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皇室醜聞
“哎,寧大人不能走,今個兒我們可是說好了不醉不歸!”
容靖幾步搶過去,就勢扶住寧珂,笑了一聲,斜了眼乜向容清,自寒鄴城修繕運河回來,容靖愈發的驕縱,然而雖驕縱,行事卻不如容瑄乖張,往往隻是撩撥起容瑄的話頭便消匿在容瑄的身後,待到容瑄砸了場子,他再出來賣乖圓場子,是而,近日來在朝野中的呼聲也一陣陣的高了起來。
甚至,還隱隱有些超過容清的意思。
“殿下……”寧珂歎了一聲,扶住容清,踉蹌直起身來,“臣今個兒真是醉了……”隨即眼神一滯,連帶著表情也跟著僵住,仿佛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似地,慌慌張張道,“糟了,皇上還讓臣早些回去,殿下,恕臣不能相陪了……”
“寧大人這話說的好沒意思。”
容靖拍了拍寧珂的手,笑的意味深長。
“寧大人,父皇近日來身子骨大安,若非要緊事,並不會召見大人的,是而大人並不必擔心。”
此時月色沉沉,有夜風攜了早落的花,簌簌而下。
寧珂卻忽然沉默了起來,剛剛所飲那些酒的後勁上來,出奇的凶猛,心中隻是暗自鬱悶,原先在國相府也喝過平陳釀啊,怎麽會在上頭後如此的暈眩?
“寧大人……要回去了?”
容楚睜開半眯著的眼,咧嘴笑了一聲,“我去送你。”
容靖似笑非笑,隻那一雙瞳孔,卻驀的一縮,仿若凝成了千年的冰層。
“果真是用命博出來的交情。”
似笑非笑,然而卻於那笑中透出淡淡的譏諷,容楚恍若不覺,撐住了牆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搖開折扇,輕笑了一聲道,“可不是?用命博出來的,自然親近些。”
說著,為了證明他們親近些一般,一直撐著牆的手就撐在了寧珂的掌心。
寧珂一怔,下意識的就要甩開,容楚卻又貼了身過來,溫熱的呼吸混合著上好的平陳釀,一下又一下的吹過她的耳垂……微微的癢,寧珂身子一僵,不自覺的便往旁邊挪了挪,笑著辭道,“不勞殿下相送了……”
“寧大人何必和小王生分?”
寧珂一沉吟,容楚便有了足夠的時間往前蹭了幾步,對著容靖和容清一一抱拳而過,這幅做派不像是王爺,倒像是落拓的將軍一般。
容靖正自詫異中,便恍然想起,容楚在也帶了兵,剛從玉峰關回來。
“寧大人,走啊……”
容楚卻不等容靖在再說什麽,拉了寧珂便朝前走了去,輕而軟的語氣,夾雜著檀香濃鬱的氣息,一切仿若從前。
待到出了宴春樓,寧珂自覺的幾步與容楚錯身走開,“不勞相送不勞相送,殿下請回,請回,嗬嗬……”
容楚卻轉身翻身上了不遠處跑來的馬,那馬跑的姿態平穩,便恰好方便了容楚俯身展臂,把寧珂一把撈在了馬背上。
寧珂皺眉,卻並不說話。
“如歌,你恨我。”
“我恨你。”
寧珂的語氣清淡,看似毫無變化,然而容楚卻於那毫無變化之中,聽到了她深潛於心的哀切。
林江是如歌僅存於世唯一的親人,然而便是這唯一的親人,也不得不因了自己的利益,未曾得享天倫之樂,便慘死於皇城之中。
不是自己下的手,可與自己下的手,又有什麽區別?
無論如何解釋,林江都是因為自己而死,難辭其咎。
容楚長歎了一聲,語氣淡淡,但那淡中,卻又扯出一抹涼意,消散在這陽春三月的夜風中。
這馬通人性,知道此刻自己背上馱著的兩人皆沒什麽好興致,是而放慢了步調,跑的平平穩穩,不去驚擾了兩人各自的思緒。在這極有節奏的步調中,寧珂分明感到身後男子的氣息透膚而來,清朗的如同這廣袤的天地,包容蒼生、憂憫萬民。
隻是,這般雄閎的胸懷,卻始終放不下一個小小的林府。
“到了。”
寧珂最先打破這尷尬的寂靜,不等容楚動手便跳下馬背,不帶任何笑意的笑了一聲,“殿下,我想過了,我們之間隔了我最親的人的一條命,所以,我們根本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
良久的沉默,隻餘簌簌的落花之聲。
“如歌……”
容楚伸出手去拉。
“殿下認錯人了,林如歌早在殉葬之時便已死了,現在活著的人,叫寧珂。”
寧珂緊走幾步避開容楚的手,遞了腰牌轉身便進了宮門,長久的黑暗中,容楚怔怔的保持著伸手去拉的姿勢,許久都未曾變過。
……
鍾粹殿。
“逆子!”
