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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變相軟禁

  蘇煜澤有些膽寒的看著容瑄手中的馬鞭,乖乖的退下。他不是第一次挨鞭子,隻是每每挨了鞭子,心中都暗自不平。


  那個英姿勃發,淺笑呢喃的太子殿下,到底去了哪裏?


  ……


  寧珂連闖六道宮門的消息,比寧珂更快的傳入鍾粹殿之中。


  昭和帝擱下手中奏折,負手立於窗下,今日覺得蜜羅香太熏人了些,便叫人將香爐中的蜜羅香換成了清雅的茉莉,良久,方才深以為是道,“寧大人與林江同為江南才子,天下名士……可惜了。”


  衛敕躬身立在昭和帝身後,許久不語。


  寧珂在鍾粹殿外徘徊許久,待定了心神,方才走進鍾粹殿。


  “皇上。”


  昭和帝坦然受了禮,才揮手叫衛敕扶寧珂起來,又如往常一般讓寧珂在自己身邊坐了,衛敕端過兩盞茶來,躬了身悄悄退下。


  “寧大人,上亥、江南兩地初見規模,都是寧大人的功勞。”


  昭和帝斂袖一讓,親自讓了一杯茶給寧珂,寧珂謝過,接了茶握在掌中卻並不急著喝,隻是摩挲著茶杯,就算是昭和帝如此盛情,眸中也波瀾不起。


  “全托了皇上吏治有方,天下清明。”


  寧珂答的僵硬,很明顯並無意於此,然而昭和帝卻不急著扯開這個話題,仍舊說著,“孫義允作惡多端,殺雞給猴看,寧大人,此舉對我北周吏治大有深意。”


  “謝皇上抬舉。”


  無論昭和帝如何撩撥如何吊足寧珂的胃口,寧珂也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答的話沒有絲毫紕漏,一如她完美的男子妝容,然而不知為何,便讓昭和帝覺得提不起興趣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了須些閑話,寧珂按捺不住,“皇上,林……”


  昭和帝卻興致盎然的笑道,“以往那蜜羅香香味太濃了些,今日換了茉莉,不想竟如此清雅,可見,這治國便如熏香,疲軟久了就該強硬一下,隻若是太過強硬也並非好事,所說盛極必衰,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寧珂垂下眼簾,嘴角輕勾,眸中卻無絲毫笑意。


  盛極必衰,皇上,您是說,爹爹林江早有待罪之身卻一直並未定罪,就是極大的榮寵麽?


  還是……這一場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隻是命中因緣注定,合該如此?爹爹一生勵精圖治,也不過是繃緊了繃到了極致的弦,遲早會有繃斷的一天?

  寧珂指尖一瞬輕顫,沒逃過昭和帝老辣的眼神。


  但仍舊是笑意淺淺,“古人治國,也有以烹小鮮喻之。火太旺小鮮則焦、火太小小鮮則不熟,無論何事,分寸最為重要。”


  “皇上教訓的是。”


  寧珂將那茶杯轉了個圈,無意識的盯著杯上上好的釉花,不由的便想起曾經在林府,她還不是寧珂的時候,爹爹最愛搜羅那一套套的茶具,茶具上有各色栩栩如生的花樣,曾誘的寧珂也連夜流連於那茶具之中,感歎工匠的精巧。


  這麽想著,鼻子便是一酸。


  但隨即意識到是在鍾粹殿,於是仰起頭扯了扯嘴角,遮掩似地扭頭看向窗外,“皇上,隻是臣不明白,林江一生勵精圖治,造福百姓,何罪之有,竟扔在亂墳崗中不許下葬?據臣所知,那地宮原為孫康所建,與林大人毫無幹聯。”


  這次說話,昭和帝並沒有打斷寧珂,寧珂一口氣說完,隻覺得底氣有些不足,惶惶的看了昭和帝一眼,便又垂下眸去。


  昭和帝病後性情大變,時而冷酷時而仁慈,難保聽她說完這些誅心之話後不會生氣。


  隻是,昭和帝僅僅帶了探究的眸意,來來回回的掃過寧珂,並不說其餘的什麽話。寧珂愈發覺得窘迫,隻能盯著茶杯,勉強扯出一個笑來。


  眼角餘光瞥見窗外姹紫嫣紅的一片,心中驀然又是一扯。


  細數著,爹爹為官的一生,江南織造是爹爹一生最為耗費心血的官職,然而便是這官職,將爹爹害入地牢,好不容易從地牢出來,不等好好享受幾日這如花似錦的光陰,便又被無情帝王奪去了性命。


  指尖微微顫抖,卻隻能極力壓製著自己想要掀翻桌子痛斥昭和帝的願望。


  不由的便想起腰間的軟劍,在進鍾粹殿的時候,那些宮婢們相當明智的搜去了寧珂身上所有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若非如此……寧珂冷笑一聲,難保自己不會當場抽出軟件劈死這昭和帝。


  這樣想著,總覺得眼角有了幾分濕潤之意,慌忙仰起頭,借著欣賞木架上的陳設,將那些即將流出的眼淚咽回到心裏。


  這仇,總是要報的。


  “寧珂……”昭和帝歎了一聲,為表親切,開始對寧珂直呼其名,“皇權大業,是不允許人有一絲一毫的心軟的。”


  “都說林江難得的清官,可他若是清官,朝中怎會有幾個派係的人聯名要除林江?他若真的耿直,自然不怕這些風言風語,而他為何又在太子監斬逆子容錦之時,私自放走了逆子,任由逆子容錦紮根於江南、上亥,再起反意?”


