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殺孫義允
上亥動作太大,遠在皇城坐鎮的昭和帝從四周調遣了精英趕往上亥。最近的一封邸報中,隱隱提到幾分地宮的影子,然而說的卻是一貫的含糊,並不挑明,不等寧珂細想便又將話鋒轉到了玉峰關戰事。是以,寧珂也並未將地宮放在心上。
聽聞容楚留下紫練坐鎮江南,自己又帶了兵前去玉峰關,寧珂愈發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的很。
玉峰關、江南、上亥已成三足鼎立之勢,容錦畏懼容楚和紫練,定然不敢貿然進犯玉峰關與江南,而自己守好上亥,就愈發的重要。
決不能讓上亥成為容錦的退路!
杜長青久受容錦壓抑,好不容易得了容楚重用,再加上劉俊毅的勸說,毫不猶豫便投身於容楚門下。而孫義允,卻始終不分明表態,遊離在兩派之間,倒也樂得做個清閑知州,不管事、不惹人,早存下了一分退路。隻是,偶爾還寫寫畫畫,心情好了,就把那些用廢了的紙扔在外間的紙簍裏。
陳穎趕到上亥的時候寧珂正在書房裏畫畫,揮毫潑墨自有一番興致在那裏,然而走近了,卻見那約莫一尺長的宣紙上隻有淺淺水痕,不見絲毫墨跡。
再看桌上,端硯、徽墨一應俱全,然而那行雲流水般的狼毫上,卻偏偏隻蘸了清水。
心下疑惑,卻並不多說什麽,待到寧珂畫完了,方才道,“畫的什麽?”
寧珂淺笑一聲,將那卷宣紙收好遞給陳穎,卻打啞謎一般並不點破,隻是等到孫義允來了,方才頜首,“坐下聽。”
孫義允與兩人分別見了禮,方才坐下,“不知寧大人找下官有何要事?”
“無妨,不過是想找大大拉拉家常解解悶罷了。”寧珂親自斟了三杯茶,一一推過去,笑道,“不知大人可知道知州府內的監事使呂濤峰?”
孫義允垂了眸,輕笑道,“不想這般醜聞也傳到了大人耳朵裏。”
“醜聞?”寧珂無意識的用茶蓋撥著浮茶,笑吟吟道,“怎麽能是醜聞呢?孫大人剛正不阿,用人不疑,當得嘉獎。”
聽著兩人一來一往,陳穎愈發的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寧珂這葫蘆裏到底賣著什麽藥。然而不等他疑惑,寧珂便笑道,“呂濤峰於昭和十一年做到上亥監事使,彼時,孫大人還在皇城,欲圖拜在陳相座下為弟子,可惜陳相一向無結交朝野之心,於是拜師不成的孫大人便趕回了上亥……”語音拖了良久,方才瞥向孫義允道,“可是?”
“是是是……”此時正是一年最適合賞玩的季節,陽光不過分的暴烈,早晨夜間也不會太過於涼,然而孫義允額上卻滲出汗珠,細密一層。
收回目光仍舊盯著麵前的茶水,寧珂依舊笑道,“昭和二十三年,呂濤峰因得罪當時的知州被驅趕回鄉,恰逢皇城大變,孫大人趁亂而起,做了這上亥知州,閱過宗卷後賞識呂濤峰的才學和剛直,於是孫大人又破格將呂濤峰招了回來,仍舊是知州府監事使,另還破格錄用為筆墨侍應,侍左右,備顧問,可是?”
“是是是……”向來伶牙俐齒最會打圓場的孫義允此刻也慌張起來,心中隱隱有了模糊的影子,仿佛知道了寧珂要問什麽,然而最後殘存的僥幸之心卻又不允許他這樣想,隻能一口口喝著茶水,壓下心中那個遙不可及的願望。
“可這呂濤峰不識賞識,得了孫大人這諸般好處卻仍舊日日與大人口角,大人一怒之下將那呂濤峰趕出知州書房,一並撤去筆墨侍應之職。”這次說完,寧珂沒有再問,而是將茶盞擱在桌上,重重道,“此次玉峰關戰事又起,上亥作為後應,撥去十萬石糧草,快馬加鞭運往玉峰關,我沒記錯的話,是呂濤峰所監運。”
陳穎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開始要說是醜聞,還說孫義允剛正不阿,用人不疑……原來是重用了一個一貫愛和自己作對的下屬。
隨即又奇怪,若僅僅是此事,何必要這樣說出來?
而且,看寧珂的臉色,這事像是沒這麽簡單。
孫義允臉色凝重,許久,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寧大人,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十萬石糧草已運往玉峰關,隻怕此刻已到了玉峰軍營,就算是你有天縱之才,算得出那批糧草摻了毒,你又怎麽追的回來?”
糧草摻了毒?
這話驚得陳穎險些跳起來,然而一看寧珂仍舊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便在心內打鼓,莫不是寧珂早就有了解決的辦法?
“你錯了。”
寧珂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拍手道,“抬進來吧。”
一直緊掩的房門忽的被撞開,五大三粗的漢子們魚貫而入,朝著孫義允狠狠地將那些糧草頓在地上,眼神中鄙夷的神色愈發濃烈,“寧大人,按照紫練大人的吩咐,已從江南征糧運了過去,這是孫大人撥去玉峰關的糧草。”
“嗯。”寧珂站起身,走到孫義允麵前,背過身去踢了踢那些糧草,“閱完了上亥官員的宗卷,我就懷疑你和呂濤峰,實際上是一個人。”
“我……”孫義允霍然站起身,臉色一瞬間的猙獰,“我和你拚……”
一個“了”字還沒有說出口,寧珂就抽出腰間軟劍猛地朝後刺去,濺出的血染在陳穎握著的宣紙上。陳穎一驚,跳起來道,“他可是五品知州,你怎麽敢殺他!”
“我不殺他,他會被黃陵裹枷送往皇城,然後解押大理寺,還會調動他所有的關係網……斬立決變成斬監侯,斬監侯變成無罪釋放……”寧珂霍然回身,直直的盯著陳穎,眸中的狠厲震得陳穎不由的縮了縮脖子,“我不殺他,他不會死!”
隨即語氣軟下,幾步走向門口,頓了頓又道,“你這次回皇城,把我剛剛那幅畫帶給皇上。”
陳穎撇撇嘴,有些心悸的看向一旁倒在血泊裏的孫義允,在心內歎道,寧珂這人心思縝密,若非早有準備,怎會把後背暴露給你?總是你太心急了。
不對,是你太心毒。
陳穎咧開嘴一笑,從孫義允的屍身上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