他更明白以昭和帝的脾性,最不愛臨時搗軟的性子,於是便跪下,雖跪下,卻仍舊高聲為自己辯解,“父皇,兒臣無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兒臣欠銀太多無法歸還,隻能變賣家私。”


  “你變賣家私抵還欠銀,確不曾有錯。”昭和帝冷哼了一聲,“朕說你的錯,是侮辱當朝親王,骨肉相殘!”


  容靖默不作聲,指尖卻狠狠的扣進磚縫中。


  額上的冷汗一滴滴的落下,順著磚縫上的溝溝槽槽,一路蜿蜒。


  “容靖,你可知錯?”


  昭和帝羅列完容靖的罪證,再次高聲問道。


  容靖雖是壓低了聲音,然而寧珂卻聽得清楚,容靖對昭和帝這個判定,並不服氣,“兒臣知錯,兒臣錯在不該惹父皇生氣,任憑父皇責罰!”


  劉禦史在昭和帝的示意下站起身來,朝著容楚所在的席走過去。


  容楚給劉禦史騰出了地方,禮節性的對著劉禦史笑了笑。


  劉禦史支起衣袖,遙遙遮住大殿中所有的目光,容楚的神色,便在瞥見劉禦史揭起麵上半邊麵具的時候頓住。一瞬間的僵硬、失神,便如死灰一般毫無血色。


  ……


  然而此刻的昭和帝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容靖的身上,沉吟片刻後,便道,“當殿廷杖三十!”


  杖責對於親王來說已是天大的責罰,別說還要當殿杖責,如論是否會壞了身子,這名聲傳出去,可算是在百官中落了口實。


  待聽到當殿廷杖,容靖麵色一僵,然而下一刻,卻俯了身道,“謝父皇恩典。”


  殿外侍立的人聽清昭和帝的旨意後,頓了頓。先不說容靖的身份他們不敢打,便是真的打了,誰知道昭和帝日後會不會再以此為由尋他們的麻煩?今日之事,究竟是昭和帝的本意還是對容靖一個忠告還尚在兩可之間,再聯係到容靖近日來勢頭如水漲船高,難保容靖不會成為新一代的太子。


  若真成了太子,別說是他們,就連他們親眷族人的性命,也盡在他的拿捏之中。


  便是這大家俱是一愣的時候,劉禦史忽然把酒對著上座的寧珂笑了笑,“這位便是國相大人?”


  劉禦史說這句話的時候,聲線壓的極低,雖是笑,卻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聽得向來自以為雍容自若的寧珂也不由的在心內驚了驚。


  “正是。”


  寧珂對著劉禦史拱了拱手,許是因為曾盜用過劉禦史的名字,是而懷了一絲愧疚的對著他笑了笑。


  見到寧珂對自己笑,那所謂的劉禦史偏了頭,不知何時散開的長發便半披開在肩上,鳳眸中透出森森的涼意,“寧大人,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寧珂莫名便覺得周身一冷,寒暄過第三句後,果斷的開始了沉默。


  心內卻早已對這個劉禦史下了定義,常戴麵具,性情陰冷,必非善類。


  昭和帝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進來,心中一怒便將手中金杯擲了出去,三足杯滾下台階,滾在容靖身前,頓住。容靖瞧了瞧那金杯,又抬起頭看了看昭和帝,眸中笑意清涼如水,一一看過怔愣著的容清,垂了眸兀自盯著金杯的寧珂,笑意古怪的劉禦史,還有斂了衣袖的正襟危坐的容楚,忽然笑了笑。


  “父皇何必動氣呢?”


  語速放的很慢很慢,仿佛要於這慢中咀嚼過這翻覆帝王心,品味完這薄涼世間態。


  “父皇若是動氣,便是兒臣得錯了。”


  容靖又笑了笑,不曾起身,卻挑明了對著殿外侍立的人道,“來吧。”


  昭和帝負手而立。


  別過臉不去看被按在長凳上的容靖,不去看一指寬的竹板啪啪的落在容靖的背上。他自然是知道的,自幼在宮裏的這些人最明白怎樣用力能打到皮開肉綻卻不傷筋骨,怎樣用力看似肉皮無傷卻把傷都留在體內無法治愈。


  那麽,打容靖的,又是哪種手法?