  “所有經曆過戰爭的人都不想挑起戰爭,因為那代價太大。”昭和帝說到動情處,聲音也帶了幾分哽咽,“朕的萬裏江山是文臣武將們擔起來的,憑他一個林江,不能!”


  “寧珂,朕知道你與林江交好,更何況都是江南人士,私下裏近一些也無妨。”昭和帝句句剖心,說到最後,愈發的壓低了聲音,力求寧珂聽懂自己的難言之隱,“隻是,林江性子驕縱,滿朝大員沒幾個能與他交好,若因此起了爭執……孰輕孰重,寧珂啊,你需得看清楚些。”


  餘音隨著一聲長歎結束,寧珂心中回味著昭和帝的剖心之言,心裏卻愈發的不是滋味,於是不作任何表態,隻是良久的沉默在那裏。


  昭和帝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架子,放低了聲音低聲道,“寧珂,宮裏收拾出了豐皓軒,你便先住在豐皓軒,一應事務由衛敕負責,無論缺了什麽,你都隻管去找衛敕就好。”隨即不等寧珂表態,便起了身叫道,“衛敕。”


  簾外響起一陣窸窣的響動,聽得出是衛敕快步走過,隨即簾子一動,衛敕已恭恭敬敬的站定,躬身道,“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昭和帝帶了一絲倦意道,“帶國相去豐皓軒。”


  “奴才遵旨。”衛敕執起拂塵,對著寧珂躬身一請,隨即道,“大人請。”


  昭和帝目送著兩人走出鍾粹殿後,方才歎了一聲坐回在椅上,盯著那熱氣一點點消散而去的瓷杯發呆,窗外的花簌簌落下,有幾朵落在窗欞的夾縫中,又被掃過的風卷落在地。昭和帝抬起頭看了一眼凋零的殘花,莫名的便想起“落花流水”之句,再聯想到自己已年近暮年,太子近來所有的表現都顯露出無限的貪婪與殺機……


  心中驀地一驚,叫進一名小太監道,“擺駕含昌宮。”


  ……


  寧珂跟著衛敕走了不遠,便到了豐皓軒。


  掩在一片湘妃竹之中,距離瓊華宮大約有兩道垂花門、兩道回廊的路程,而距離鍾粹殿,卻極近,大約僅僅隻要幾步的樣子。


  “皇上近日來心情不大好。”


  衛敕帶著寧珂走進豐皓軒的後花園,信步踱著,看那姹紫嫣紅極盡所能的絢麗而燦爛,寧珂心中又是一陣恍惚。那個疼她入骨的人,那個曾笑著喚她如歌的人……真的,真的再也不在了。


  周身忽然就被巨大的寒冷所籠罩,此刻的春光有多靜美,她的心底,就有多寒涼。


  一直以為林江的猝死隻是一個噩夢,就如她往日裏所做的那些夢一樣,是容姝種下的相思蠱所導致的結果,然而,昭和帝隱匿的安慰,甚至變相的把自己囚在這豐皓軒中,不就是鮮血淋漓的真相麽?


  隻是,為何過了這許久,還是固執的不肯相信?

  “太子動作太大了些,結黨營私還是稀鬆小事,甚至生出了把皇上取而代之的心思。”衛敕對寧珂的心緒卻渾然不知,隻是壓低了聲音道,“那日在醉仙居飲酒,居然說出了自己是北周史上最為年長的太子,大人您說,這不是明擺著覬覦皇位麽?幸的那小二深明事理,當夜便擊了金鸞鼓……”


  衛敕的話寧珂隻能偶爾捕捉到幾個詞語,待聽到金鸞鼓的時候,卻不自覺地笑了一聲。


  當年為容楚選妃,便是她當殿擊了金鸞鼓,鼓聲為令,三聲鼓響後,交不出詩卷者自動認輸……霍少茹、容姝、歐陽奕、容楚……那一年,她見識到了在江南和玉章宮都無法見到的雄宏闊大,那一年,她邂逅了生命中最為驚豔的美好,也留存了她一生中最為鮮亮爛漫的記憶。


  “……皇上雄心仍在,這幾日裏,就勞煩大人為皇上排解心緒了。”


  兩人的對話就在寧珂的心不在焉中結束了,話鋒一轉,衛敕已笑著將昭和帝此舉意味挑了個清明。寧珂心中通透,知道昭和帝是要廢太子的前奏,然而,爹爹慘死,自己還能不帶一絲雜念的效力於昭和帝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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