勃然大怒的昭和帝將手中的折子摔在案上,玻璃罩內的燈芯也跟著那震動顫了顫,微黃的光將昭和帝照成巨大的黑影,映在身後的牆上,那恍恍的影又被層層的書架割裂,碎成無法整合的寂寥和哀愁。
聽見昭和帝的怒喝,寧珂的腳步在鍾粹殿外的台階上頓住。
一瞬間便生了轉身再回豐皓軒的念頭。
然而,心中卻不合時宜的便冒出了容楚告誡的話,一時躊躇,便自那半放下來的深藍帷帳之中,看見昭和帝以一種衰老的姿態,朝後仰去。
鼻子莫名的一酸,便有了哽咽的跡象。
然而下一刻,衛敕卻急衝衝的趕出來,見到寧珂時,唬的腳下一滯,忙又換了笑臉道,“大人,皇上有請。”
寧珂頜首,提起衣裾快步進了鍾粹殿,一如既往的見了禮,再由衛敕端過茶來,方才看向昭和帝。
年近六十,發鬢卻因操勞,已是斑白一片,眼角唇畔抽出細細的紋,在那堆疊了滿臉的皺紋中,埋葬了過往與無數的光陰。
寧珂沉默了下來。
許久,昭和帝揉了揉額角,眸中漫上倦意,“寧大人,你看太子人品如何?”
寧珂驚了驚,恍惚便明白了容楚所謂的動是怎麽動,容瑄久處太子之位,卻不得皇心,再皆之弟兄們個個如狼似虎、虎視眈眈,便愈發的提心吊膽。
更何況,還有自己這麽一塊不受拉攏的硬骨頭。
北周能活過六十歲的皇帝不多見,然而,昭和帝自那場大病痊愈以來,身子骨愈發硬朗,這讓做好了一切準備想要取而代之、一展身手的太子猛然間便蒙的暈頭轉向。
所以,他才準備劍走偏鋒,若是能在昭和帝麵前證明自己的行事果斷,手底下人才濟濟,難保昭和帝一高興不會學學賢人禪讓的古禮。
寧珂斂袖笑了笑,垂眸看著衛敕端上來的蒙頂茶,心緒便如這茶葉一般翻覆在滾燙的開水之中。
左右兩難。
“皇上,太子性情爽快,是難得的料子。”
寧珂笑意淺淺,然而說出的話卻含混不清。
“嗯?”
昭和帝偏了頭,乜了眼看向寧珂,手中的茶杯頓在半空,明顯對寧珂敷衍的話並不滿意。
“皇上。”
寧珂再是一笑,精挑細選了腦中所有關於容瑄的消息,想著怎麽回答才能讓這個人已經到了老年,不顯仁慈卻愈發嚴厲的君主滿意。
“罷了,你先下去好好想想。”
昭和帝直起身,擱下手中的茶杯,叫進衛敕來,“你陪寧大人下去走走。”
春天的風時起時落,時而多情時而無情,寧珂心緒散漫,跟在衛敕的身後,飛絮飄揚,莫名便扯著她的思緒到了上亥,君子無雙,謙謙如玉。
或許是因為惦念的太深太深,深到了骨子裏,所以,才會在任何一個明明與他的無關地方,觸景生情的聯想到他,聯想到有他的日子裏,關於他的一切。一瞬間便恍若那年那日。
寧珂長歎了一聲,隻覺得這就是現實,如此心酸,卻也如此無奈的現實。
命運向來如刀,一刀刀隔開混沌而懵懂的天地,十幾年的暗藏心機,圖的不過是一朝風雲變幻,執掌乾坤。所有的破繭成蝶,大多都是需要命運這把刀,掙脫開血肉模糊的現實,以便看清更為廣闊和斑斕的未來。
命運起刀,必有血落,隻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把所有的血都落在了自己的心底。
“寧大人相比有所不知。”衛敕待寧珂終於穩住了心思,方才淺笑了一聲,恍若未曾看見寧珂那張瞬息萬變的臉,自顧自的說道,“前幾日裏皇上與太子殿下,還有三位王爺坐談於垂詢殿,哦,兩位丞相也在場……說起來也是醜聞,畢竟是皇上的家事,隻是這事關重大,奴才不得不說清楚,還望寧大人……不要怪罪。”
“嗯,但說無妨。”
寧珂負手走在衛敕的身後,走得很慢,似要把這幾個月來未曾見識到的齟齬通通捋過一遍。
“畢竟是皇上家事,可天子無家事。”衛敕愁眉苦臉的樣子逗得寧珂一樂,然而麵上卻不得不依舊一副嚴肅的表情,“衛公公但說無妨。”
“那日照例搜查,竟從太子身上搜出了藥!”
衛敕壓低了聲音,然而尾音卻還是拖出了一絲恨鐵不成鋼之意。
“毒藥?”寧珂下意識的便問。
“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