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是何用意
這次去上亥有了紫練,寧珂便覺得安全了許多。
江南血火之地,終於是要離開了。
到達上亥的時候,總算是一天天的暖和了起來,就連那撲麵而來的空氣中,也帶了初夏微熱幹燥的氣息,糅合著水汽漫入鼻端,說不盡的通泰舒暢。
寧珂一行人乘了船,自碧水灣入渝海,不過三日,便到了上亥海界。
極目所見之處皆是黑壓壓的長跪在地而來迎駕的百姓,如潮水,起伏在岸。人群中有一人端坐人潮之首的太師椅上,身後有人擎了傘,恭恭敬敬的遮住十裏晴空,那人架起了腿,帶著金絲鏡的雙目含了森森涼氣投在寧珂等人的船上,雖是相距甚遠,卻也察覺的清楚。
這樣的傲慢與自持,讓寧珂心中愈發的不舒服起來。
待到船行至案前,有纖夫拖著羸弱的身子顫顫巍巍走上前來。
“草民來給王爺和大人拉船……”話未說完就是一陣咳嗽,空洞的嗓音被風吹得四下裏零亂,寧珂不由得皺眉看著這一步三晃的纖夫,再看看那纖夫身後,空無一人。
那一群臣服在岸上的人此刻都成了這纖夫一人的陪襯,其後愈發的沉寂,這纖夫咳嗽的聲音就愈發的強烈而脆弱。
就像掙紮在狂風中的風箏,那線繃到了極致,側耳還可聽見“錚錚”的聲音,仿佛一個不注意,那風箏線就會崩斷在這狂風之中。
這種感覺,就像是萬千蟲蟻啃噬心間。
是按捺不住的狂激。
“不必了,你回去吧。”寧珂淡淡出聲,抬眸間便見孫義允放下腿從太師椅上站起,摘了金絲鏡,露出一副恍若未覺的樣子,速度極快的整了整衣衫,帶著身後幾人跪下。
“齊王殿下,寧大人。”
說著抬眸淺淺望了一眼,便又頜首道,“下官接駕來遲,來往兩位大人恕罪。”
不等容楚和寧珂回話,眼風便瞟向呆立一旁的纖夫,怒道,“杵在這裏做甚麽,還不快去栓了船請兩位大人下來?”
這句話說得涼意迭起,身後那黑壓壓的人群立馬就顫了顫,隨即將身子壓的愈發的低。容楚一眼掃過,極目所見,果如那上古傳說中一樣--皆是荒涼,隻是這荒涼,不在環境,而在人心。
寧珂側目打量了孫義允一番,一張臉生的好生俊俏,隻是卻因了苦思竭慮而略顯枯黃,玄色官服穿在他身上出奇的搭配,既不顯的沉悶,也不會過分的單調。視線下移,便看見那本來一致的官服上,用了上好的水綢滾邊,不由得就在心中嗤笑了一聲。
怪不得這官服穿在他身上出奇的配,水綢本就襯人,再長了這樣一張臉,雖不抵容楚那傾國傾城貌,倒也是世間女子大多心心念念的美色。
容楚朝紫練使了個眼色,紫練會意,伸手一撐船舷便躍到岸上,身姿輕盈瀟灑,宛若一道紫光破空而出。是極快的速度,怔的那孫義允許久都回不神來。
待到回過神的時候,紫練已將船拴在了纖夫石上,回了身便恭敬道,“殿下,大人,請下船。”
其間有大膽的百姓偷偷抬起了眸,見紫練動作瀟灑一氣嗬成,且背了身恭謹的樣子愈發的顯得他謙謙如玉,不由得就在心中暗歎:好一個仙人!
而此時,這個仙人正正了神色跟在已下了船的寧珂身後,直直的走向孫義允。
“孫大人,別來無恙乎?”容楚擋在寧珂的前麵,看似熱絡的握住了孫義允的手,掌心微微用力,麵上卻笑意不改,“父皇聽說上亥因為海盜鬧了饑荒,所以派我等前來看看。不知道孫大人可否把上亥這幾日的情況細細的說與本王?也好日後忖度行方。”
孫義允含了笑,一一與兩人見過禮,聽得容楚如此問,便換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看向那黑壓壓的接駕人群,喟然歎道,“殿下,寧大人,下官貴為知州卻無法為民分憂,實在是憂心忡忡,徹夜難眠啊!”
寧珂順著孫義允的眼神看去,那群臣服在地的百姓們繃緊了身子愈發的恭順,然而寧珂卻看得清楚,神色憔苦,衣衫破爛,有些,似乎還是特意為了迎接他們而換上的新衣。可即便是新衣--也都不過是些略略齊整、補丁較少的衣服。
“辛苦孫大人了。”寧珂淺笑一聲走在了孫義允身側,“孫大人憂心萬民掛念百姓,實是百官之表率,理當力薦!”
然而心中卻開始思量,江南與上亥不過一山一水之遙,想必孫康、劉知義已死已傳到孫義允耳中,那孫義允派了這些災民前來接駕,又是何意?
心念一轉,便問了一聲,“前幾天在江南逗留,看見林大人身體安好,想必也是脫了孫大人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