  那竹板落在容靖的背上,竹板上的倒刺卻好似勾過昭和帝的心,劃出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不是他狠心,隻是這國事無論怎麽說,總是大過於私情的。


  三十板,兩個人交替落下,待到打完,容靖的後背已沒有了完整的皮膚。然而從始至終,容靖都硬撐著沒有叫出一聲來,額上的汗珠混著背上的鮮血,順著長凳,順著揮舞的竹板,湮滅在了這長明宮中。


  “退下吧。”


  昭和帝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兒臣……謝父皇恩典。”容靖硬撐著從長凳上掙紮下來,旁邊的人要去扶,卻被容靖一手揮開。拜過了昭和帝,容靖踉蹌著走向殿門,血肉模糊的後背經過行走的牽扯愈發的疼痛難忍,容靖咬著牙,狠狠的撐著,待走到長明宮殿門口的時候,借著扶住門框的一瞬回頭對著一路跟過來的人笑了笑,眸光掃過長明宮,掃過神態各異的幾人,盯在容姝推開的屏風上。


  擦肩的一瞬間,壓低了聲音扯著嘴笑。


  “杖責的仇,等我來報。”


  ……


  昭和帝重新坐了回去,然而心情卻愈發的高興不起來。容姝是他最為寵愛的女兒,卻因了這礙事的身份,無法給她一個她想要的未來。


  一兒一女大鬧長明宮,隻怕即便未曾串聯,也會成為這北周世世流傳的一個笑話。


  他是在天底下最為失敗的父親,也是給予北周這一片安定繁榮的英明君主。


  嗬……還真是,矛盾的身份。


  劉禦史卻好似打定了注意要接近寧珂,容清替寧珂擋了幾回,卻也不好擋的太露痕跡,隻能執了杯遮掩,卻以眼神詢問。


  寧珂頜首,示意容清即便是說幾句話也無妨。


  趁著歌舞再起的時候,寧珂徑直起身走向了容楚的那一席,劉禦史不知使了什麽法子讓容楚答應和寧珂換席,寧珂並不在意,隻是想著過會兒要怎麽敷衍這劉禦史才好。


  和容楚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本想加快步子,不想,容楚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小心些。”


  隨即一錯而過。


  寧珂微微有些愕然,末了便是在心裏冷笑,容楚,怕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我最危險的時候吧。


  然而她和容楚都是聰明人,在昭和帝麵前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來,寧珂知道,劉禦史為人心機深藏,不好對付,是而也就沒注意別的地方,將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劉禦史麵前。


  “在下劉戩。”劉禦史端起酒杯,斟了兩杯酒,推了一杯給寧珂。


  寧珂細細的看,斟酒的酒壺偏的是同一側,心裏微微放鬆了些,接過杯來,應付似地,“寧珂。”


  “早就聽聞寧大人雷厲風行,江南殺了孫康、劉知義兩個禍害,上亥又分散知州權力,殺了孫義允這個孽障。”劉戩端起杯一飲而盡,對著寧珂示意,隨即又滿上,執起杯來。


  “在下很是佩服。”


  “謬讚謬讚。”寧珂喝的很慢,看似在品酒,然而卻已將劉戩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裏,落在心中。


  “當時下官便在竺州。”劉戩看似熱絡的給寧珂布菜,身姿曼妙的舞女拋了一個長長的水袖,香味傳入寧珂鼻端,幽涼而靜寂,是蜜羅香。


  “彼時的竺州還沒有亢旱,隻是幾天接連無雨,趙伍郎身為知州不開倉放糧平抑米價,卻趁機屯糧,還揚言亂世必有英豪出,當真小人之心可畏。”


  寧珂隻是怔怔的聽,並不答話。


  “趙伍郎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道人,說是可以求雨,可笑的是,那道人設了雨壇求了幾天雨,除了太陽更大更圓,除了地裏的莊稼一日日的枯死,根本沒半點雨下來。”


  劉戩吃了一口菜,痛心疾首道,“更可笑的是,我以禦史身份要求他開倉放糧賑濟災民,他竟然說我是南疆的探子,還妄圖將我抓捕歸案!寧大人,你說可笑不可笑?”


  一言已畢,劉戩冷笑了一聲,看向寧珂。


  寧珂忽然覺得這笑陰冷的熟悉,下意識的便問,“你到底是誰?”


  “我?”劉戩頓下手中的筷子,對著寧珂揭開半邊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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