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謊報海匪
“進來。”
昭和帝反手壓下了那封誣告張全的奏折,抬眸叫容楚進來。天青長衫為整個昏暗不堪的忠粹殿添了不少亮色,寧珂抬頭對上容楚的眼,絲毫沒有醉過酒的影子,清明而淡然。
“兒臣給父皇請安。”容楚一撩袍子轉身坐下,抬眸又對著寧珂笑了笑,“寧大人也在這裏?”
寧珂矜持的頜首,在昭和帝麵前並不表現出與容楚十分熱絡的樣子來。
容楚卻也不多搭理寧珂,抬手便自懷中取出一張地圖鋪在桌上,神色凝重道,“父皇請看。”
寧珂皺眉,隻覺得宮燈下照的那地圖上黑黢黢的“上亥海事圖”五字有了幾分鬼魅的感覺,於是對著昭和帝拱拱手,“皇上,臣先告退了。”
“等等。”
昭和帝卻叫住寧珂,眼神示意那地圖,“你過來聽聽。”
“這是上亥地圖,這些紅點所標都是上亥匪寇長期出沒的地方。”容楚蹙眉,伸手輕輕點了點那些地方,“大多為上亥深山老林之中。而孫義允所言海盜出沒之地,實則是漁民聚集之地。”
“那他年年還都向朝廷要銀子剿海盜?”昭和帝有些不可置信。
“大約那些銀子都到了孫義允自己的腰包裏。”容楚笑意涼而淡,斜睨了眼去看昭和帝晦暗不清的神情,然而寧珂卻覺得,那眼神分明是越過昭和帝,帶了幾分探尋和疏遠落在了自己身上。
這種刻意疏遠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剿匪申報成海盜,自然比山賊更能撈一把油水。”容楚向後靠了靠,繼續道,“再加上年年都要補船、請高手、打造利器……自然讓那孫義允愈發的放不下這海盜的名頭來。”
昭和帝沉吟,雖略有動容,卻還是表現出不大相信的樣子來。
“這地圖哪裏來的?”
“臣今日和幾位兄弟還有寧大人、黃大人在醉仙居飲酒,回府時有人攔住了兒臣的轎子,自稱是江南織造局偷跑出來的工匠。”
容楚垂眸,愈發的淡然如水。
“織造局中工匠若是私自出逃便是誅九族的重罪,兒臣隻怕那工匠寧冒死罪也要逃走另有隱情,所以帶回來兒臣府中詢問。恰好便知那工匠祖籍原是上亥,其族人皆在上亥,獨他一人在江南織造局做工匠,隻因族人被孫義允欺壓,而他在織造局也總不如意,便連夜逃了出來。”
容楚說的簡單,然而寧珂卻知道,昭和帝肯定不會想這麽簡單。
是什麽樣的欺壓,什麽樣的不如意,才能讓一個人連命都不顧的跑到皇城向當今親王告狀?
如此破釜沉舟的手法,昭和帝不可能不明白。
昭和帝的臉色果然沉了起來。寧珂剛剛所說織造局之事就已令他心煩不已,此時容楚再提出上亥孫義允,而且隱隱約約還與江南之事有著牽扯,心中愈發煩悶的厲害。
早已有心整頓朝綱,隻是朝中大員們的勢力大多盤根錯節,隻怕牽一發而動全身,其最終的後果是不可估量的。
夜色一絲絲沉下,更夫的聲音在這夜裏顯得蒼涼和孤獨,合上眼,昭和帝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寧珂再次起身,“皇上,臣告退了。”
昭和帝合了眼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用稍稍有些沙啞的聲音說,“你去送送。”
容楚恭恭敬敬的起身,對著昭和帝行了個禮,而後便快步走到了門前,低聲道,“大人請。”
寧珂屏息快步走過,而後對著容楚笑道,“殿下請回吧。”
初春的風浸過了夜色,自然而然的就於那新軟中帶出了一絲絲料峭寒意,一層層剝絲抽繭,剝落的是初春的溫暖與生機,徒留嚴冬的清冷,與這月夜藕斷絲連。
“小王去送送大人。”容楚快步趕上寧珂,笑意淺淺的凝在嘴角,卻自帶了那驚心刻骨的豔麗,一斂眉一抿唇都是無盡的風姿。
“夜裏寒氣重,王爺請回吧。”寧珂皺眉。
容楚和昭和帝談及上亥之事時那種疏離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於是便刻意擺了這比他的疏離更甚幾分的態度來麵對他,然而容楚並不為之所動,隻是略一蹙眉便又護著她往前走,帶著幾分執著道,“我送你。”
“我都說了不必了。”寧珂停住腳步,回眸看向容楚,“臣當不起王爺如此看重。”
“我說當得起你便當得起。”容楚忽然一把拉住寧珂,拽向自己懷中,語氣輕軟的近乎愛憐,“對不起,你可是在怨我?”