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尋找工匠
“如歌--”
這聲呼喚她最熟悉。從年幼時鱗波溪流之上的拱橋,到後來奉旨入宮時的哀歎,所有的回憶裏都灑滿了這聲低沉的呼喚。
如歌……
一瞬間的怔。
林江推了推寧珂,複又低聲笑道,“你走吧。”
這一推讓寧珂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踉踉蹌蹌幾步走到牢門口,回過身來看,林江早已背對著她躺回到了草墊上,說不盡的蒼老與悲涼。又是緊走幾步,總覺得身後那人似轉目注視著自己,然而再次回眸,入目的還是林江孤零零的背影,似乎一直沒有變過。
又是幾步方才出了牢門,不過是數寸之遠,寧珂卻覺得自己走了好久。
直到看見門外幾步遠的容楚,寧珂還是一副愣愣的樣子。
“說完話了?”容楚淺笑,直起身朝寧珂走過來。
“說完了。”寧珂指尖一緊,握手成拳,忽覺掌心多了一疊似絹似綾的東西,便暗忖大約是爹爹方才一握下塞給自己的。於是便穩住了心神朝容楚笑了笑,隻是多少還是有些心虛,就又多問了一聲,“劉知義和那個獄卒呢?”
容楚抬眸示意不遠處的水牢,視線略略下移,頓在寧珂緊握的手上。
寧珂的手極不自然的往後藏了藏,又笑道,“既如此,那我們走吧。”
“去哪裏?”容楚在寧珂麵前頓住,雙眸中滿含促狹之意,唇角微勾,眼波仍是不時的掃過寧珂緊握的手,似乎要用這種眼神逼著她把手中的東西交出來才肯罷休。
寧珂莫名就覺得煩躁,幹脆光明正大的將手中的東西塞到懷裏,略顯得意的瞥了一眼容楚,蹙眉道,“還能去哪裏?去過了織造衙門,不就該去織造局了麽?”
“說的是。”容楚輕笑一聲,收回那種讓寧珂煩躁的眼神,廣袖輕舒,已輕巧的轉了身過去,回眸時又乜了眼含了笑道,“此番回大人故裏,大人一定熟悉,去織造局,就讓大人帶路好了。”
話中隱隱夾雜著不快與暗諷,寧珂雖懂容楚為何如此,卻也不點破,便含笑應下,“劉大人說的是。”
極其一本正經的樣子,落在容楚的眼裏,愈發引得他不快起來。
兩人一路前行,根本不管已死多時的劉知義和那獄卒,相隨出了地牢。待看到門口又有相迎的獄卒後,容楚笑了一聲,“劉大人去了水牢審訊重犯,說你們隻管好生守在門口,等到……呃,等到什麽時候再去找他?”一時落下了話茬,偏過頭便去看自己右後方的女子。
寧珂反應極快,知道容楚這是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到了自己手裏,隻是在心中略一估算,便笑道,“說是要到戌時三刻再去。去的時候帶上知府府上的羊角刀。”
雖是詫異寧珂如何知道劉知義還有一把羊角刀,但那獄卒也並未起疑心,隻道兩人是多年好友,便隨口應下。
織造局距離織造衙門並不算太遠,說的好聽些是為了官民親近,就連食宿都在一處;然而在寧珂眼中,卻不過是為了更為方便的剝削民脂民膏。無論想要什麽,一句話下去,不需要多久,立馬就會有織造局中擅長溜須拍馬的那些人們送過來。
就連來往的路費也省了去。
織造局比織造衙門安靜上許多,織布機發出整齊而單調的“哢哢”聲,還沒走進去,就被那一種荒涼而毫無生機的氣息阻止在外。
這是織造局,年年為皇城提供一匹匹迤邐繁華的綾羅,卻生活在這樣悲戚的環境之中。
莫名的就想起一句話:為他人做嫁衣裳。
寧珂心頭一動,愈發覺得自己此次來江南所做正確,皺了眉便帶頭走了進去。大門旁的守衛懶散的抬眸瞥了一眼,見是寧珂,勉強打起精神行了禮,便又靠著牆坐下。
最外間的工匠聽見響動,漠然的抬起頭瞧了一眼,就又垂眸去忙手中的活計。
無論何地都是死氣沉沉的一片,毫無半點生機,與當年林江主管織造衙門時簡直是天壤之別。寧珂轉了一圈,並未看見早上在織造衙門看見的那個工匠,心中微微有些焦急,一側眸便看見容楚朝著一個堆滿雜物的小隔間走去,心中一動便也跟了過去,果見那個工匠被綁在了裏麵,口中還堵著一大團髒亂的白布。
許是看見了容楚,那工匠渙散的眼神總算是有了焦點,試探著“嗚嗚”叫了幾聲,待到容楚走進,卻又躲閃著不敢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